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帘纱,阳光一点点攀上高墙。
乔暖昏迷般地睡去,醒来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她掩唇打哈欠,拧开把手,却看见站在门外的王明霞:“......王姨?”
王明霞像是被吓到般地抬头,眼里有未散去的担忧:“小姐。”牵强地笑,缓步走上前,“我看您一直没有醒,就想来询问一下。”
乔暖晕乎乎地点头:“这样啊。”转头看向旁侧,“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
沈彦淮放下瓷杯,闲情逸致地翻一页书,“李小姐再创新高啊。”
乔暖怔住,脑袋瞬间清醒。
沈彦淮提眸看她一眼:“刚起床就罚站,你的锻炼方式真特别。”
乔暖别开视线,刚稳定的情绪再起波澜,磨蹭半晌,偏就不肯上前半步。
王明霞推了推乔暖,劝:“去吃饭吧,我刚热好的牛奶。”
乔暖冲她微笑,转脸又绷直唇角:“沈先生,早安。”
沈彦淮哼哼:“午安。”
‘吱—’
木椅与石料的尖锐摩擦声予以他回应。
乔暖双手捧起瓷杯,长睫低垂,幸福地感受着水汽拂过脸颊时的温热。
她眼眸微亮,缓而将瓷杯凑近唇畔,轻轻抿一口,唇边的白渍尚未退去,颊畔已经扬起笑。
窗外的阳光拂过,金纱般遮住乔暖削瘦的肩膀。
她卸去平日里的防备与疏离,像只安心躺在湿土边的河蚌,张开坚硬的外壳露出柔软的内里。
细碎的泥污随水流淌出,躺在其中的是洁白无瑕的珍珠。
沈彦淮出神地望向她,一刹那忘记时间的流逝,任由书页从指尖轻轻滑落。
并未起风,他却能听见簌簌的响,一声接着一声,像有春草从冻土里挣扎而出。
沈彦淮无意识扬起唇角,心中的烦闷悄然散去。
乔暖未曾留意到他的目光,仍沉浸于牛奶穿过唇齿的顺滑。
沈彦淮清清嗓:“你昨天在干什么。”
乔暖一怔:“画画。”
沈彦淮屈指敲击桌面,恨铁不成钢地问:“除了画稿呢,就没做其他的事?”
乔暖有想起昨日的争吵,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您倘若不相信我,可以询问高管家。”站起,转身向外走,“您慢用。”
沈彦淮的心里‘蹭’地冒火,想要出言拦住她,可话至唇边又蓦然收住。
他到底为什么会感到不悦。
难道是因为没有看见对方示弱卑微的表情吗?
还是因为担忧她再不会对他展露笑颜......
沈彦淮攸地握紧瓷杯,紧盯着书页,却再读不进半个字。
乔暖快步向前走,临近楼梯口又被王明霞拦住。
王明霞看向院落里的花,莞尔:“这院里的花都开放了,您如果需要作画,随时都可以来。”
乔暖才想起这件事:“好。”心怀歉意地笑,“我这两日实在太忙,都忘记与您一同整理花园了。”
“没关系。”
王明霞轻拍她的后背,安慰,“我知道您辛苦,以后还有机会的。”
以后......
乔暖的心一颤,眼眶忽感酸涩,却扬唇笑:“嗯。”
阳光轻洒,她们笑着望向对方的眼睛,眉宇间有相同的温柔,像有着世间最亲密的关系。
沈彦淮用指尖轻敲着瓷杯,不咸不淡地说:“今日的咖啡实在太甜。”
王明霞一怔,忙松开乔暖的手:“......是吗?”着急地上前,用筷尖蘸取少稍许,放于唇间品尝。
乔暖缓而收敛笑意,足尖踩上第一节台阶。
恰时,似有风吹过脸侧。
她眸子微颤,下意识看向身旁。
沈彦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面前,稍许倾身,唇边似带笑意:“李小姐,借过。”
两人的距离痕迹,她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乔暖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垂在身侧的手攥拳,缓慢地让出位置。
沈彦淮侧身,西装裤腿蹭过她的裙摆,又继续朝前。
‘哒,哒。’
脚步声随之远去,书房的门开启又关闭。
乔暖揪住领口,缓慢地呼吸着,想要忽略这种莫名的燥热感。
厅堂内,王明霞仍在皱眉看向杯中的咖啡,尝了又尝,喃喃道:“不甜呀,分明和往常一样。”
又隔两日,油彩已经干透。
乔暖将画轴交给高海:“您还满意吗?”
高海怔然地看向画中的杨湾,一时竟湿了眼眶:“谢谢。”垂眼拭泪,声音仍有哽咽,“将近二十年了,我从未想过会再见到她。”
乔暖瞧见他眼角的水渍,忙递去纸巾。
高海摇了摇头,只满怀爱惜地轻抚画卷:“彦淮.......先生,会喜欢的。”
他的语气充满慈爱,眉间的褶皱仿佛都有温度。
“您......”
乔暖抿唇,停顿片刻,才轻声说,“真的很疼爱先生。”
高海笑,小心翼翼地将画收入怀中:“我看着他长大成人,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孩子吗?’
乔暖想起王明霞慈爱的脸:“于沈先生而言,您与王姨就是他最信任的人吧。”
高海未做回应,只绿线苦涩地说:“我们只希望他能够幸福。”
“会的。”
乔暖轻声安慰,“先生一定会明白您的心思。”
高海又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小盒:“我不知道该怎样答谢您,但孩子们都喜欢这个,您如果不介意,就请收下吧。”
乔暖看去,眸子恍然一怔。
他宽大却削瘦的掌心里放着一盒糖,小小的糖豆躺在透明的包装内,像是雨后天边的彩虹。
乔暖的嘴唇颤了颤,笑:“谢谢,我很喜欢。”打开包装,将糖放于唇齿,“真的很甜。”
高海垂在身侧的手轻颤,又记起本以为早就忘记的事,落泪的前一刻仓促地别开眼。
乔暖猜不出这位老者的心思,却并未打破他的思绪,只安静地陪伴着他。
风吹来,庭院内的花朵徐徐而动。
沈彦淮把玩着手里的钢笔,下颚微昂,出神地望向前方。
他想起乔暖面对王明霞时露出的笑,轻啧着皱起眉头,钢笔在指尖停留一瞬,又‘哒’的声落于桌面。
恰时,有人敲门。
沈彦淮随手扯过文件:“进来。”
高海缓步入内:“先生,您找我?”
沈彦淮点了点旁侧的文件夹:“将这些交给陈亮,他会知道该怎样做。”
高海愣住。
沈彦淮这才看向他:“怎么,听不懂吗?”
高海身形僵住,片刻才缓慢地拿起文件:“......我这就去。”说着要走。
“别急。”
沈彦淮慢悠悠地开口,“你抽出空,将工作交接给陈亮。”
高海沉默片刻,才轻声问:“所有的都需要吗。”
“当然。”
沈彦淮的语气不耐,“赶紧去做事,不要有太多问题。”
话落,书房内陷入安静。
画中的女人尽责地扮演着旁观者的角色,被长发遮掩的眼睛正死死看向前方。
高海低下头,攥紧文件的手缓而松开:“......我知道了。”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外走,任由余光拖长他佝偻的身形。
厅堂里,陈亮双手插在西裤口袋,昂头好奇地观察着周围。他听见背后传来迟缓的脚步声,漫不经心地回头看:“老管家?”
‘老’字咬得极重,毫不掩盖其间的讽刺。
高海用力地捏住文件:“这是先生让我交给你的。”
“辛苦你跑一趟。”
陈亮扯高唇角,从他手里夺过资料,“有些活要交给年轻人做比较好,你说对吧。”
高海没回答,冷漠地看向他。
僵持之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王明霞:“小姐,真的不需要再施肥吗?”皱眉,语气担忧,“前两日风大,将这院里吹得遍地是土,养分肯定也都流逝了。”
“不要紧。”
乔暖莞尔道,“按照原有的周期就好,经历过风雨的花朵,根植也会扎的更深。”
王明霞缓而点头,还想说些什么,抬眸却看见站在玄关处的陈亮:“您是......”
乔暖顺其视线瞧去,眸子微怔:‘好像有些眼熟,是沈彦淮的司机吗?’
陈亮的唇角带着笑,像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我是沈先生的助理。”
高海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眉宇间压着黑云,面色极其难看。
王明霞从不参与沈彦淮的工作,听罢只是点了点头,轻声说:“您辛苦,进屋休息吧。”
“不用。”
陈亮摆手,“我就在这里等先生。”话落时侧目,视线有意无意地扫向乔暖,“毕竟还是外面的阳光更好些,您说是吧?”
他说话的方式很奇怪,总是将重音放在句尾。
乔暖的指尖相互磨搓着,莫名感觉他的声音有些耳熟。
可未等想出头绪,陈亮已经收回视线:“沈先生。”
乔暖愣住,记忆里模糊的声音与之重叠,不觉抬眸朝他望去。
沈彦淮的西装外套搭在左臂,斜眸看向众人:“都站在门口做什么。”视线在乔暖与陈亮间兜转,皱眉,“你们认识?”
陈亮摇了摇头,极为恭顺地说:“我未曾见过小姐。”抬眼,看向愣在原处的乔暖,“或许是她认错人了。”
“那就赶紧走吧。”
沈彦淮烦躁地扯动领带,“今天有很多的事。”
陈亮点头,再没有朝身后投以视线。
乔暖怔然看向他们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发颤。
王明霞走前两步,见她没有跟上,回头问:“小姐,您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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