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分班考如期而至。
这次考试和以往不太一样，不只考察学期内的知识，而是考察高中以来所有的知识点，都可以算得上一次高考模拟了。
林柚平时就有意识地在做模拟题，每次都规划好模拟时间，好训练做题手感。
所以，尽管浪费了很多时间在课外，但林柚做起题来还算得心应手。
只是她比较担心许之洋——
虽然自高二后他就开始认真听课，但他高一的基础很薄弱，平时还要花那么多时间在竞赛上，不知道跟不跟得上进度。
这么想着，她有些失神，有意无意地往斜后方许之洋的位置上看去。
看见许之洋正在奋笔疾书，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桌面的试卷被抽走，监考老师道：“同学，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一直东张西望什么呢？”
“我没有…”林柚想把试卷拿回来，情急之下解释道，“我就是想看下时间。”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乱了。
倒还不如说她自己斜视呢。
监控老师拍了下她的桌子，指了指挂在讲台后的时钟，武断地得出结论：“这钟在前面，你往后看干什么？你先停笔别写了，我叫教导主任来一趟。”
随即，她踏着高跟鞋哒哒作响，走向门外，招呼着巡考的教导主任张志才过来。
她大声道：“主任，这小孩有作弊嫌疑，一直东张西望。”
斜后排的许之洋开口道：“老师，是我的问题，我腿太长，刚刚不小心踢到她凳子了。”
张志才看了眼许之洋，感觉他好像有点眼熟。
思考几秒，他恍然大悟道：“你是在主席台念检讨的那个小伙子？”
旁边的监考老师还在愤愤不平：“张主任，这是他们在打配合呢，你别信。”
林柚合上笔盖，把桌子搬起来，吃力地挪到监考台旁。
身后的许之洋想帮她，被她眼神示意后停住。
林柚认真地说：“老师，我就坐在你旁边考，这样你总能相信我了吧？”
监考老师的话被堵在嗓子里没说出来。
张志才懒得多管，挥了挥手说：“行，那就这样办吧，谢老师，你没什么别的意见了吧。”
“不行！”监考老师大声道，“不能这样放任作弊的风气，张主任，不是有备用卷吗？给她做备用卷吧。”
不知道这个监考老师怎么回事，一直想方设法为难他们。
林柚有点后悔刚刚往后瞥的那一眼。
张志才点了点头，“也行。”
监考老师把备用卷从抽屉里抽出来，撕开封口后拍在林柚桌上。
接着，许之洋也把自己的桌子搬到讲台另一侧。
林柚顿感不妙，他这是要干嘛？
她刚想开口阻止，监考老师先开口了，“对了，你也做备用卷！”
她又抽出来一张放在许之洋桌上。
考场又恢复平静，大家继续奋笔疾书地做着手中的卷子。
林柚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离收卷仅剩一个半小时，这科是理综，本来题量就大。
看这监考老师的架势，也丝毫没有想让他们做满两个半小时的意思。
她赶紧把脑海中多余的想法和情绪抛开，奋笔疾书地做题。
“叮铃铃…”
考试铃声响起的那刻，林柚的试卷瞬间被监控老师抽走。
林柚试卷上空了化学和物理的大题，演算实在太费时间，她实在没空写了。
好不容易做完试卷，她合上笔盖长舒了一口气。
监考老师正在审视她的试卷，一边好奇地打量她几眼。
“林柚是吧，”她翻来覆去地把试卷看了一遍，“看来你还真的没有作弊。”
林柚懒得和她多解释。趁着她看卷子的间隙，她凑过去看了眼许之洋的试卷。
满满当当的，几乎没有空白的部分。
他做题这么快？居然都写完了。
林柚又长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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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班考结束后，连着端午一起放三天月假。
等假期结束，直接公布分班结果，按新的班级进行调整。
走出考场，人群熙熙攘攘的，又因为要放假了欢欣雀跃的人，也有因为考试失利垂头丧气的人。
林柚走在许之洋身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的事情怪我。”
许之洋笑笑：“怪你什么？”
林柚抬起头看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许之洋弯起唇，眼里带着些狡黠道：“应该怪我。”
“嗯？”林柚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怪他做什么？
许之洋不紧不慢地说：“都怪我太好看了，让小林老师看入迷了。”
“许之洋！”林柚刚刚的愧疚在他这句话后全都消散。
她没忍住伸出拳头轻轻捶了一下他：“我那是担心你好不好。”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可是天才选手。”
林柚看见他眼下乌青一片，吐槽道：“可别说，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学习了，都熬成这样了？”
“对呀，可努力了。”
他倒是没否认，还慢悠悠地补充了句：“这不是为了和小林老师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吗？”
他这么坦诚，林柚有些哑口无言。
她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岔开话题道：“你怎么做得那么快，一个半小时就做完了。”
许之洋挑挑眉：“天才选手就是这样的，兵贵神速。”
他又补充道：“而且多亏了小林老师给我补课。”
林柚又蒙了，她什么时候给他补过课？最近要么在上学，要么在医院，两人一起坐在一张桌子上学习的时间都很少。
许之洋拿出刚刚演算的草稿本，“就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啊，这题型和你上次给我在公交车上讲的一模一样，代入个公式就出结果了。”
他接着说道：“多亏换了套卷子，原来那套卷子的物理大题我还没思路呢。”
林柚接过草稿本看了看，不看还好，这一看倒给她平添了几分郁闷，演算公式还真和她上次做的那道题题型一致，早知道她就不直接跳过了。
不过还好。
她抬眼望着许之洋浅浅笑了一下。
——还好他做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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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结束后，林柚照例坐上那趟从南区转到北区的公交车，准备去往医院。
最近课业繁重，自上次之后，她有段时间没去过了。
可到了医院，马晓嘉的床位是空的。
东西也都清走了。
只剩她上次拿过来，插在花瓶里的花还没收走。
只是时间太久，花已经败了，片片枯黄的花瓣散落在桌上，显得毫无生命力。
林柚把败掉的花瓣用手推进垃圾桶里，问旁边病床的病人：“你好，你知道原来住这个病床的女孩去哪里了吗？”
那病人的家属摇摇头：“我们刚入院，不知道。”
林柚收拾的手一顿。
难不成马启强真的不堪其扰，办理转院了？
但晓嘉刚做了二次手术，情况尚且不稳定，应该不会这么快转院吧。
林柚的心中突然多出些不好的猜想。
可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刚好碰到护士来医院查房，给其他病人更换留置针。
林柚着急忙慌地握住护士的手：“护士姐姐，那个前天在这里的女孩子呢？她是不是转院了。”
“哎呀，我要输液，你别拉我。”护士把手扯开，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说的是前天的那个小姑娘？你是她什么人啊。”
“对，她叫马晓嘉，16岁，我和她是…是好朋友，特别好的朋友！”林柚满脸诚恳，“姐姐，你就告诉我她在哪吧，拜托你了。”
那个护士的表情多了几分不忍，”她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扶上林柚的肩，“小妹妹，生老病死都是正常的，节哀。”
林柚激动地握住护士的手，尽量平复语气道：“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护士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地址，“小妹妹，她前天凌晨去世的。你去这里，说不定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旁边病床上的老人闻言吓得不轻，一旁的阿姨拍了拍她的背：“妈，你别怕，人家小姑娘都没怕，你也别怕……”
“……”
林柚感觉像一盆冰水自头顶浇过，从头凉到了脚。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许之洋照旧在门口找了个长凳坐着，一边刷题一边等她，见他出来，许之洋合上题本。
“今天怎么这么快？那个姓马的又赶你走？”
林柚摇摇头，把纸条递给他。
许之洋好奇地接过来展开，映入眼帘的是萱林殡仪馆的地址。
他愣住了。
过了一会，他合上纸条，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陪你过去。”
两人打了辆车，目的地离市区很远，一路上的风景越来越荒凉。
到最后，四周已经没有什么建筑。
那出租车司机用手比了个二，“两百块。”
这司机报的价其实是远超市场价的，不过一般人不愿意跑这地方，这里离市区偏远，回头客也少。
许之洋二话没说，从兜里掏出来五百递给他。“师傅，您在这等我们一会，一会再带我们回去。”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这里又没有公交，许之洋怕等下回不去市里。
司机把烟叼在嘴里，数了数手里的钱，笑眯眯道：“也行。”
这么多钱，够他跑一个晚上的，够本！
许之洋怕林柚撞到头，拉开车门，小心地把手放在车门上方，扶她下来。
林柚笑了笑：“我没事。”
接着，她鼻头一酸，“我就是感觉心里有点难受，我很怕线索到这里就断了…而且晓嘉她还那么年轻…”
马晓嘉是她搬家后的第一个朋友，那时候工厂里的事情很忙，马晓嘉又是单亲，就被委托给她家里照顾。
细数起来，二人共同的回忆也很多。
一起嬉戏打闹的日子历历在目，可现在这些都如泡影一般消散。
一个前些日子还在眼前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天空中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一颗心坠坠的。她在雨中，脚步沉沉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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