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念被关了一周了。
赵小贵子给了点医学治疗,他被景霖暴打一顿的伤,已恢复了七七八八。
他瘦了,精神气不太好,苍白无血,下巴尖,眼睛大而无神,像一具漂白过的尸体。
他做了一个梦,他在塞满虫子的泥坑里,挖着[冲锋]散落的部件,他挖出来一个零件,虫子就从泥土里掘出来,把零件吃了。
他不知道是为自己挖,还是为虫子挖。
噩梦没头没尾结束了,他醒来了,手背疼痛刺挠,他一抓,血痂裂开,流出温热鲜红的血。
手背的伤跟景霖无关,这是他自己捶墙捶出来的。
鬼屋的囚室袭来一股透心凉的寒气,一会又转为燥热的干风。
人是环境动物,忽冷忽热的变化,影响着他身体的状况。
他觉得景霖在催化他的发情期。
最起码比之前两天要好点,没有假蜘蛛网被风吹来,糊住他的眼睫毛了。
昨个儿,他为了暖暖身子,把鬼屋打扫了一番,现在它是干净的鬼屋了。
宿念坐了起来,想喝一口水暖暖身。
一开灯,听到衣服的摩挲声,转头看到景霖像座黑塔,瘫坐在囚室门前,也不知道坐多久了,感觉他比他更冰冷。
宿念没被吓住,这一周以来,景霖天天这么神出鬼没的。
他打着哈欠,赤着脚翻下床铺,东倒西歪的走到水池边,接了一杯热水喝。
宿念撑开了透白带青的眼皮,又接了一杯热水,这才招呼道:“希望你是来给我送被子的。”
景霖坐着没动,手臂张开,笑着说:“给你热的怀抱。”
“你像是一坨热烘烘的屎。”宿念挪了回去,坐在床板子,耷拉着眼,尽情的嫌弃着景霖,“虽然我想要热,但我更嫌弃你的恶心。”
这话太难听,景霖摆了脸色,常挂的笑容都带点黑气。
宿念弓着腰背,慢吞吞的缩进被子里。
他瞧出来景霖是有点生气,但他根本不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张口讥讽:“这么容易生气了?老baby,你易感期了?”
景霖说:“你这么关心我的身体,会让我误会的。”
宿念哈着白汽,倦怠的说:“的确,我们的关系早断了。”
“爱没有断,依靠爱,倒是能把关系续上。”景霖是把爱当成两人间的粘合剂了。
也不知道景霖去哪里滚了,休闲西装皱成了抹布,灰棕色的皮鞋磨掉了一块皮,满身带着混乱的酒气。桃花眼快醉成了一锅沸水,潋滟的光隐约要溅出来。
宿念把唇角挑的漂亮,往前探了探黑脑袋,沐着温和的光,问:“傻蛋,你以为爱是永恒?”
景霖睁大眼,眼里的红血丝像晕在水里的油漆似的,反问:“不是吗?”
“错的离谱。”
“没你想的那么离谱,对了一半的,我的爱是永恒,我对你的爱是永恒。”
说出这句话好似比开了一座山还累,景霖双手交握,中指的戒指微光明明。他把锋锐的下巴昂着,疲倦的靠在了门上。
狗嘴里吐出来的象牙式的表白了!
“我早甩了你了。”
“记得,我恨着你呢。渣O。”
“记得就好。”宿念想赶人了,大晚上的不让他睡觉,陪个醉鬼耍酒疯算怎么回事。
“我也能忘了,看你怎么对我了。”景霖的顶级恋爱脑,从来都不会让宿念失望。
宿念有点喘不上气来,侧了侧身,抗拒着说:“你该走了。”
景霖有点急了,胡说八道了,“念念,王庭只要会你的脑子,会把你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我不会,我还馋你的身子和你的心,我会爱护你,呵护你,保护你,洗护你——我四护合一,全能王者。”
宿念扯了扯肥大的袍子,好笑的问:“你这么能,咋不能把你的油腻劲儿洗了?”
景霖甜蜜的说:“因为我是宿念专用啊。”
宿念失了神,心酸酸的。
景霖晃晃荡荡的站了起来,打了个酒嗝,手指隔空一点宿念。
唰!他突然用了精神力攻击宿念。
砰砰砰!!!
分不清是心在跳,还是胃在收缩,或者是血液在燃烧,宿念的右手掐住脖子乱晃,热意激人,他的瞳孔放大,脸色煞白又激红。
他垂下头,抵靠在墙壁上,嘴巴张开,在被子上咳出一口血。
景霖没精神的靠在门上,乱翻了半天,没翻出来相机,他含着生气的泪光,蹙了蹙眉。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他的双手比了个八字相框,把宿念框了进去,赞赏道:“这个颜色亮,拍一张。宿念,看镜头,笑一个。”
宿念的唇上烙着血痕,睫毛抖着杀气,脆弱的昂着头看这位神经病。
檀木香气淡而幽,比酒还令景霖沉醉。
景霖的腿动了,他想去亲亲宿念。
但宿念讥讽的笑,说:“爱一直是你对我阴暗、残酷行为的伪装。渣A!”
景霖不想亲讨厌的宿念了。
“咔。咔。咔。咔。”他发出拟声词,双手来回翻转,又“拍了”好几张。
“宿念念,告诉个好消息,诺瓦N3,有半数宣布投降了。”
嗡嗡嗡嗡嗡,宿念觉得,他的脑子也被折磨的有点崩了。
宿念有诺瓦帝国高级军官的傲慢,他想垃圾星缀着垃圾二字,再怎么样也翻不了天。
但垃圾星给他上了一课。
潜意识里,他担忧着,痛苦着。可他当军官当久了,军官占了半个官字,算是演戏的二把好手,他是会把痛苦藏起来的。当藏的够深,他自己也都糊涂的找不见了。
宿念不想回忆垃圾星的绝望闪击。
他是位年轻的、历经多战的将领,他有年轻人的冲劲儿和虎猛,又能冷静审看战况,过往的大小战事,都没给他这种感觉——碾压,被碾压。
他完全掉入了绝望中,甚至都想逃避,而不去回想他的惨败。
他没有绝望冷酷,不是他天性乐观,或者生**嘻哈,而是失去的诺瓦N3不是他的国,他的国是战友、是野地、是那片草原;他的国是他的感情寄托。
但他也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得把失去的诺瓦N3夺回来,他的国才会有屏障。
良久,宿念缓过劲来,抿去唇上的血迹,说着反话道:“今天你的嘴真甜,吃了糖吧?”
“你尝尝?”
“不稀罕。滚吧。”
宿念蜷缩着两条腿,半躲在被子里,白脚腕冻得发青,身子一个劲的打颤,可怜兮兮的,像是一块惨遭雨打的板子。
只不过,他睁着眼,神情阴暗,俊白的脸上带着未擦去的血珠,仿佛在恶毒的诅咒所有人。
景霖的酒醒了点,混混沌沌的想,宿念要是在鬼屋多待几天,说不定就成鬼了。
景霖晕晕乎乎的出了O5,回居所的路上,一直在想宿念要是成鬼,得是什么鬼:艳鬼?小孩鬼?无头鬼?哈哈鬼?伤心鬼?
想了半天,景霖回了家,倒在柔软的床榻上,觉得宿念还是不要成鬼为好。
他喜欢活生生的宿念,热乎的,最好吃。
*
长公主坐在秀场幕后,梳着粉金色的大背头,**红唇微启,戴着面具似的大眼镜,盯着手心的平面,刷了半天《情深深》的评论。
真恶心。
她个厌恶恋爱的单身公主,刷这种东西,难受程度不亚于在厕所喝灌了尿的洁厕灵。
不过,大多评论,大都是水军发的,什么好爱好爱,对着香蕉苹果梨也能这么说。
长公主调动界面,再看之前的《情深深》评论。
两个时间的对比,她找到了有点不同——景霖的回复。
之前的评论,就算是水军发的,景霖也会发几个表情和几句骚话。
而最近的评论,都没见景霖露头。
“景二少将最近很忙吗?”长公主晃着长腿问。
陈莉在为她化妆,脑子转了下,说:“诺瓦出了事,将领们最近都比较忙。”
滴滴滴——皇太子打来了视频,问询长公主准备走秀的事。
“小姑,准备的怎么样啊?”
长公主看了眼时间,回:“还有半个多小时。”
皇太子是无聊加蠢人的代表,他跟长公主聊了有关诺瓦N3地狱笑话——他对诺瓦的了解,只有笑话了。
长公主忍着困倦听完了。
“小姑,你没有什么好玩的吗?”
“我也有个笑话,陈莉定的地下报纸上,有条‘炜岸城天降臭鸡蛋,千人遭殃’的新闻,你看到了吧?我要笑疯了。”
皇太子:“啊???我看了,那不是一周前的吗?”
长公主严肃道:“我笑了一周。”
陈莉没忍住,笑了一笑。
长公主倾身,拍了下陈莉的手背,说:“陈莉笑我笑一周笑了一周。”
皇太子说:“哦!我也有个笑了两天的乐子事,前几天,有封对我的投诉信,但什么都没说,反骂了我一千个傻逼。”
“哦?为什么?”
皇太子:“有个人,说他叫Z136,在炜岸城,往下就是一千个傻逼。我查了下,Z136是一辆火车的号,哈哈哈,他才是傻逼,居然骂我傻逼!”
长公主蹭的站了起来。
皇太子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压惊:“怎么了小姑?”
陈莉倒吸了一口凉气,勉强压住气恼,淡淡道:“Z136也是宿念的在职编号,在诺瓦,会有人说他是火车一样气势磅礴的O,也有人说他是火车运来的美人O。”
皇太子:“……”
嗯??
长公主想骂人了,低声道:“哎……一千个傻逼还骂少了。”
宿念早就发来了讯息,没想到皇太子没有反应过来!
皇太子竖起耳朵,问:“小姑,你说什么?”
长公主皮笑肉不笑,阴柔道:“你真是个小可爱呢。没事的,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作为皇太子,你所要关心的,只需是国家大事。”
“哈哈哈,我知道,诺瓦的事真的很精彩!我会持续跟进的!”
长公主翻动眼皮,转头看向陈莉,说:“王庭的景色看腻了,咱们三人去炜岸城赏赏美景怎么样?”
“我不去。”皇太子没了笑,十分冷漠的拒绝。
他在炜岸城受过景霖的侮辱,他不想再去了。
那是皇太子十九岁时,他第一次去炜岸城散心。
他被身边的仆从怂恿,把炜岸城当乡下,以为乡下人都胆小怕事。
他在王庭憋坏了,想寻求点刺激,就仗着皇太子的身份,吃了一顿霸王餐。
结果,穷乡僻壤出的是刁民。
他被店长打了。
他喊他是皇太子,店长根本就不信。
被店长打完,他又被服务员打,然后又被来执法的景霖打。
景霖明明认识他,但还是打了他一顿。
等快把他打死了,景霖才惊呼:“哎呦喂,这猪头还真是皇太子!对不住了,皇太子,您这猪头,没让我认出来您。”
皇太子怕了炜岸城,他是不敢再去了。
而多亏了皇太子助力,还更添了一把炜岸城仇视王庭的火。
长公主说:“那我就和陈莉去了。”
皇太子问:“什么时候?”
陈莉叫着车,说:“现在。”
皇太子诧异的问:“小姑,那你的秀台怎么办?”
“交给她。”长公主拍拍手,走出来一位她的替身机器人。
机器人是按照长公主的模样做出来的,除了后脖有一颗黑痣外,别的都跟长公主一模一样。
除了知情人,外人根本分不出来真假。
“哇哇!!太赞了!!”
皇太子羡慕的呱呱乱叫,调出全息影像,绕着长公主机器人转圈圈,手指头抖动着,想碰又不敢碰。
“这就是景欧做的机器人吗?太真了!!”
“是景欧做的。”
长公主拉了皇太子一下,擦去过艳的口红,说:“你别骚扰她,要是你想近距离感受,你可以请她跳一支舞。”
皇太子激动的问:“她喜欢跳什么?”
长公主递出一只手,指向长公主机器人,说:“还请问她。她本人会说话。”
皇太子嘻嘻笑着,牙都快笑飞出来了,向长公主机器人行了个礼,“小姐,您喜欢跳什么舞?”
“单人街舞。”长公主机器人高贵冷艳道,朝长公主和陈莉微微颔首。
皇太子:“???”
“骗你的。”长公主机器人促狭一笑,挽住皇太子的手臂,“什么舞都行。”
“来吧!”皇太子超级来劲儿。
*
三个小时左右,长公主和陈莉飞降炜岸城,直接从王庭专属电梯,找到了景霖的办公所。
景霖一见这俩来势汹汹的人,直觉她们是为宿念来的。
说不准景霖对王庭是尊重还是不尊重,他刻意挤着明显不过的假笑,双手揣着大衣的兜,朝长公主蔫了吧唧的低低头,似是忘记了星河是握手礼。
“长公主大驾光临啊,我没有接到指令,都没来及为您安排接驾仪式。”
长公主已递出去了半只胳膊,见到景霖的作态,又把胳膊收了回去,干脆利索道:“我要见宿念。”
景霖睁大了点眼,显得很惊奇的说:“巧了,我也想见他。”
陈莉立即把报纸掏出来,举在侧边。
长公主伸手点着“天降臭鸡蛋”的报道上的一张宿念的照片,说:“那就去见,顺便也带我去见一见。”
哇哦,这一定是哪个大聪明故意露馅。
景霖抬了抬眉头,笑意加深,眼尾炸出深情的花。
王庭有对军区的质询权,长公主有权来军方,但要提前一个星期通知。
搞突然袭击,行与不行,这要看对面军方的处理。
景霖是个好好先生,他也已经与皇太子为恶了,不太应该与长公主再结仇,所以对长公主很包容。
陈莉在一旁加补,问道:“宿念来到炜岸城了,不是吗?”
景霖淡定的问:“看看照片不过瘾,非要见真人吗?”
特使所说长公主看上宿念的话,还在脑海中印着,虽然百分之九十九是假的,但景霖还是闷了点醋。
长公主不懂景霖为何闪过一丝想刀了她的眼神,她不怀疑是看错了。
景霖的风评一直都不太好,他像个横行无忌的神经病,毕竟监狱和垃圾星他都蹿过。
她有点怕景霖真刀了她,但宿念必须见到,她硬着头皮点头道:“是。请让我见。”
“可惜了,我也见不得,他受伤了,正在治疗。”
景霖遗憾的摇摇头,灰色头发扫的后脖痒痒的。
他掏出藏在衣兜立的手,拿出来相机,给长公主看他拍的宿念昏倒、鼻青脸肿和吐血照片。
景霖一边刷着一张张照片,一边心内再次感叹宿念真上镜,就这样惨兮兮的样子,他都想亲两口。
陈拿用手腕的表扫了下照片,说:“真实的。”
长公主不太理解的问:“您为什么拍宿念?”
景霖含着润润的笑意,恶趣味的说:“看宿敌吃瘪,尤其是在自己手里吃瘪,是一件美好的事。”
长公主无话可说。
景霖解释道:“您瞧见了,他受伤严重,正在重症监护室治疗,需要等一等。我可舍不得刁难病人。”
长公主貌似对宿念重病的措辞信以为真了,问:“什么时候能见?我很关心他。我是……他的粉丝。”
景霖看了眼窗户,不走心的说:“我说的不算,具体情况,得看宿念的恢复状况。还请长公主,耐心等候喽。”
陈莉觉得景霖太鬼,控制不住暴脾气,唰的亮出一把短刀,比向景霖,说:“给个准确时间,一天还是两天?”
景霖诧异的啊了啊,慢悠悠的举起了双手,笑眯眯地问陈莉:“你是什么东西?”
长公主别了眼陈莉,把短刀夺过来,话里有话道:“刀给我。我可不想惹毛了景将军,而被诛九族。”
陈莉露出愤懑的表情,但还是听话的向景霖低头。
诛九族?
景霖眼神微凛,多看了陈莉一眼。
嗯……是个不错的B,适合当图书管理员。
他听闻陛下有个私生女,现在看看,应该就是这位长公主仆从了。
景霖率性的笑,侧着走了两步,手从额前潇洒的往前一扬,吊儿郎当的打哈哈道:“不好意思,我这两天对刀枪过敏,我受到惊吓了,头疼,需要养一养。抱歉,不能久陪了。”
陈莉摸了摸脸蛋,纳闷的问长公主:“我吓到他了?”
“借口。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别相信他说的,你可爱的苹果脸是不会吓到人的。”
长公主以为陈莉有点外貌焦虑了,安慰性的拍拍陈莉稚小的肩膀。
陈莉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给了长公主脸,点了点头。
“追追看。”
长公主和陈莉追着景霖的背影,还没迈几步,就被涌出来的一队守卫拦住。
“夫人,女士,已为您定好了酒店,这就送您过去休息。”
“抱歉,景少将虚弱至极,需要静养,今日不宜见客。”
……
长公主望着景霖比牛还强健的身板,咬了咬银牙,在心内竖了个中指。
等着吧,她必会把宿念抢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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