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什么好的？”
“他以前非常非常好，大抵是时间太过漫长，变淡了。其实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人抛弃，又何必去问个清楚明白，心里知道就好了。”白素弦苦笑，“至少他还愿意分离一个他出来，陪在我身边。”
“分离？”向天不解。
“对，”白素弦答，“只要术法强大，就可以分离一个新的血肉之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犹豫不决，选任何一条道都为难，于是恨不得想有另外一个自己，去选另一条道路。”
“平行世界？不同的选择引发不同的人生？”他问，“人生支线？”
“对，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她道，“我们甚至还可以分离出不同性格，同为血肉之躯，灵力也不一样，主体为重，随时可以收回分离体，反抗也没用。我不知道他分离出了哪一部分给我，但好歹分了一个给我。”
“你怎么知道他是分离体？”向天问。
“心跳，脉搏，气息，灵力，”白素弦答，“表面上和正常人无异，但分离体是没有心脏的，术法强的人可以辨别出来，我是他恋人，可以近距离感受他，在他灵力变弱又吸入药香后，我终于确认了。”她笑着笑着哽咽起来，“不愧是他，术法高强，就连我也被蒙蔽这么久，到现在，才知道身边的是个分离体。”
“我不怪他，”她安慰自己，“男人就是这样。”
“我也是男人，”向天道，“我就不会这样。”
“那是因为你没有权力和地位，不知道术法对我们的重要，”白素弦道，“何况他本就是天资聪颖，一心追求更上层的境界。”
“那他就不该渴望寻常男人拥有的东西，”向天皱眉，生气道，“他太贪心了，术法想要，女人想要，权利地位要，寻常的幸福也要！他以为感情是不需要付出心血和时间经营的吗？既然那么想得道，就一心修炼好了，做出个分离体放在你身边吊着你，算怎么回事？”
“不只是他一个人干这事，”白素弦道，“很多人都这么做，主体依旧能感受到分离体的情感和感受，能控制他的行为和语言，主导他、命令他，那依然是他自己。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分裂出一个新的人格罢了。”
“身不由己，越是责任重大的人越身不由己，这时分离出一个自己去过另一种人生又如何呢？”她望着他，“如果我身负重任不得不离开你，又舍不得你，我分离出一个自己陪在你身边，你会拒绝吗？”
向天顿时无法反驳。
“可是，我更希望陪伴我的是你的主体，那才是真正的你啊。”他望着她，强忍伤心，“就像梦就是梦，你给我一场梦，可你从不把它放在眼里，更不会放在心上。”
“真正的我未必会全心全意爱你，因为我要承担的太多，但分离出来的那个我，只属于你，可以和你生儿育女，不会拒绝你，你不心动吗？”她问。
向天沉默了一会儿：“我见过找替身的，没见过自己当自己替身的。如果主体和分离体一起出现，谁才是我真正爱的人？谁又是真正爱我的？我可以拥抱和亲吻分离体的你，却不能抱主体的你，对我而言，依然是你不爱我。是……打发我罢了。”
“他没那么爱你，”向天望着她，“你拥有的只是一个代替品，一个慰藉。与你在一起的真的是他吗？还是另外一个人，却拥有和他一样的外表罢了？”
只要时间够久，力量够强，分离出来的那一个就可以自我成长，根据遇到的各种人和事，根据他的性格，有的确实会成为另外一个人。
用术法分离出另一个自己的人很多，但能很好协调、保证百分百不出事的人很少，分离体做的事，主体也要负责，因为是他释放出去的，可也有不乏想看看自己能展开多少可能，什么都不管的。这个法子存在风险，有些分离体会反抗主体，与他为仇，甚至会杀掉他，掠夺他，自相残杀。
白素弦深吸一口气。现在她也有点迷茫。
“你也分离过吗？”向天问。
“当然，”白素弦答，“不过时间都不久，我也就用她暂时来做一些简单的事，很快就会合体。她毕竟是我的一部分，拥有我的力量和身躯，若她有了想成为独立个体的意识，就很危险。我曾经……”
她眉头越皱越紧：“我的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我曾经被迫分离过……总之结局很不好，那之后我决定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分离自己，更不想被迫分离。”
白素弦顿时头痛起来，难受得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向天忙问。
“想不起来一些事。”她深深吐出一口气。
“那就别想了。”
“不说这些了，”白素弦揉了揉太阳穴，“我是为了让你重新变回仙草才来的。”
“你真的不想要我？”他望着她，热情不减。
她狠狠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我才得知身边的恋人是个分离体，我哪来的心情？要不你也去吃冷情丸吧，抑制一下。”
他切了一声，背转过身。
“转过来，”她眼神示意，“好好躺着。”
于是他照做。
白素弦拿出那支紫玉笔，在向天身上有鳞片的地方，开始绘画。
牡丹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鹅黄和藤黄的花蕊，挺立的花柱，紫芝的红花，栩栩如生，在他身体上绽放。
“这笔倒是有意思，不用蘸墨，却能画出各种颜色。”向天道。
“毕竟是宝物，和你的伞一样，都是法器，”白素弦答，“司无涯的法器，连我的琴也比不上。”
“什么时候可以把伞还给我？”他望着她，深情问，“我不会让你失望。”
“晴鹤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她头也不抬，继续认真画画。
“所以不需要我了，是吗？”向天嘲讽一笑，语气和神态都冷酷无比，“白灵珠，你真残忍！自私！冷血！无情无义！”
她笑了笑，不反驳，继续画画。
“如果没有他，”向天不甘心地问，“你会爱我吗？”
“你是指第二选择？”白素弦笑答，“如果我只剩下两百年的寿命，我会不管不顾找个人试一试。我想知道成亲是什么滋味，来得及的话，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什么责任，修炼，家族，都去他妈的吧，老娘死都快死了，还不能让自己快活快活了？”
“我爹是占卜最准的人，他说，无涯现在的心思不在成亲生子，在学业事业和前程。我爹在大约人类年纪四十五岁的时候才遇到我娘，那之前他也从未想过成亲，他更想要拼前程、谋高位。”白素弦娓娓道来。
“他依然没有高位，但有了我娘和我，他说他的年龄已经知天命，知道前程和高位都是虚妄，无涯还不这样觉得。我要等，等他超脱他执着的东西，之后，他会意识到我的重要性。”
“我拥有的，是漫长的等待，如果只剩下两百年寿命，我不会等，等他再次重视我，我都投胎了！”她大笑起来，好像那是一件很开心很好笑的事，“直接找个新欢不好吗？带着一大笔钱，周游各地，或找个桃花源一样的地方，隐世而居。”
她勾起嘴角，有那么一丝向往：“过两百年痛痛快快的生活，然后，找个人在我入魔前杀掉我。”
“假如你真只剩下两百年，我愿意抛下一切和你在一起，亲手结果了你，然后殉情。”向天道。
“殉情？真动听，”白素弦笑了，“你拥有生命和本事，你舍得？你也许还会遇上第三个心爱的人。我就不会为心爱的人殉情。”
“我的命是你的。我愿意殉情。”向天道。
“我可记得你说这话的次数，你的命到底是几个女人的？一千两百多年前，你殉情，一千两百多年后，你又想殉情？你为两个女人殉情，小伙子，你当心被人骂死。你又不是只为了爱情而生。你也太恋爱脑了吧。”白素弦说完，打了个寒战，“难道我以前也这么令人无语？”
“那我抱着对你的爱和思念，孤独地活下去？”他问。
“对。”她点头，“至少爱和思念是甜美的，苦涩又甜美。”
“你可以把这个‘如果’给我吗？”他望着她，“我可以抱着它活下去。”
“没有‘如果’，向天，”她停下绘画，坚定望着他，“我必须活下去。”
“我当然希望你活下去。”他无比认真和恳切。
她低下头，继续画画。
“你还是只喜欢他？”向天问，“宁愿选一个不那么爱你的人，也不选择我？”
“他爱我。只是现在长大了，爱情不再是他的重心。而且，他能给我权力。”白素弦抬头，望着他，她不喜欢用权力地位压人，但这能让眼前的人知难而退，于是她说，“他能帮我稳固我在家族中的地位，帮我做到很多我做不到的事，因为他，很多人都高看我一眼，我去哪里，都有人尊敬我，不敢冒犯我。”
“而你，给不了我这些。”
他顿时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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