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熙和十五年,熙和帝而立之年登基,至今已是不惑之年。
此时,金銮殿中,
沈随站在大臣之中,手持笏板,听着文武百官上报事情,心里却飘到赵影那里,那晚道别时,她说那句的意思?是要同他一起查案?不过这几日怎么没动静?
无妨,原本,他也没给予太多希望,思索间,又有人站出来。
“皇上,微臣有事要启奏。”
“贾卿何事?”
监察御史贾仁正义秉公手持笏板道:“微臣要弹劾沈随沈大人滥用私权。”
话落,四面八方的目光纷纷投向沈随,疑惑的,欣然的,担忧的......
沈随:“?”
上位的熙和帝眼里也闪过一丝疑虑,“怎么个滥用法?”
贾仁躬身道:“前些时日,大理寺出了一桩案子,可那报案人并无证据,仅凭三言两语,沈大人就立案抓人,害的被抓之人平白无辜受了几日牢狱之灾,微臣认为,实属不妥。”
贾仁话落,底下朝臣少不了窃窃私语,谁不知道大理寺少卿沈随,出了名的严谨自持,一年到头也找不到几份差错,眼下出了这么一出......
“哦,是何案子,竟引的沈卿如此鲁莽?”
有不少消息灵通的朝臣早就听说那案子,不过关乎“萧腾叛国”大家也就识趣的闭了嘴,谁人不知自熙和三年后,熙和帝对“萧腾”二字格外忌讳。
早年,有朝臣无意间提了句“萧腾”年少时心性纯良,熙和帝便勃然大怒,怒骂“萧党余孽”当即就下令问斩。
最后百官劝谏,头是保住了,不过官儿也丢了,现在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待着。
自这一出后,“萧腾”此人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不再提起。
熙和帝问完后,迟迟不见回应,周身释放出些帝王的压力,贾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嗫嚅着嘴唇,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来。
沉浸中,终于有人站了出来,躬身道:“回皇上,此案正是十二年前萧腾叛国一案。”
话落,又是一阵死寂。
众臣此时脑袋恨不得埋到地上,心里对沈随又多了几分佩服,被弹劾还敢站出来,果然后生可畏!
龙椅上,帝王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怎么,大理寺最近很闲?要翻出十几年前的旧案来审?”
站在殿中央的男子好像感受不到帝王之怒,不紧不慢,言之有序的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话落三秒,陡然听见帝王自胸腔发出的声音,
“好好好,沈随啊沈随,你这个大理寺少卿真是好啊!要是人人都像那人一样一头撞死在你大理寺门外,那就人人都冤吗?”
沈随腿一弯,跪在地上,眸底迸发出一抹坚定“难道这还不够吗,立案讲究供、证、赃、状,那妇人言辞肯定,有据可寻,臣自认为没有错。”
“砰——”上好的如意纹玉杯“哐”的落地,碎片自那高位上飞落殿中,同时传来帝王怒喝声:
“朕看你这大理寺少卿是当够了——”
帝王发怒,殿中朝臣腿一软,顷刻间跪倒一地,稀稀散散传来几声“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顾相是当朝老臣,已是耳顺之年,熙和帝还是皇子时还曾授予学识,平时帝王也会给几分薄面,此时他眸子闪了闪,站出来劝谏:
“皇上保重龙体,莫要动气,沈卿年纪尚轻,阐述事情难免不全,待老臣重述......”
随着顾相的这一番话出,横眉怒目的熙和帝脸色总算缓和几分,不过还是绷着脸,半响才开口,
“好了,都起来吧。”
有了这话,众臣也都松了口气,缓缓起身,唯独沈随还跪着,一动不动。
熙和帝犀利的眼光扫过去,“沈卿,你可知错?”
跪着的人唇封齿掩,就在熙和帝快再次发怒之时,终于听到那低沉的声音:
“臣...知错,是臣鲁莽了。”
不远的顾相听到这话,梗在胸中的气总算畅通了,然又听到熙和帝不容拒绝的言辞:
“既然犯错,那就要接受惩罚,念在你是首过,朕命你下朝回去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自行值事,你手里的案子就暂交于大理寺丞吧。”
男人声音听不出情绪,“臣遵旨。”
-
云层更迭,日暮西垂。
国史馆一角,赵影终于放下笔墨,舒展了下脖颈,她这几日都在整理抄录被火烧的卷宗,但大多数也都不完整。
其中关于熙和三年的更是少之又少,无从抄起。
“赵史官,还不走?”
赵影抬眸,隔壁的龚维已经收拾好书桌,起身弹了弹衣袍,准备回府。
“快了,你先走吧。”
龚维看她磨磨蹭蹭的样子,道:“还以为你待了几天大牢,会懈怠些,没想到你还愈发尽职啊!”
“……这不是把前几日的补回来吗。”她其实不是因为这个不走,而是自从那日和邱氏吵嘴后就有些怕回府。
龚维投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不愧是克尽厥职的赵史官啊”
说着也不急着走了,反而神秘兮兮的一笑,“话说,我今儿午后听到一件秘事儿。”
说完迟迟等不到赵影回话,他又补充了句,“你就不想知道?”
赵影挑眉道:“你都说是秘事儿,哪能让人轻易知晓,再说,我也不想知道别人是秘事。”
龚维一噎:“也不算秘事儿,就是我先知道而已,且还跟你有点关系呢,怎么样,想不想知道?”
眼看着赵影收拾好桌面,就抬脚要走,丝毫不在意他说的秘事,龚维脱口而出,
“那日抓你的沈大人今日被弹劾了。”
赵影脚步一顿,眉心蹙了蹙,“为何?”
龚维轻哼一声,往前走去,“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
明日休沐,她还想趁此机会找沈随谈谈案情,结果龚维刚刚说沈随被剥权了,即日起在府里闭门思过。
这可如何查案,马车内,赵影愁眉不展。
“公子,到了。”富贵将马车停在赵府前,跳下车。
闻言,赵影眉头皱的更紧了,踌躇好一会儿才下车,留下后面的富贵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几日公子有心事,有时候侯他说话,公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赵影可不是有心事吗,且还是心事重重,自从那日她说要学女红后,她娘还真听进去了,逮着时间就叫她去南苑。
这也是她不想回府的原因,更不用说明日休沐,一想到要绣一天的花,她心里就堵的慌。
又想到沈随,心里更堵了!
-
沈随此时站在沈府前堂屋,垂首恭听。
身旁,头发花白老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走来走去,
“你说你…老夫早就说过,凡事三思而后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你都左耳听右耳出了?金銮殿上是什么人,说你一句,你低头听着就是了,你还敢顶嘴。”
“学生只是实话实说。”
那老者听着这话,蓦地一顿,停下来,盯着他,“不对,这不像你,沈望山,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说你真查出来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来?”
平日里他认识的沈随虽然也是敢作敢当,正直无私,但也不是那执拗之人,更不会不知道熙和帝明显动怒,他还往刀口上撞。
沈随默了片刻,敛眸道:“老师多虑了,是…是那位妇人让学生想起了学生的母亲……”
“真是这样?”
沈随看着他眼里还存有疑虑,明白历经两朝的老丞相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语气真切道:
“老师不知道,学生母亲也曾以死明志,可最终是不了了之,那时学生年幼,无能为力,所以学生发誓,日后若有能力,定不会让有冤之人无处申冤……被迫枉死。”
顾相听了,长吁一声。
沈随怕他不信,又补充道:“老师如果不信,可以差人去问,学生老家那边人都知道。”
顾相倪他一眼,“你这是说什么话,我说了不信吗。”
沈随没吭声,讪自走到茶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面前,“老师相信学生就好,老师喝茶。”
顾相接了,一口而饮,说了这么久,是有些渴了,眼下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心里也松口气,“既然如此,你是打算为那妇人申冤了?”
沈随不语。
“暂且不论是十几年的旧案,就说那案子,有赵家指证,仇副将口供,叛军的招供,还有通敌的书信,哪一处不是订在铁板上的证据,阿,就凭那人一腔言语,就可以重新翻案?”
说着又摸了一把稀拉的胡须,“何况不是结果都出来了吗,那人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所以才一头碰死,今日还真不怪皇上骂你几句……”
他此时都想骂他几句,他平日里聪明机智的学生跑哪儿去了!
说罢,看着平时倜倜而谈的大理寺少卿,此时像个犯错的孩子,顾相也软了语气,
“好了,好在最后保住了官儿,趁此机会也好好修养几日,时机到了,老夫去探探口风,只是那案子就过了,莫要再犯浑,我也回去了。”
沈随颔首,真诚道:“学生送老师,今日多谢老师。”
顾相摆摆手,“不用送,老夫知道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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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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