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暖握住笔的手一抖,悄然侧目看向他。
沈彦淮扬起唇角,眼里不见丝毫的笑。他毫不掩饰眸间的探究,这般**的怀疑偏更叫人难堪。
是了,他根本就没有信任过她。
他们的关系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改变。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可为什么还会觉得如此难受......
乔暖垂眼,逃也似地避开他的视线:“当然。”极慢地攥住裙摆,语速加快,“我原本就是来邀请您参展。您如果有意愿展出作品,请尽快回复我,我们会去做准备,保证给您一场完美的展出。”
她咬唇,尽可能以恳切的语气说:“还请您......相信我们的诚意。”
沈彦淮看不见她的眼睛,却能听出她言语里的窘迫。他本应该为此感受到畅快,却没由来地怀念起她含笑的声音。
一切又回到原点。
或者说,一切从来没有过改变。
沈彦淮皱眉,缓而直起腰:“你就这么听话?”望向窗外,看着歇鸟落于林间,“甘心为李明江卖命。”
乔暖沉默片刻,轻声说:“他与我有养育之恩,我应该帮助他。”
沈彦淮只觉得好笑,戏谑道:“倘若我当时要你的身体,你也愿意付出吗?”
“不会。”
乔暖摇头说,“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语气坚定,仿佛早已看穿他的心思。
沈彦淮的慌乱化作愤怒:“李小姐,你很了解我?”
乔暖笑,却难掩自嘲般地说:“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又怎么能谈得上了解。”看向他的眼睛,低声陈述着,“是您曾经亲口说过,您对我这个人没有兴趣。”
沈彦淮滞住,一股郁气堵在心口。
乔暖的眸色很平静,似乎并不因此感到难过:“以您当时的表情来看,我想这应该是您的真实想法。”
沈彦淮的凤眸稍许眯起,视线掠过她挺秀的鼻梁,触及她望向自己的视线。
无人再言语,时间仿佛停留于此刻。
他们谁也不肯先表态,偏是固执又徒劳地坚守阵地。
她等他开口认输,他等她举手投降。
许久,沈彦淮勾唇:“原来李小姐是对我之前的话感到不满。”
乔暖别开视线,重新拿起画笔:“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我就要继续绘稿了。”搭在膝头的手握起,侧目看向他,“您不是希望我快一些完成作品吗。”
她显然已经冷静下来,每一句话都在重复他的意思,偏又令人格外不爽。
沈彦淮冷眸看向她,想要窥清她的心思。
她却只提笔作画,好似房间内根本没有其他人。
沈彦淮抬手搭上她的肩膀:“李小姐。”
乔暖动作一僵,笔刷在纸面晕开黄色圆点。
沈彦淮望向窗外的惊鸟,眸间神色难辨:“我会期待你的新作。”
乔暖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温热顺着肌肤向下延伸,却在抵达心间前骤然散去。
她坐在画架前,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手臂脱力般地垂落。
沈彦淮已经离开画室,那股木质调的香味依旧缠绕鼻尖。
乔暖不自觉躬身,握住笔的手轻微发颤,仍无法克制疯狂加快的心跳。
过往与现在的画面不断交叠,她总怀念儿时的欢乐时光,又忘不了沈彦淮充满怀疑的目光。
“停下来。”
乔暖合上眼,喃喃说,“不要抱有虚假的幻想。”
不要将场面弄得太难看。
砰。
砰!
沉重的脚步声从三楼而来,似要将木阶踩碎般,一下比一下用力。
王明霞手一颤,看向身旁的高海:“先生的心情不好?”
高海摇头,担忧地望向楼道的方向。
沈彦淮前脚跨入厅堂,后脚仍在低头系领带,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绕布条,动作越来越快。
可那墨蓝的布条像在跟他作对,偏就无法安稳地躺于胸口。
“该死。”
沈彦淮皱眉,一把将其扯下,“整日都不顺心。”
“先生。”
王明霞走上前,替他将领带系好,“需要准备凉茶吗。”
沈彦淮烦躁地摆手:“不用。”披上西装外套,侧身说,“我要去一趟公司。”
高海点头,提步跟随其后。
沈彦淮驻足:“你别跟着了。”
高海一愣。
沈彦淮将右手揣于口袋,抬眸看向院内的黑色卡宴:“我今天自己去。”
高海顺着他的视线,望见站在车旁的年轻男子,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劝:“......好的。”
庭院内,身穿西装的男子正低着头,似乎是在看着腕表,又像在看表盘上自己的倒影。
沈彦淮斜眸看去:“宝诗龙的表?”
男人被吓到,飞快扯过袖口将手表挡住:“沈先生。”
沈彦淮淡漠地点头,声音未有起伏:“品味不错。”
男人讪笑,替他拉开车门:“女朋友送的生日礼物。”见他仍站于原地,语速渐快,“先生若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戴了。不,我现在就摘下来。”说着,就要解下表带。
这时,一道身影从面前掠过。
男人微怔,握住表带的手缓而松开,既紧张又吃惊地看向旁侧。
沈彦淮已经坐于车内,掀起眼皮,似无语地看向他:“不打算走吗。”
“啊,这就出发。”
男人扯出笑,跨入驾驶座,仍忍不住朝后偷看,“先生,我今天并非故意—”
“我看上去很可怕?”
沈彦淮望着他印在后视镜的眼睛,“你好像一直都很紧张。”
男人仓促地别开眼,颤抖的手抓住车钥匙:“沈先生给我提供了工作的机会,我只是不想让您烦闷。”
车缓而行驶,男人的表情逐渐平静。
沈彦淮沉眸思索:“你叫......陈亮。”
“是的。”
沈彦淮侧目瞧向窗外,语气冷淡:“你很感谢我吗?”
陈亮想也不想地说:“当然。”
沈彦淮歪头,指尖轻点着手背:“那你打算怎样报答我。”
陈亮握紧方向盘:“我愿意为先生做一切事情。”
一切的事?
沈彦淮极慢地按揉眉心,似乎因为工作而十分困倦:“先慢点开车吧。”
陈亮赶忙点头,又轻声说:“先生请休息,我会在到公司后叫醒您。”
“嗯。”
沈彦淮缓而颔首,长睫下的眸色渐冷,“辛苦你了。”
陈亮笑:“没事的,请您相信我。”
沈彦淮放松地靠在椅背,缓而阖眸休息。
黑色卡宴穿过车流,一路往明昊地产的方向去。
陈亮偶尔回头,看向已安然入眠的沈彦淮,又沉默地挪回视线。
明昊地产的门口,坐着三两身穿橙色马甲的中年男人。他们咬着手里的馒头,目不转睛地盯向远方驶来的卡宴,又抬头与身边的同伴交谈。
陈亮似乎没有看见这般景象,只缓而将车驶入地下室。
光线由明转暗,沈彦淮仍保持原有的姿势。
陈亮低声说:“先生。”
沈彦淮眉梢轻动,缓而睁开眼,眸子逐渐变得清亮。
陈亮下车,替他拉开车门:“到公司了。”
沈彦淮将拇指抵在额角:“路上有奇怪的情况吗?”
陈亮:“没有。”
沈彦淮侧目,赞许地点头:“你开车的技术不错,需要什么奖励。”
陈亮的眼里显出欢喜,却说:“我不需要,我—”
“拿着。”
沈彦淮打断他的话,侧目,将卡递到他面前,“别忘给女朋友回礼。”
陈亮一怔,克制不住地扬唇:“谢谢。”快速鞠躬,声音因喜悦发颤,“谢谢沈先生。”
沈彦淮看向面前的年轻人,眸间难辨情绪:“你以后就只跟在我的身边。”
陈亮猜不出他的心思,下意识攥紧卡片:“我明白。”
“不要做多余的事。”
沈彦淮将右手置于口袋,提步走入专属电梯,“我很看好你。”
电梯门开启又关闭,红色数字由B2开始向上跳动。
陈亮仍捏紧手里的银行卡,眉宇间的神色由谄媚转为不屑。他随意地撩拨着刘海,哼起不知名的小调,走入旁侧的电梯间。
云卷云舒间,天色变得黯淡。
乔暖涂完最后一笔色彩,才缓而放下画笔。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凝神看向画面中的女人。
圆眼,小脸,唇角的痣稍向左侧。
她笑意盈盈地站在花丛中,脖颈间的珍珠项链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透亮。
“杨湾女士......”
乔暖困顿地合上眼,“他见到您的时候,肯定会非常高兴吧。”摇晃着起身,将画架搬到窗口。
等油彩全部干透,这幅画就彻底结束。
乔暖看向画中人的笑颜,也稍许扬起唇角,浸入光里的手指垂落,悬于她的眼睛旁。
绘画时,乔暖总会想起沈彦淮的眼睛。
如果那双眼睛也能怀有幸福的笑,肯定比任何幻想中的画面都要美丽。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不会再去干涉沈彦淮的私事。
乔暖垂眼,默然转身,抬手,关掉画室的灯。
‘啪。’
屋内随及黯淡,黑暗掩住她眸间的光,她继续朝前走,步伐慢而更显沉重。
厅堂里,高海听见脚步声抬头,怔然道:“......小姐。”
乔暖转眸看向他,笑:“高管家。”双手垂于身前,轻声说,“那副肖像画已经完成,两日后就可以交给您。”
橙黄的灯光下,她的面色格外虚弱,难掩耗尽心血后的无力与疲惫。
可她仍在笑,眉宇间满是真诚。
高海的嘴唇颤了颤,莫名的怜惜之情涌于心头:“不着急。”弥补般地说,上前想扶住她,“您先去休息。”
乔暖拂开他的手:“我没事。”
高海愣住。
乔暖走出一段路,又像想起什么似地驻足,轻声说:“高管家。”
高海恍然转头看向她。
乔暖笑:“感谢您能信任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