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之一拉开门就对上了一张半死不活的面孔,来人头发梳的板正,上面似乎倒了一斤发胶,油光水亮的,手里还拎着医药箱。
这就是方言之大学认识的朋友,隔壁医学院高材生,如今自己开了门诊。
高材生顶着死人脸:“活爹!你真是活爹!平时不见你叫我,今陪姑娘看个电影你搁那找存在感!你小子存心不让我脱团是吧!”
方言之愧疚低头听训:“抱歉,今天情况特殊,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张博翻了个白眼:“拉倒吧,你请吃饭我就更没戏了,人呢?”
方言之带着他来到了卧室:“他一点药也吃不下去,刚才灌了一点全吐出来了。”
张博放下医药箱上前观察了一番,好奇道:“这就是你那心上人?”
方言之:“嗯。”
张博配药也不耽误他八卦:“你俩这是同居了?”
“没有,他不知道。”
张博睁大了眼:“你行不行啊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没表白?”
方言之:“......”
张博:“真沉得住气,不怕被人捷足先登?”他在配药的间隙又往后瞅了一眼,“这张脸应该挺讨人喜欢的。”
方言之坐到床边握住余景川的手:“他现在还是单身。”
嗯?张博把药瓶挂到床头:“这年头帅哥也找不到对象?抓好了,别让他乱动。”
方言之没听出言外之意:“他没事吧?”
张博麻利地扎好针贴上胶布:“小病,可能吐的有点脱水。照你说的看,胃病可能严重点,饮食注意一下,建议去医院做个胃镜检查。得嘞,吊完水你给拔了就行。”
方言之点点头:“麻烦你了,客卧收拾出来了,明天再走吧。”
张博麻溜收拾了自己的医药箱:“拉倒吧,我才不做这个灯泡。这个药是甜的,你一会可以尝试喂喂。别出门了,鼓了针我可不回来重新扎。”
方言之眉间依然愁云遍布:“我在楼下订了条丝巾,你提前离场明天记得道歉。”
张博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能成请你喝酒。”
方言之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开口:“你重新换个发型,少喷点发胶,成功率可能会高点。”
“嘿,”张博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眼光。”
张博对他喷了口气表面上不以为然,下楼后默默打开手机搜索起了“斩女发型”。
方言之感受着手下的体温一点一点恢复正常,终于松了口气。
他伸手抚开余景川拧在一起的眉头,发出了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问询。
“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而别?”
余景川:“......”
“你还记得当年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吗?”
“......”
“你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
“有,我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是忍无可忍,微微低头:“我喜欢你......”
依然没有回应。
方言之闭上眼,在他唇边轻轻碰了一下:“好梦。”
余景川这两天被工作和时差折磨的很是痛苦,昨天酒虽然喝的不多,但意外地体会了宿醉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他平时对身体不在意,凉水澡说冲就冲,头发也不知道擦干,所以今天在他睁眼的一瞬间脑子就叫嚣起了自己的存在。
他太阳穴两边的青筋直跳,横着跳、竖着跳、托马斯旋转跳,从额头疼到了后脑。
昨天胃疼,今天头疼。余景川被折磨的简直没脾气了,他疲惫地翻了个身,眼也不睁地往床头摸去。
余总常年和这两个毛病为伍,床头常备止疼药,疼了就磕一粒。
嗯?药呢?
他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这哪?
还没等他看清屋内陈设房门就被打开了。
“你醒了,正好,出来吃饭。”
这......谁?
“怎么呆呆的?”方言之走过来用手背试了一下温度,“退烧了啊。”
余景川不习惯和人靠这么近,他下意识想躲,等看清这人是谁后又硬生生把自己固定在了原地。
他觉得这动作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毕竟试个温度而已,大部分人都这样试温度。
余景川按了按太阳穴:“我……”
方言之从衣柜里拿出套衣服递给他:“怎么了?不舒服?”
余景川下意识接过来:“谢谢,没有。”
他低头看向手中陌生的衣服,续上刚才没说完的话:“我这是在哪?”
“哦.....”方言之也不回头,不知道在衣柜里找什么,“这是我家,你昨天生病了,自己在家不安全。你衣服被汗浸湿送去干洗了,我们两个身高差不多,你先凑合穿。”
余景川大脑接收到这一连串信息,猝不及防想起了自己昨晚的衰样。
他有点牙疼地翻开叠的整齐的衣服:“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方言之摇摇头转身出去了,也不知道他是说不用谢还是不麻烦。
余景川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解睡衣扣子。
他有些头痛地扒下上衣,扒了一半看着眼前依然陌生的睡衣,余景川意识到一个问题。
打住!换个衣服而已,再正常不过了,瞎激动什么?
余景川摁死脑海里起来的苗头,拿起方言之给他的衣服,衣服上似乎还带着方言之身上的洗涤剂香味。
他穿了一半,余光扫过旁边的衣柜。不对,刚才方言之直接从柜子里拿的衣服。
所以说这是主卧吧?他让自己睡主卧?
有没有可能是主卧方便照顾,或者这里没有客卧?
那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送回家?回自己家不是什么都方便了吗?
那也可能是他不愿意在别人家翻箱倒柜找东西和过夜。
余景川在心里天人交战,快把自己战出人格分裂了。
他穿好衣服驴拉磨似的在原地转了三圈,也没能找到自己满意的答案。
直到门外传来方言之的声音。
“景川,好了没?出来吃饭。”
“就来。”
余景川按了按额头,要不......直接问他?
方言之也不像讨厌自己的样子,要是他不反感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追人,反感.....反感......
豁出去了!反感他也不能一棒子打死我不是?
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方言之!”
方言之已经放好了碗筷,他听见动静抬头:“嗯?挺适合你的,洗手间右手边,洗漱用品都是新的,直接用就行。”
“哦。”
一鼓作气被打断,余景川的积攒的胆量泄了个干净。
方言之看着洗手间关上的门松了口气,太急了。
自己从昨天到现在出格的事办了一打,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余景川的回过味来的兴师问罪。只好先转移话题,他要是再问自己就装傻充愣,反正没实质性证据。
余景川吐出漱口水,在镜子里看出了自己满脸疑惑。
怎么回事?他不是要坦白吗?怎么就怂的连话都没出口就被打发来洗漱了?
出息!
余景川把脸洗干净,靠在洗漱台边感受着青筋依旧活跃的太阳穴。
总感觉事情有哪不对,哪不对呢?
他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打湿了刘海,懒得擦,这会水珠顺着额头砸在了眉骨上。
余景川随手一抹,心底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对了!
昨天方言之是不是用手指给自己擦了汗?
擦汗没问题,余景川要是给朋友擦汗的话肯定是有纸用纸,实在没纸大概会用手背凑合抹一把。
他不知道方言之怎么想的,但是大佬再接地气也不像会直接用手指给人擦汗的样子,况且纸巾就在旁边。
想起方言之对自己说话的态度,余景川下意识紧张起来。他待我是不一样的吗?
方言之在外面盛好饭,左等没人,右等也没人。
洗漱花这么长时间?仔细听也没什么动静。
他忍不住担心起来:“景川,洗好了吗?”
“这就好。”
方言之敏感的听出了他声音有些不对,他紧张道:“你怎么了?”
“没事。”
声音都发抖了还没事?!没一句实话!
方言之不再墨迹,二话不说打开了房门。
余景川坐在马桶盖上,一手撑住额头,一手搭在台面上,脸色不太好看。
余景川被他惊动,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对他露出笑容:“好了,我们出去吧。”
方言之心脏瞬间高高提起:“头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余景川按住台面想把自己撑起来:“真没事,小毛病。”
可能是头疼的有点脱力,手下一滑他又摔了回去。
方言之赶紧扶住他,被那凉爪子冰了一个激灵。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快被这句话点着了。
忍了又忍,从昨晚忍到现在,方言之终于爆发了:“没事没事!你觉得怎样才算有事?好多年没见过这么会给医院省资源的人了!”
余景川被一通怼也不恼,他十分新鲜的把这句话品了一遍笑道:“老毛病,吃点止疼药就好了。”
方言之一听又窝了一肚子火,话里带刺:“感情余总手下还有医药部门,自家的产品吃的也安心。还笑!你人不大,老毛病不少。”
余景川扶着他的手臂挪了两步靠在洗手台上抬头看他:“生气啦?”
他眼睛映着细碎的灯光,嘴角挂着无奈的笑容,温柔的不可思议。自下而上看过来时,让人有种自己被他珍视着的错觉,仿佛天地间他眼中只容得下面前一人。
方言之被他这样的目光看怒火全消,再看他苍白的脸色,心口浮现小针扎似的酸疼。他差点溺死在这样的注视中,只好仓皇避开视线:“我送你去医院。”
余景川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抬手攥住对方的手腕:“别生气了,真没事。”
这句话没说谎,他这会已经比起床的时候好多了。毕竟被头疼折磨习惯了的人装起来格外有说服力,稍微加工一下表情语气就能把人骗的团团转。
方言之猝不及防被他抓住手腕,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余景川自己也很紧张,他轻咳一声:“我有事想告诉你。”
方言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声音有些沙哑:“嗯?”
余景川斟酌了一下词语:“你有喜欢的人吗?”
回忆轰然砸下,余景川话一出口就想起自己当年似乎问过这个问题。
方言之显然也记得,他轻轻抽了口气:“有。”
“巧了,”他执起方言之的手,在上面落下轻轻一吻,“我也有,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方言之似乎丧失了语言功能,脑海中的思绪呼啸成了一片。
余景川抬起头看他:“他要是喜欢我呢,那就皆大欢喜。要是不喜欢我的话......”
方言之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那你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余景川朝他眨眨眼,“我就只好去撬墙角了,凭我这张脸想撬谁撬不到手?你说是不是?”
方言之眼眶微微泛红,一把拍上卫生间的门:“皆大欢喜,你不用撬墙角了。”
余景川坐在沙发上一手按着额头,看着方言之在厨房热早饭。
瞅着他现在没空管自己余景川眼疾手快地从桌面上顺走了一盒止疼药,谁知他才把药扣进手心就被抓了个正着。
“你不是说没事吗?”
余景川讨好地冲他一笑:“真不严重,一颗止疼药就能办成的事不用麻烦医生。”
方言之斩钉截铁:“不行。”
嗯?不行?
余景川抓住他的手:“可是我头现在有点难受,先让我把药吃了,吃完饭再和你去医院好不好?”
“.......”
“言之......”
余景川眼尾和嘴唇染上了稀薄的血色,他眼尾微微上扬,说话时故意把尾音拉长了一点,配上昨天发烧留下的微弱鼻音,听起来就像在撒娇。
敌军攻势太猛,大佬没招架住,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倒好水送到他手中了。
“......”
余景川心里得意极了:“饿了,我们去吃饭。”
然而吃完饭后本来答应去医院的人当场反了悔。
他现在头也不跳了,胃也不疼了,一口气又能上八层楼了。
“为什么不去?”
“我身上严重点的也就胃病,做胃镜是不能吃饭的。我好得很,每年都有体检,不用担心。”
方言之依然不放心,但也只能退一步:“下次再难受必须去医院,止疼药少吃。”
“当然。”
余景川笑眯眯地准备起身帮忙,方言之轻轻按下他的手:“你病好了再说。”
余景川:“我真没病....好吧好吧。”
余景川不用干活,就大爷似的抱着手臂往门口一戳,他也不嫌自己碍事,可以称得上是十分没眼力劲。
这一刻他觉得很安逸,如果有这个人陪着去医院检查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他现在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少年了,正规医院没那么可怕。
两个人用的碗筷不多,没两分钟就收了尾。
方言之一转身就看到门口站着的门神,那人见他转身开口问道:“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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