待沈玉窈主仆二人回了沉光殿,底下的宫婢太监正在打扫院子,却也一一向她们行礼问安。
二人踏步内殿,沈玉窈方在位子上坐下,便道:“将那皇后娘娘赏的香炉拿来。”
“哎。皇后娘娘虽有心试探小主,但赏下来的东西确实顶顶好的。”云芷将那香炉拿出来,摆在案几上。
“你还是心思太单纯,”沈玉窈垂下眼眸,细细查验着那香炉,“皇后娘娘既这样大费周章来试探咱们,赏下来的东西只怕会有问题。”
云芷听了这话,心下也紧张起来,忙道:“奴婢记得,那日小主看中的那宫婢采儿确是懂些医术的,上次还瞧见她在下人房读医书来着。她平日做事也规矩,不若奴婢去叫了她来。”
“你去罢。”沈玉窈挥手,遣云芷去了。
不多时,云芷便领着采儿出现在殿内。采儿没进过里头,拘谨的很。
“听云芷说你懂些医术。”沈玉窈望向采儿。
“是,奴婢家中世代行医,父亲仁慈,也叫姐妹们念书,但也不过略知皮毛,可以为人看些病罢了。”采儿却很是谦逊,并不自傲。
沈玉窈也不喜狂妄之人,因而对采儿多了几分满意,又道:“那你可懂得调香?”
“略懂一些。”采儿低着头道。
“甚好。我这儿有件差事,说来也简单,只是不能叫外人知道。你若是能办好,我便提拔了你,也如云芷一样做贴身宫婢,若是办不好,只怕要糟。”沈玉窈半眯起眼睛。
采儿哪里还不懂这是主子有心重用她,连忙下跪道:“奴婢愿为小主办事。”
“起来罢。你来瞧瞧这香炉,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沈玉窈将那香炉子递过去。
采儿双手接下,细细审查,复又嗅闻一番,面色逐渐惊恐,只跪下连连叩首:“小主……不知是否奴婢医术不精,这里头,恐怕……”
“恐怕?”沈玉窈颦眉。
“恐怕有着宫里头的禁药!”采儿哆哆嗦嗦道。
此言一出,二人皆惊。
“采儿妹妹,这话可不敢浑说!”云芷低声呵道。
“奴婢没有浑说,还请小主备下水,让奴婢仔细捻了辨认。”采儿抬起头,眼中多了几分坚定。
沈玉窈拧着眉,许久没说话。她是想到皇后赠予她的香炉可能有问题,却也没想到竟会有着宫中禁药。
“去倒水,要悄悄的。”沈玉窈吩咐云芷道。
云芷不多时便捧着一碗水上来,面色也多了些严肃。
二人目光齐聚在采儿身上,只见她以指尖轻轻捻了捻香炉内壁上颜色深些的部分,再放到鼻尖下深吸一口气。
就见她似是忽地被夺了魂魄一般,眼神迷离,两颊漫起红晕来,吐息也渐渐粗重。
云芷见状,连忙拿了水泼在她脸上。
采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重重摇了摇头,又跪下叩首道:“小主,这样强的效力,这样甜的气味,正是宫里头的禁物,情好香。”
“情好香?”沈玉窈自问对香料有所涉及,却也从未听说过。
采儿道:“禀小主,此香乃是云国前些年进献,陛下原本不知其功效,赏了皇后、赵淑妃、沈德妃与林昭仪。后来赵淑妃宫中一宫婢偷用此香致陛下动情,临幸了她,还有了子嗣。陛下虽不愿,却不得不册封位分。陛下如此方知此香的厉害,从此宫中明令禁用此香。”
沈玉窈脸色已是难看,云芷刚要命宫婢进来处理掉这香炉,就见沈玉窈拦下了她:“她敢如此做,必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若是我们没发现这中秘密,用了这香炉,会招致陛下厌恶,甚至牵连到姐姐;若是咱们发现了,要处理掉,只怕幕后之人早早便在咱们宫中安插好了眼线,只等着去通风报信,再抓个正着。”
云芷欲哭无泪:“小主,那怎么办?”
沈玉窈沉吟片刻,方道:“那香炉里头附着的情好香,你们去刮掉。但香炉本身先不能丢了,先搁到库房里头,就当今日咱们什么也没发现。皇后不是说了,那香炉是淑妃赠予她的,目前咱们对其幕后真凶暂且不明,便先按兵不动,等她先自己露出马脚来。”
“是。”云芷这才安心了些,面色逐渐恢复冷静。
“只是此事,待到皇后对我这边看的松了,还得知会姐姐一声。”说到沈德妃,沈玉窈心绪逐渐复杂。沈玉姝对她,有厌恶,有嫉妒,就是不知有没有信任。她一向敏慧,看不透心思的人,嫡姐是第一个。
“小主……可沈德妃……”云芷是小时候亲眼见过沈德妃欺负沈玉窈的,忍不住开口。
采儿在一旁捣鼓完那香炉,知道她们要说沈家家事,便识趣的退下了。
“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姐姐。”沈玉窈长出一口气,心里头却很不是滋味。
翌日便至十一月十五,乃是赵淑妃生辰。皇帝主张节俭之风,赵淑妃依着皇帝的意思,只简单办了宴席。
除去皇后身体不适,要晚到一会儿外,众人皆是已经至南熏殿献礼。
沈玉窈命云芷备的是两匹流云锦,既不太寒酸,也不会逾矩。赵淑妃是见过好东西的,自然不会对两匹布感恩戴德,只淡淡“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便叫宫婢收下去了。
沈玉窈本就没想着得了赵淑妃青眼,故而也只是行了一礼退回座位。
众人献礼时,唯有一件宁才人的观音送子像引起了众人注意。这满宫谁人不知,赵淑妃从前生产大皇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再难有孕,这送子像不是往赵淑妃心窝上戳么。
眼见着赵淑妃面色不佳,凌修媛连忙呵斥那拿东西的宫婢道:“糊涂东西!连给赵淑妃娘娘的贺礼都能拿错,还不下去领罚?”
此话显然是在为宁才人开脱,想将错甩到那宫婢头上。沈玉窈本以为宁才人会顺着台阶下,谁知当真是个不怕死的,竟面色不变道:“凌修媛娘娘为何要无故罚妾的宫婢?妾不过是自己有了子嗣,想叫赵淑妃娘娘也多子多福罢了。”
“......原是姐姐惩治错了人,还请宁妹妹莫要怪罪。”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凌修媛也无法相救了。
赵淑妃挑眉,冷笑道:“宁才人好大的口气。不过有福气怀上,也得有福气生下来呢。宁才人说是不是?”
宁才人方要出口反驳,就听得门口的太监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再是心中有怨也好,看热闹也罢,皆是规矩朝着门口福身:“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免礼,”皇后面色略有苍白,拧了眉道,“方才你们在殿内吵嚷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方才是赵淑妃娘娘在问妾,有没有福气把孩子生下来。”宁才人告状道。
“禀皇后娘娘,分明是这蹄子故意借着赠礼讽刺妾子嗣艰难,妾才如此说的。”赵淑妃胸口起伏,俨然是怒意满满。
皇后睨一眼赵淑妃,肃了声音道:“你们都是陛下的妃嫔,同为宫中姐妹,为何要计较这一件小事。宁才人毕竟是陛下新宠,又有孕辛苦,难免在赠礼上疏漏些。赵淑妃,你是宫中老人儿了,也该懂些分寸。”
皇后一句话便给这件事定为宁才人不懂事,反而显得赵淑妃斤斤计较许多。
“多谢皇后娘娘明辨是非。”宁才人煞是得意。
赵淑妃纵使再不甘愿,也只得低声认错,心中却是愈加恼火。
皇后似是忽而头昏,一下子站立不稳,歪了歪身子,秋蝉连忙上前扶住她。
待皇后缓过劲来,才缓缓道:“如今东三省雪灾,陛下已是焦头烂额,咱们这些后宫中的妃嫔也该少些怨妒,多关心陛下、子民。你们不若也像宁才人学着些,每人便抄录三卷佛经,明日交予本宫,本宫去送到大福殿,为我大雍子民祈福。”
沈玉窈心中不由佩服,皇后不愧为皇后,不仅将宁才人推到了风口浪尖,更是树立了自己的威严,待到去祈福时还可被陛下赞赏,可谓一箭三雕。众人皆是垂头应声,不敢有异议。
“禀皇后娘娘,妾有了身孕,陛下说了不宜太过疲累,可今日娘娘又叫妾抄录佛经,不知妾该听谁的?”宁才人做足了礼数,言语间却顶撞道。
皇后若是此时说陛下的话重要,岂非自己下了面子;可若说自己的话重要,万一宁才人这胎不稳,乃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却见皇后丝毫不见慌乱,笑道:“沈德妃与宁才人两个有了身孕的,本宫自然是不忍你们劳累。只是你们虽则有孕辛苦,听听佛经也有益处。刘姑姑,孙姑姑。”
只见两个身着素色宫装的姑姑自后头上前,给众人行礼问安。
“这是刘姑姑与孙姑姑,颇通佛道。往后便叫这二位姑姑给沈德妃与宁才人诵经,若是你们对其起了兴趣,也可与二位姑姑探讨一二。”皇后转身接过身后宫婢拿上来的手炉,装作没看到宁才人那拧成一团的眉毛。
皇后捧着新的手炉暖和,却也觉着身上乏累,叫宫婢送了贺礼便走了。
“本宫身子不适,你们都退下罢。”赵淑妃面色不虞,不再多言。众人生怕在此时触了赵淑妃霉头,连忙行礼告退。
一众嫔妃走光,南薰殿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娘娘……”素秋看出赵淑妃心中烦闷,连忙端来一碟赵淑妃素日最爱的藕丝糖。
“那贱人暗讽本宫生不出孩子便也罢了,连皇后都帮着她说话!本宫这些年为她拉拢妃嫔、奉承讨好又算什么?”赵淑妃将那碟藕丝糖“哐当”一声摔在地上,一旁的荔红连忙眼神示意底下的宫婢去收拾。
“娘娘,您再如何生气也得当心玉体,别伤了手。”荔红上前劝道。
却见赵淑妃在怒火过后冷静了些许,眸中渐渐森冷,唇畔也蔓起一丝冷笑:“皇后,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荔红,如今大公主可是在御花园么?”
“回禀娘娘,正是。”荔红俯下身子,眼神晦暗不明。
山雨欲来风满楼。灰云层层叠叠地簇拥在一起,整个儿皇宫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凝重。
“小主,陛下新赏下来的如意双耳瓶奴婢便先收到库房里头了。”云芷亲眼看着采儿登记在册后道。
“陛下赏下来的东西,咱们还是用着,”沈玉窈摇了摇头道,“把窗台上那个青花梅瓶取下来,换上这个。”
“小主不是最喜欢梅花?奴婢瞧着这如意双耳瓶插着梅花倒是不如那青花梅瓶雅致。”云芷疑道。
“在宫里头还讲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沈玉窈苦笑,“陛下看着舒心才是最要紧的。我从前独爱梅,可陛下赏了海棠香膏,便也日日用着。”
云芷不免也有些伤怀,刚要开口安慰小主两句,就见一个脸生的小太监进来通报:“沈婕妤小主,大公主落水,陛下如今正在椒房殿召集诸位小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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