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雪像沉默的白色巨兽抖落鳞片压向黑龙江畔那座摇摇欲坠的木屋。乌苏娜蜷缩在工坊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祖父留下的鱼骨刀。刀柄上缠绕的鲑鱼皮早已被岁月磨得发亮，却依然能闻到淡淡的腥气。
这时，乌苏娜用牙齿撕开绷带，缠住右手虎口崩裂的伤口。三天前在《千神纪》里撕碎第七个盗版皮肤时，这道伤就突然出现在她手上，至今还在渗血。
“叮——”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工坊里骤然亮起。又是《千神纪》的推送：
【电子萨满限定皮肤销量突破100万份！】
配图上那张被过度修饰的脸——杏眼被P成妖异的紫色，鱼皮衣变成了暴露的紧身装——却分明是她的五官。
“混蛋......”乌苏娜的指甲在木桌上刮出几道白痕。墙角的《鲑鱼溯游》画上，又一片鱼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三天前还是完整的二十七片，现在只剩下十九片了。
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娜娜？你在吗？”
格桑奶奶的声音比往日更加颤抖。乌苏娜拉开门栓的瞬间，狂风卷着雪花灌进来，将案台上的鱼皮碎屑吹得纷纷扬扬。老人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宣纸，指节泛着病态的青白。
“我画不出来了…...”老人浑浊的眼珠里噙着泪水，“你爷爷教我的‘三片鳞’纹样，我明明闭着眼睛都能......”
乌苏娜接过宣纸的手猛地一颤。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条垂死的鱼，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张。她下意识望向自己的右手虎口——三天前在游戏里撕毁盗版皮肤时，这里突然裂开的伤口边缘，正泛着诡异的蓝光。
“进屋说。”她伸手去扶老人，却听见格桑奶奶倒抽一口冷气。
“你的手？”
借着摇晃的灯泡，乌苏娜看清了伤口里有什么在蠕动——是几缕发光的蓝色丝线，像活物般在血肉中游走。她猛地扯过一块鞣制到一半的鱼皮按在伤口上，腥甜的血液立刻将灰白的鱼皮染成暗红。
“没事，”她挤出一个笑容，“您先回去，我晚点......”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轰”的爆炸声。工坊的玻璃窗剧烈震动，映出江对岸冲天的火光——正是灵境科技在建的“元宇宙非遗体验馆”方向。
2.
染缸被乌苏娜一脚踢翻，暗红色的液体在地面蜿蜒成一条血河。她盯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凌乱的短发，苍白的脸色，还有那双遗传自母亲、总是被游客说“凶得像要杀人”的丹凤眼。
“是该杀人了。”她喃喃道。
手机支架被粗暴地架在案台上，补光灯将一尾黑龙江鲑鱼照得鳞光闪闪。乌苏娜从腰间抽出祖传的鱼骨刀，刀身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
直播标题她打了又删，最后留下七个字：
【真实鱼皮衣VS电子垃圾】
镜头亮起的瞬间，乌苏娜没有说开场白。她左手按住活蹦乱跳的鲑鱼，右手骨刀精准地从鱼鳃下方切入。鲜血“噗”地喷溅在镜头上，弹幕立刻爆炸。
【卧槽直接活剖？！】
【道具吧？鱼血哪有这么红】
【主播手好稳，是祖传的手艺吗？】
直播间人数从37暴涨到10万只用了一分钟。
”看清楚了，”乌苏娜抓起血淋淋的鱼皮怼到镜头前，指甲缝里还嵌着几片闪着蓝光的鱼鳞，“真正的鱼皮衣是从这里开始的。”她的指尖划过鱼鳃内部蛛网般的血管，“你们买的皮肤连这个结构都画错了。”
打赏提示音此起彼伏。乌苏娜没有停手，她把鱼皮按在百年老梨木砧板上，刀背逆着鳞片生长的方向狠狠刮过。沙沙声通过高灵敏度麦克风放大，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
当打赏金额突破十万时，直播间突然卡顿。乌苏娜瞥见弹幕里有人刷：
【游戏里出BUG了！我买的皮肤变马赛克了！】
“这才到刮鳞。”她冷笑着捞出第二尾鱼。这次她故意放慢动作，让镜头能拍清每一片鳞从鲜活到死亡的全过程。直播间人数飙升到八十万，弹幕开始出现大量《千神纪》玩家：
【我是氪金玩家，主播每刮一片鳞，我角色的技能就解锁一个】
【系统提示检测到非遗数据污染】
【皮肤裂开了！我花了888啊！】
“这才到刮鳞阶段。”乌苏娜将鱼皮钉在木板上，逆着鳞片方向刮擦。麦克风收录的沙沙声引发连锁反应，游戏世界公告：
【警告！非遗数据污染扩散】
【皮肤电子守护者*霜鱼永久下架】
弹幕突然飘过一条金色VIP留言：
【灵境科技-林晚乔：乌小姐，根据《非遗数字化条例》第17条...... 】
乌苏娜的右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虎口伤口的蓝光顺着血管蔓延，在皮肤下形成诡异的纹路——正是《鲑鱼溯游》上缺失的那片鳞纹样。
镜头里，她扯掉创可贴露出结痂的虎口："看到这个伤口了吗？有人在游戏里盗我的脸，这就是代价。"
3.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甚是恐怖。
乌苏娜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看见直播间画面诡异地分裂成两半——左边是现实中的血腥操作台，右边竟浮现出《千神纪》的游戏界面！
数百个穿着盗版皮肤的玩家角色正在主城广场上痛苦挣扎，他们身上的鱼皮装饰一片片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代码流。系统警告框疯狂弹出：
【警告！检测到非遗基因污染】
【SSS级装备"真?鱼骨梭镖"已强制解锁】
【文化完整度回升至13%】
乌苏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滴在案台上的鱼皮时，那些蓝色的纹路突然活了似的游动起来，在鱼皮表面组成一行赫哲古文字：
【当河流铭记，鲑鱼会回家】
“爷爷......”她刚念出这两个字，工坊所有的灯突然同时爆裂。镜头最后拍到的画面是几个黑影翻过围墙，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你们他妈敢动传承人？！”
这个声音——陆子麟？乌苏娜在黑暗中被谁拽住了胳膊，她本能地举起鱼骨刀，却闻到一股熟悉的松木香混着铁锈味。一只带着厚茧的手捂住她的嘴，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
“别出声，他们带了能消除记忆的电磁脉冲枪。”
4.
乌苏娜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染缸。陆子麟的手臂像铁箍般环着她的腰，湿透的衬衫下传来不正常的高热。她这才注意到他右肩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顺着她的衣角往下滴。
“你......”乌苏娜刚开口就被更用力地捂住嘴。
手电光从窗户扫过，照亮了陆子麟惨白的脸。他嘴角有新添的淤青，左眼下方有道还在渗血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但最让乌苏娜震惊的是——他后背的纹身在发光！那些复杂的赫哲图腾透过湿透的白衬衫，泛着幽蓝的微光。
“东边搜过了，没有！”
“继续找！林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脚步声渐渐远去后，陆子麟终于松开手。月光从破屋顶漏下来，照见他脖子上青紫的掐痕——正是乌苏娜三天前留下的。
“为什么帮我？”乌苏娜压低声音，鱼骨刀依然抵在陆沉咽喉，“上次你明明带人......”
“闭嘴。”陆子麟粗暴地打断她，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个防水U盘塞进她手里，“林晚乔在收集所有赫哲非遗传承人的脑电波图谱，你爷爷的尸检报告......在里面。”
乌苏娜浑身发冷：“什么尸检报告？”
陆子麟没有回答。外面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他猛地推开乌苏娜：“走！后门！那棵老榆树后面有摩托车！“
5.
冰冷的大雪像无数透明的刀片打在脸上。乌苏娜跌跌撞撞跑到约定地点时，发现摩托车座上用鱼线绑着个防水袋。里面除了车钥匙，还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祖父站在江边，怀里抱着个穿汉人衣服的小男孩。
照片背面用血写着：“当河流铭记。”
发动机轰鸣着冲进雪幕。后视镜里，工坊方向突然腾起冲天的火光。乌苏娜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两小时后，某网吧昏暗的隔间里。U盘中的文件让乌苏娜的胃部绞痛起来——祖父的尸检报告上赫然写着：“脑组织检测出异常电子辐射，疑似长期接触高剂量神经链接设备......”
最后一份加密视频点开的瞬间，乌苏娜的血液凝固了。画面里是祖父生前的最后影像，他对着隐藏摄像头嘶哑地说：“娜娜，记住......真正的《鱼皮法典》在…......”
视频突然中断。乌苏娜颤抖着登录网站聊天室，上传了工坊最后的照片：被砸烂的操作台中央，她用鱼血画出的完整三片鳞纹样。阴影处，隐约有个银狐形状的光斑。
配文是祖父常说的那句赫哲谚语：“鲑鱼死了，河流铭记。”
发送成功的瞬间，老人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未知号码的短信：
【你爷爷的辐射超标报告不全，明晚8点江心岛见。带好鱼骨刀——它会认出血的味道】
接着后面短信：
【他们怕的不是鱼皮，是鱼皮记住的历史。还有......对不起！】
窗外的雪依然没听，看来要下一整晚。乌苏娜摸向腰间的刀，发现刀柄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几行微小的赫哲文字。最下方那个符号她认识——是族谱上“死而复生者”的标记。
[本章完]
这集留下一个伏笔祖父的照片。男主传承人身份暴露他知道族谱秘密。短信里的对不起预示更大的阴谋。欢迎评论加收藏，希望得到您们的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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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直播剖鱼皮的百万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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