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今年的冬天,降雪频繁,下了很多场大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整个学院路,给这座城市的大学城中,各个教学楼和实验楼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洁白的外衣。
大学生们下课后,在操场雪地里疯闹嬉戏,堆雪人、打雪仗,空气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文予宁因为道路积雪,没法骑自行车,晚自习结束后,便匆匆忙忙地去到了公大南门口,等成澄星出来。
成澄星拎着一只长耳朵紫色兔子,从校门口出来,一路上频频惹人侧目,他就把兔子脸往怀里揣,低头不看别人。
“往哪走?”文予宁虚拢着他,将他拦住,看到了兔子有些意外,“今天怎么把它拿出来了?”
“啊,”成澄星应了一声,“拿出来……看看雪呗。”
“让它……看雪啊?”文予宁愣了愣。
“是啊,不行吗?”成澄星反问道。
“……可以,可以,”文予宁点点头,跟在他的后面,一路往家走,“这兔子从工厂里生产出来后就装盒子里了,到你手里就住在男寝,也没见过世面,更别说这么大的雪。”
成澄星回头斜了他一眼。
真不愧是打辩论赛的人,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文予宁感觉他还有一点儿生气,但他愿意这么一点点赔小心,哄着,捧着,没有限度地让着成澄星,这是他感到快乐的生活情趣。
“我接下来一两周都出不来,要到室外集训练枪。”
“这么大的雪?这么滑的路?”文予宁皱了皱眉,有些担心,“你要是不小心摔倒了,或者别人开枪走了火……”
“想点儿好的吧,哪就这么寸了?我们学校枪术专业课那是王牌课程,警队神枪手来教我们,从来没有出过意外。”
“嗯,”文予宁只得点头,“你要量力而行。我觉得真正的神探,不用弄刀舞枪,也能破案。你看福尔摩斯,不也是坐在贝克街221B的房间里,靠观察和推理就能抓住罪犯吗?还有狄仁杰,大多时候都是靠智慧解决问题。”
“废话这么多。”
成澄星把兔子放在床左边的内侧,让它后脑勺枕着暖气片。文予宁歪着头,有些费解,看到成澄星在那仔仔细细地摆弄小兔。
“……是不让它冻着,要靠着暖气?”
“你管呢。”
成澄星将被子拉起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闭上了眼睛:“不要来吵我,我很困!”
“好,咱们都早点儿睡。”
文予宁把自己的被子摊开,将他这个肉卷裹了进来,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又将他挡在眼前的头发捋到耳后,搂着他安稳地睡着了。
成澄星听到他轻柔的有节奏的呼吸声,睁开了眼睛,和他咫尺相对。
记得第一次跟他去他老家阡山,二人同床共枕时,文予宁就是这样紧紧地搂着他睡觉,甚至半夜都把成澄星热醒了一次,推开了他,才翻了个身,继续睡。
只是早上醒来,他还是被文予宁整个儿抄在怀里的姿势,双腿被他粗壮的大腿齿轮似的绞合在一起,拔都很难拔出来。
那时候他还是个直男,觉得很尴尬和羞耻。
后来在一起了,就发现这根本是文予宁的习惯,只要成澄星在边上躺着,文予宁即使闭着眼睛还没醒,都能奔着他的方向伸长胳膊去抓他,只要成澄星试图躲他,他就蹙紧眉心,不高兴似的继续找。
冬天尚且能够忍受,夏天时在空调房里也很热,成澄星就疯狂拍打他的手背和脑门,坚决不让抱。
有一天晚上忽然冷风呼啸,感觉快要冻死,他连忙躲进文予宁的怀里取暖,等早上下床一看,室内空调被文予宁开到了5℃。
“文予宁!”他气得不行。
“让我抱着。”文予宁不死心,还是朝他张开手臂,一次又一次抓他入怀里,好像抱着才能踏实。
好在文予宁的身体是冬暖夏凉的,有时候成澄星感到他很冷血,体温似乎比别人都要低那么两三度,所以他要抱着,那就抱吧。
“呼。”
成澄星轻轻地吹了吹他长长的眼睫毛,用以泄愤。
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女人因为秘密而充满神秘,但男人的秘密,常常没那么美丽。
“同学们,今天我们开始学习通讯窃听设备的使用规范与法律知识。
通讯窃听设备在公安工作中既可以是侦查犯罪的重要工具,也可能被不法分子利用来侵犯公民的**,我们必须全面、深入地了解它,利用它。”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成澄星都没有回过出租房。
北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个小区不算旧,各种家电家具设施齐备,房间是一室一厅,不过57平方米,但文予宁把它布置得很温馨,打扫得很干净。
紫色玩偶兔子坐在床上,面朝着这简单一居室的卧室,以及对着的客厅和厨房。
通过兔子的眼睛,成澄星能看到文予宁朝五晚九,忙碌而充实的身影。
原来他不在家的时候,文予宁根本不做早饭,起床就去洗澡,接着在地上俯卧撑,嘴里不停地背着书:“《民法典》基本原则包括,一,平等原则:民事主体在民事活动中的法律地位一律平等。二,自愿原则: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应当遵循自愿原则,按照自己的意思设立、变更、终止民事法律关系。三,公平原则: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应当遵循公平原则,合理确定各方的权利和义务。四,诚信原则: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应当遵循诚信原则,秉持诚实,恪守承诺……”
成澄星转动蓝牙耳机,调低了音量,才压住了文予宁声若洪钟的背书声。
诚信诚实,你做到了吗?
晚上9点多,文予宁才回到家里,先给成澄星发信息,问他晚修结束了吗?今天练枪顺利吗?
然后坐在学习桌前,挑灯夜读,常常到深更半夜,仍旧笔耕不缀。
等到凌晨两三点钟,一身疲惫地躺到床上后,他会一伸手,把兔子捞到怀里。
成澄星望着笔记本电脑上的实时监控镜头,心中一顿。
“澄星星星~”
文予宁的脸,埋在兔子的肚子上,发出没有语序的呢喃声,接着,是鼻尖嗅着什么、类似野兽一样的呼吸声。
……文予宁在闻那只兔子,或许是试图从它身上,闻到属于成澄星的味道。
“……”
成澄星暗暗啧舌,虽然早就知道文予宁有多么变态,但每每亲眼见证他这样变态的一幕,还是感到触目惊心。
手机屏幕亮起,是文予宁发来的一张照片,他抱着兔子合影了一张,发给成澄星。
——好想你啊,我才明白你为什么把它拿回来,原来是我要解相思之情。但我不喜欢它的触感,还是你滑溜。
——把它给我放回去。
——就快周五了,下周末元旦有三天假,你能出来吧。
——嗯。
——爱你。
成澄星窃听了十天,成果为0。
文予宁没有再跟林时新联络,也许是没打电话?或者打电话的时候,刚好不在家,在外面打的?
又或者是他们已经在外面见了面?
想象一旦生根发芽,就跟长了翅膀似的,越飞越远,不受控制。
“预备——!”
随着教练袁振川的口令,成澄星的瞳孔骤然收缩,握在□□手/枪上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其余的地方,则因为冰天雪地而冻得通红。
呼吸节奏平稳,与秒针同步,胸膛抵住枪靶,将心跳的起伏降至最低点时,食指突然果断叩动扳机。
“啪!啪!啪!”
枪声未落,成澄星借着后坐力顺势完成卸弹拆匣动作,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枪口始终稳稳指向三十米开外的人形胸环靶。
远处报靶声传来:“十环!十环!学号001,九发子弹连中8个十环!”
“看到没有,这就是肌肉记忆!”袁振川大步走到前方靶位前,精明的眼睛眯着,鱼尾纹缀在后面一条又一条加深,盯着靶纸中央那个直径不足三厘米的弹孔群。
“其中三发甚至穿透同一个弹孔,这就是肌肉记忆!”
成澄星低着头换枪托,嘴角微微勾起。
“成澄星每天晚上是最后一个走出练枪房的人,这说明什么,说明天道酬勤!你们有些人,练了半年,连枪口抖动幅度都控制不住,更别说打出一个十环来!这能行吗?枪,是我们吃饭的工具!世上没有先天成神的枪手,你们还得抓紧练!”
“行啊,澄星,这么有干劲?”
出了练枪房,一群人起哄,围在他的身旁。
“我看看你这神枪手,长什么样。”
“哎,这么长的手指,还这么好看,应该弹钢琴啊。”
“澄星,你肯定会弹钢琴吧?”
成澄星想起小时候坐在钢琴前演奏的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似乎是久远以前,自己还是“少爷”的时候了。
“哎你将来当了警届神探,跟大表哥双剑合璧,那是不是要所向披靡啊!”
“表哥说了将来要做什么吗?”
“我看他像法官。”
“辩论那么厉害,可能当律师吧,据说律师可赚钱了。”
“说是要当检察官,”成澄星说,“具体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你们俩和好了?”
“嗯。”成澄星不常跟他们分享和文予宁的感情生活,毕竟不是个正经的“女朋友”,而跟室友们经常吐槽女友各种各样小毛病相比,文予宁似乎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这反而更让成澄星感到郁闷,好像监视了一个无辜的人,还是自己的爱人。
“今晚还通宵啊?”林羽貘问道。
“嗯,早上5点出去睡到8点半上第一节课,一天精力就足够了。”成澄星说。
毕竟他看到在那小出租屋里秉烛夜学的文予宁,就经常一整夜通宵不睡,在那钻研厚厚的法学书。
“我跟你一起。”林羽貘撞了撞他的肩膀,小声说,“输给你我没什么,但孝勇一个女孩枪法都比我好,我实在气不过。”
“她靠摔跤都能把你给摔趴下,还不服她的枪法啊?”
“那是她使了一个巧劲,故意迷惑我,才把我别倒的!”林羽貘大声喊道。
“你再喊,再喊大伙儿又笑你了,”成澄星笑道,“甭管她怎么弄的,反正你倒了。”
“跟我一起练枪,”林羽貘挽着他的手臂,“我就不信我比不过她!”
晚上12点多,他坐在那里换枪靶,不一会儿就歪着头,不管不顾地睡着了。
成澄星专注地打空了手里的子弹,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枪房里有声音。
他看了一眼睡得酣畅的林羽貘,走出这间房,站到隔壁玻璃窗前,看到张孝勇带着头箍和手套,正聚精会神地瞄准前方。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还有三天就元旦,成澄星准备收回监控器,这种行为真是令人感到不齿,很龌龊,想到文予宁的有意隐瞒……他又觉得随便吧,也许是为了保护林时新的安全,所以才不暴露他的联系方式?
他不想深究了。
可就在这个晚上,他带着一侧耳机在水房洗衣服时,忽然,听到文予宁在客厅里,打出去了一个电话。
“林哥,您在哪儿忙呢?很长时间没联络了,我想知道您……”
他的声音被打断了。
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桜市情况怎么样?”
林时新那边不知道是怎么回答他的。
“辛苦您了,谢谢,有补充的地方,您随时找我。”
文予宁挂了电话后,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踱步,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仿若困兽。
成澄星在不甚清晰的画面里,都看到文予宁蹙着眉,似乎很不放心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又打了个电话。
“马叔,是我,小文。您和胖婶还好吗?最近生意忙不忙?我和我爸都很好。
“嗯,元旦不回去,不过,您为什么这么嘱咐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文予宁背对着镜头,拿着手机,语气很是关切。即使没看到他的表情,成澄星都听得出他很在意。
马叔是护理他父亲的人,跟胖婶是一对儿中年夫妻,也是与文正山曾经一起下矿的工友,在早市的一家档口做馄饨包子豆腐脑早餐生意,文予宁从阡山搬到桜市念书期间,都是拜托这对夫妻照顾他瘫痪在床的父亲。
文予宁打工赚到钱的时候,会付给他们工钱,一个月三五百,但夫妻俩最开始两年都没要,后来文予宁拿到了孙志奇姜鹏的赔偿款和大学奖学金以后,开始给他们支付更高的护理费用,但这对夫妻性格淳朴善良,一直不舍得要他很多的钱,即使照顾文正山这种完全失能的人,要付出别人想象不到的艰辛劳力。
挂断了电话后,文予宁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成澄星却听出了不对,这段话里,问的是他们夫妻的近况,只字不提他的父亲,还说了“我和我爸都很好”,好像他和他爸在一起似的。
这不对啊,自从十一假期结束,成澄星和文予宁把文父送回老家后,就再也没接过来,这一晃两个多月过去,北京已经进入了冬天。
文父去哪儿了?
过了一天,12月30号,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文予宁彻夜未归。
他坐着车去到了两小时路程开外的京郊,一家康复中心医院里,见到了父亲。
“爸。”
“来啦,”文正山坐在轮椅上,正在看电视,看到他来了,往他身后瞧,“小成没来吗?”
“他最近这段时间很忙,今天还有课,”文予宁说,“等假期过去,我带他来见您。”
“忙就不用过来啦,从这到你们学校,要两个多小时,又得不停换乘,坐地铁、坐公交,打车还要一百多块钱,真没必要,打电话就行,不还会视频吗?”
“爸,您这段时间跟护工相处得怎么样?配合得还好吗?几次电话打给你,都说好好好,我怕你报喜不报忧。”
“你让晓卉她妈总来看我,不就是看我有没有被虐待吗?”文正山笑道,“傻孩子,不会的,你放心,这是天子脚下,北京城里,这么好的医院,不会有那种事发生,他们待我都很好。”
“我怕你害羞。”文予宁笑道。
“……最开始是有点儿,你赵姨,还有晓卉,那都是女士,在我身前儿,看我换护理垫,我是真不好意思。不过,有个你的朋友,晓卉带来的,说是你的学长,经常来陪我说话聊天解闷,还给我找电视节目看,慢慢的,我就适应了。”
“我的学长,晓卉带来的?”文予宁没听明白,正疑惑间,病房门外一人推门而入,手里拿着白色的外卖口袋,里面装着几个摞在一块儿的餐盒。
“阮学长。”文予宁站了起来,将手里的保温杯放到了桌上,愣愣地看着他。
“你来了。”阮明望着他,脸上露出恬淡的笑,身后戴着红色帽子白围巾的赵晓卉,伸出头来,看到了他,连忙缩了回去。
“晓卉!”文予宁皱着眉喊了她,她才不得不出来。
“文哥。”
“你让学长伺候我爸?!”文予宁跟赵晓卉在走廊说话,“你说找到了‘特别靠谱的护工’,就是他?!”
“真的特别靠谱,还特别温柔……”赵晓卉低着头,“我没有强迫他,是他主动的。”
“别训她了,”阮明将盒饭都摊开后,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你爸纳闷你在干什么呢,回头我跟你说。”
文予宁咬了咬嘴唇,斜眼看向赵晓卉,只得先进屋,陪着父亲吃了饭。
阮明买的是老边饺子,跟胖婶的手艺有得一拼,文正山很喜欢,每次他来,都会去给买饺子。
席间,说到他们都是清北大学生,阮明已经毕业了,文正山更是感慨,既感谢阮明对自己的照顾,又为儿子有这样的学长而十分庆幸。
哄着他午睡后,阮明和文予宁走出了病房,到了楼下,坐在了长椅上。
冬日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阮明时不时侧过头,总忍不住看他。
文予宁咳嗽了一声,先是感谢:“我一点儿都不知道,麻烦了你这么久。先前我请了两位护工,都是持证上岗的,照顾我爸,后来我又有些担心,毕竟我每天上课,不能陪在身边,就托晓卉的母亲常常过来,有个监督的意思,晓卉学业也挺忙的,我不知道你……”
“你别往心里去,看前面那工程没有?就是我们建筑一局的活儿,京杭大运河博物馆。”
文予宁顺势抬头往前看,果然有大片面积正在施工中,不知道要建个什么出来。
“我是上班实习的时候,来这家医院看看小毛病,刚好碰到了晓卉,才知道你爸的情况……希望你别介意,我自作主张。”
至于是怎么先尾随晓卉找到这里,发现文父在这养病,再辞去工作,专门到这里护理文父,自然略去不表。
“不,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文予宁似乎觉得有些难办,眉心紧蹙,“这甚至不是付钱就能解决的事。”
……然后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阮明在一旁听到,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我有些糊涂了,”文予宁惊觉失言,连忙道歉,“最近忙得头昏脑涨的。”
“辩论赛快到最后一轮了吧?肯定忙疯了,”阮明笑道,“确实不是付钱能解决的事,不过你也帮过我很多啊,我在这附近上班,来这儿就是顺道的事。”
文予宁摇了摇头,他深知给父亲护理,是多么费劲又辛苦的事。
“之前,因为澄星……”
“我知道,是我惹毛了他,”阮明叹道,“我以为我们在学校澡堂的事,他知道了,没想到当我说出来,他直接发火了,骂我心术不正,我才跟他吵了几句。说白了,这都是我城府不够,不像个学长……”
“也不都怪你,澄星现在对这种事,”他嗤的一声笑了,是那种很无奈,又饱含宠溺的笑,“好像特别在意,跟小狗护食似的。以前我都没发现,他这么爱吃醋……”
“……你在这暗爽什么?”阮明歪着头,看着他。
“有吗?哈哈。”文予宁笑着倚靠在椅背上。
阮明望着他,几缕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因为阳光而镶嵌了一圈儿金边,笑起来时,更添了几分潇洒不羁。
文予宁的侧颜因为鼻梁直而高挺,显得极其锋利,犹如一把出鞘刀剑,锋芒毕露,精明锐利而又摄人心魄,目光转过来时,充满了丰沛的感情,宛如一泓并不平静,富有内涵的湖水,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双浓眉更是生得极好,斜飞入鬓,像是两柄锐利的剑,透着一股浑然不怕的杀气。
以前,阮明见他性格横冲直撞,为人刚正不阿,又不失乐观向上,总是很好奇他生于什么样的家庭,来自于哪个地方。
从晓卉那里了解到他的全部身世后,阮明才明白,原来这样的心胸豁达,不畏亦不惧的品性,是来自于苦难,是苦难滋养了他,让他奋发向上。
“我没有办法向澄星要求什么,他吃醋,其实我是喜闻乐见的。”文予宁忍不住笑,“因为,实在是太可爱了。”
阮明:“……啊?”
文予宁无端地想到成澄星那天抖落簸箕向他讨要瓜子的模样,像发疯的大眼儿仓鼠,萌得不行,更是笑个不停。
“但我不能让他生气太久,毕竟他心脏不好,有先天弱症,”文予宁意犹未尽,叹道,“惹他不舒服再生个小病,我就惨了。”
阮倪笑了笑:“你这学法律的人,对待男朋友,连是非观念都没有了。”
“是啊,”文予宁点头,“我对他只能妥协。”
一味的妥协,可仅仅是“一味”吗?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文予宁知道,他甘之如饴。
这就是宠爱吗?
谈起成澄星时,文予宁总是不自觉地笑着,伴随着甜蜜的或是淡淡的伤感,太爱一个人,竟是伤感的。
每次看到成澄星被爱着,阮明就联想到自己。这些年苦苦追寻,求而不得,这世上竟没有人真心对他。
阮明幽怨地望着文予宁。
可我要是不认识你,恐怕也不知道,世上会有这样纯真的爱,会有他所奢望的,宠爱。
文予宁再三拒绝了阮明继续照顾他父亲,说是来看望可以,但照顾绝对不行,端屎端尿更不行,他会花钱雇更专业的人来,一个两个不够,那就三个四个,反正他不要假手于人,更不能再欠阮明的人情。
坐车离开京郊时,文予宁在公交站台后面的玩具店里,看到玻璃橱窗后面,一个设计精巧的装饰品,把它买了下来,交给晓卉,麻烦她转交给阮明,就当是这段时间照顾父亲的谢礼。
阮明接过时,感到重量不轻,沉甸甸的,满怀期待打开包装纸,一看,瞬间跌坐在椅子上。
那是一个站在永生花里的小王子,低着头,抱着一朵红色的小玫瑰,忧伤地等待着被爱。
一次次走过那条街道转角,阮明看到玻璃橱窗里的这个玩偶,总会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它很久,联想到孤独的自己。
他更没想到的是,文予宁竟然懂他。
附上的礼物卡片里,是文予宁遒劲有力的大字。
有志者,事竟成。
阮明的手指转着这张卡片,反反复复地看着,笑着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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