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操场周围有几处石桌椅，苏墨寻戴着耳机，坐在其中一处背单词。
近来昼夜温差变大，大概是秋季的回温现象，时不时能有像今天这种阳光和煦的舒适天气，室外比室内舒服得多。
可惜的是这种好天气也正好可以用来举办篮球赛，苏墨寻的耳机隔音效果再好，也还是不能彻底隔断球场传来的一阵阵欢呼声。球场和石桌隔着差不多两米高的修剪整齐的草木，却只能隔开视线隔不开声音。
她从不关注篮球，平常对运动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最擅长的运动也就是太极拳……会练这种老年人的运动完全是因为树公树婆觉得这是人类发明的最有益于健康的运动……
也正因为她不关注，所以她没意识到那些欢呼声都是为了夏目清和与黎斯发出的。那两人是队里公认的黄金搭档，虽没到战无不胜的地步，但第一却毫无悬念。他们失手多半也只是因为稳进决赛，所以不再动真格。
这次比赛以班级为单位，而且是年级混战，苏墨寻的班级甚至可能和夏目清和的班级对上。
但苏墨寻对于这些事的兴趣度显然是零。
苏墨言正翻到M篇单词，又是一阵欢呼声，但她觉得这次欢呼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她还没多想，脑袋上猛地被什么砸了一下！她低呼一声，只见一颗篮球在她脚边滚动，耳机也被震到了地上。
“我去捡我去捡！”夏目清和大声地朝着队友喊道。
苏墨寻一听是他，转了转眼睛，立马捡起球朝着身后的办公楼的窗户用力一扔，毫无意外，众人都清晰地听见了那玻璃碎掉的清脆的声音。
夏目清和从两米高的植物丛的另一侧穿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苏墨寻。
“苏墨寻？你怎么在这？”
苏墨寻看了看他，摘下耳机：“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等等！刚刚那个声音难道是……”
夏目清和环顾四周，连球的影子都没看见，他带着近乎绝望的表情望向那碎掉的玻璃窗，不禁倒吸一口气。
“没事！我先走了！”
夏目清和立马转身，前脚刚迈开，办公室里随之一阵怒吼：“夏目清和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干的！！这个月你都打破多少次窗户了！！你放学给我来办公室！！”
夏目清和只能边跑边回吼：“我冤枉啊！其实每次丢球的都不是我！但恰好都是我来捡的球嘛！”
“你骗鬼呐！哪能每次都刚好是你！！多加一篇检讨！！”
苏墨寻完全能想象出此时夏目清和那副奔丧的表情，不禁觉得好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升起了想捉弄他的**，也许只是心血来潮……笑了一会儿她忽然就想起一件事。
如果那晚，她并没有看错那双淡金色的眼睛，而他却佯装无事，那必定是在隐瞒着什么事情，甚至那晚他在她面前的惊讶都是装出来的。也许正因为他是懂得通灵之术的人，所以才不会有惧怕。
但是心思这么细的人，刚才怎么会没察觉到她的恶作剧？也许，那晚只是她一时晃神看错了？
她听到球场那边一阵打闹。
“你们这些臭小子别老拿我当替死鬼啊！黎斯这球你扔的你给我去写检讨！”
“我擦，多大的人了还写检讨……”
“叫你耍帅！”
“哈哈哈哈……”
“阿南你笑个屁！去拿颗新球来啊！”
“哎哟我去！别老踢我屁股……”
听着这种对话，她怎么也不觉得夏目清和会是那种能一念转百里的人。
话又说回来，即使他真的在隐瞒什么，她又何必在意。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想说的事情，她和他既不是关系要好的朋友，他也没有明显打扰到自己的生活，那她自然也不需要非去弄个明白。
她隔着那道绿墙，轻轻摇了摇头，收拾起面前的一堆书。她右手拿起一本有些厚重的语法书，突然手一僵，那本书从她手里坠落，“砰”地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她看着自己的右手，有些晃神。她试着握拳，感觉自己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却始终不能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又来了。
她从来不用右手吃饭，许多事情也尽量用左手完成，就是因为右手时不时地失去控制。不是痉挛，不是颤抖，只是单纯地跟被抽掉了神经似的，怎么也无法按照大脑的意愿去行动。
原因？她也不知道。
她忘了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记得姑姑带她去过几次医院，却都没能根治。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她也早就习惯了，也正因右手的不便，左手反而更灵活。就像盲眼的人，总会习惯黑暗，而听力会渐渐灵敏。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苏墨寻捡起那本书，收拾好便回了教室。
“阿嚏！”苏墨寻用袖子抹掉鼻涕。
“啊！墨寻你不要用衣服乱擦！！”
一听是御羲，苏墨寻立马跑开，边跑边对御羲做着鬼脸。御羲追着她满院子转，五岁孩子的动作比他想象的更灵活，兜兜转转好久，他终于忍不住变大自己的身躯，一个飞扑拦在苏墨寻面前。
苏墨寻掉头就想跑，但还是没来得及。御羲咬住苏墨寻的小棉衣的领口然后把她叼了起来，如同母狮子叼着幼狮。苏墨寻在半空舞着手脚，始终挣不开，她圆圆的脑袋有一半缩在衣领里。
“唔！御羲犯规！”
御羲咬着牙问她：“我干什么了？”
“你应该跑得比我慢！”
“……该吃饭了，给我乖乖回屋里去！”
“啊！不嘛！我不要吃饭！”
御羲没有理她，缩小了身体，直到刚好能进屋。苏墨寻被他直接放到椅子上，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唔……妈妈，我不吃饭……”她企图跟母亲撒娇。
严云锦宠溺地看着她，把碗推到她面前，表示这是不可抗力。
御羲叹口气。照顾人类的小孩简直能折损他几百年的寿命，吃饭的时候要哄着，一不留神就会乱跑；洗澡的时候要帮她搓背，还要随时感觉水温，但过程中一定会被她弄得一身湿；睡觉的时候要陪在她旁边说故事，否则她会哭闹着睡不着；甚至半夜还会把你吵醒，因为她要尿尿……
他是神兽！神兽火鼠！现在却成了她的贴身保姆！有时候御羲真的很抓狂。
“是不是有点累？”
苏秀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天祁正卧在她的腿上休憩。她转过头见御羲一脸疲惫，不禁笑了。他几乎是爬过来的，他躺在苏秀岚身边缩成一团，闭着眼休息。
苏秀岚抚摸着那猫般大小的火鼠，顺了顺他柔软光滑的红毛。
“人类的寿命对你们来说是很短的，短到你们还来不及感受到，我们就消失了。”
御羲摇着尾巴，静静地听着，任由对方抚顺自己的毛发。
“但是我们折腾的时间却占据了生命的大半。小时候折腾别人，长大了就会折腾自己。有时候，人类不断地想在这个世界里留下点什么。”
御羲想了想：“是么……除了墨寻那小丫头我没觉得你们家有很折腾。”
“你只是还没体会到罢了……人类是不尽相同的，都有各自的执念，相同的执念也有强烈与薄弱之分。”
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又扭着身体舔舐背上的毛。他抬起头，那个人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暖意。
“你要学会习惯呢。”
一枚花瓣落在他的鼻尖上，刚想抖掉，突然被人从身后抱起。对方似乎使了很大力才让他脱离地面，但实际离地不是很高。
他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苏墨寻艰难地把御羲抱到平地上，开始在原地转圈，御羲甚至都懒得挣扎，眯着一双眼，任凭她甩着自己玩。
“哈哈哈……御羲飞高高！”
但是小孩子力气终归比较小，没旋几圈苏墨寻就脱手把他给甩出去了！结果他一头撞在旁边的树干上……
苏墨寻走过去，戳了戳一动不动的御羲，奶声奶气地叫：“啊！御羲死掉了……家里的香蕉牛奶都是我的咯！耶！”
“苏、墨、寻！”
御羲跳起来，再次追着苏墨寻满院子跑。
“哈哈哈……”阵阵笑声回荡在院落的每个角落里。
满眼的桃花与落叶环绕着他们飘落，冬夜里，那绯红色的花朵独有一种美艳，有些冷冽，却带着春暖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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