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霖是真心记挂着宿念,他把宿念不能带去诺瓦的[冲锋]和[小猫蛋]打包,先给宿念送了过去;
外加一束鲜艳欲滴的花、一张他的帅照、一张录有他喜欢歌曲的镭射唱盘、一把他用的利索的狙击枪、一条他亲手打死的熊做成的皮毯子……
还有一张咒骂宿念的信,他折成了指甲盖大小,小心翼翼的垫在最底下,唯恐被宿念看到。
宿念收到以后,坐在小板凳上,沉默着扒拉了一天,才确定景霖没有把他自个儿寄来。
东西太多了,宿念根本不可能见到咒骂他的信,但他也知道景霖这次来者不善。
他以为他能躲个三四天的,没想到当天夜里,他就被喊起来,作为东道主的一员,装模作样的跟着将军身后,去接了星河贪黑的贵宾们。
他在心内咒骂着大晚上不让他睡觉的星河,昂头一看,就和鹤立鸡群的景霖,这么水灵灵的见面了。
宿念和景霖都穿着正统的宴会军装,款式类似,但颜色不同。
星河的宴会装是黑灰色,景霖把它穿得不太正经的,三枚镀金扣子崩的不知踪影,锁骨的薄肌肉仿佛在搏动,渗着点光润的细汗,但不轻佻。
他很深沉,灰发似箭耷拉着,高大的身子撑出暗夜的威势,双手佩戴着黑色的皮革手套,绶带上什么都没挂,单调又大方,粗野又有力量。
诺瓦的宴会军装是深黑色的,点缀着璀璨的碎光,挂着鲜红色的花带,内衬的领口一圈是白缎带。
宿念穿的很美,他的身子高挑细美,腰儿挺着,一截白雪堆成的脖子温温美美的,漂亮的长腿比插花的花枝子还秀雅。
宿念的脸露出了一半,余下的一半被大檐帽遮着了,但就算这样,景霖也一眼看到了他,目光先流连在宿念如玉的下巴上,再微挪到曲线干练的韧腰上。
真靓。
“嗨!宿念!”这大傻子本来就高调,还更高调的朝宿念挥手,好像宿念是什么在夜空中特闪的明星,需要他的大嗓门来膜拜。
宿念跟其他会装傻的军官一样,迷迷瞪瞪的转着眼,当成没有听到。
两国的人马,只有领头的将军在作秀般的交谈,其余的人都安静如鸡,听着卡壳的乐曲声,随同赶去宴会厅。
景霖专门是来找宿念的,别的事他不瞎掺和,他在人群中游动,挪动着,从星河这边,换到了诺瓦这边。
他熟稔的牵住了宿念的手,把宿念拉跑了。
有人看到这一幕,因为景霖和宿念克制到冷漠的面孔,编造了一通两人干架的传言。
宿念没办法拒绝,景霖贴着他的耳边说:“你不想试一试[冲锋]真正的实力吗?”
宿念还真想,苦于没有对手。
他可能有点受虐狂潜质,想念景霖对他的特训,想念的紧。
宿念就跟着景霖翘班了。
他俩先换了身便装,再去早预定的机甲战斗场。
距离不算远,步行即可,还能“老朋友”聊聊天了。
宿念在心内吁了一口气,不敢望景霖,低着头说:“星河军方居然放你来。”
景霖更近一点,紧紧的勾住宿念的肩膀,灰眸在夜色中暗沉沉的,搬出来老说辞,“旅行。我家里头很注重我的旅行教育。活到老学到老。”
“你学到什么了?”
“我看清了我自己,我是个专爱你的恋爱脑。你伤害了我,可我还是放不下你。”
宿念避重就轻道:“很不错,很多人可能一辈子也看不清自己。”
景霖冷嘲热讽:“你是在说自己吧?你看不清你也爱我。混球!”
宿念反驳:“我没说过我不爱你。”
景霖紧咬着不放:“但你也没说过。”
“我以为你感受到了。你的心,不是摆设。”
“我的耳朵也不是摆设,我喜欢你大声对我说出来,让我的耳朵听到。”
宿念眼尾上勾,语气上挑道:“为难爱的人,别有一番滋味。跟你学的。”
景霖啧了声,推了下宿念的肩膀,说:“你光学我的不好。”
宿念轻声说:“好的也学了。”
景霖的眼眸多了点亮光,勾勾手问:“学了什么?”
宿念短而急道:“专一。”
景霖心痒痒的,转了一百八十圈,故意问:“爱?还是恨?”
宿念攥着他的手,亲了下手背,笑话道:“你是最蠢的恋爱脑。”
景霖哼了哼,把宿念的手甩开,“别亲我,烦着呢。”
“得了吧。”
宿念跟景霖一样死不要脸,他一点都不觉得受辱,反而兴致勃勃的,蹭到景霖温热的怀里,抱着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让他搂着他。
宿念问:“你打算留几天?”
景霖靠在宿念的肩膀上,望着闪动不休的繁星,说:“一两天吧。够长的了。”
他的身份敏感,能留一两天,的确是够长的了。
信息素都贪了凉。檀木气像是清霜,冷杉像是一棵少叶的树,两者纠缠着,摇曳着星光。
*
此地是宿念常年驻扎的军事所,一片风景秀丽的草原上,建设有几座规模宏大的训练基地和塔楼。
发电都靠风力,电灯不亮堂了,多吹吹风;人不舒服了,也多吹吹风。
路上的标语都是:“没有什么是吹一场风解决不了的!”
但这是个谎言,宿念吹一百场风,吹得腮帮子发红,也没解决他对景霖的思念,也没解决他对家人的怀念。
草原是供给士兵们眺望的,它们是欣赏性的植物,价值不高,很干净,很少人,偶尔能见装饰性的牛羊马。
宿念喜欢看宰牛,喜欢看牛肠子哗啦流出来,他还喜欢吃热乎乎的牛肉。
草很柔,白天是像白云一样柔,到了晚上,就像月光一样柔。
宿念已经是一名军官,他在选择驻扎地时,选择了这处人人都避开的草原。
他对景霖谈到,他是因为蒙莎选择的。
小女孩勾起了他对美好过去的回忆,这片风景性的草原,已能满足他的期待。
但宿念是个困在小屋子里的小呆瓜,他不了解垃圾星的情势,不知道蒙莎成为垃圾星反抗军一员了。
她的草原,只是个谎言,只有宿念一个人认真了。
景霖也不打算告诉宿念,就让他继续傻白甜的想蒙莎吧。
两人跨过阶梯,肩并肩来到机甲战斗场。
灯光聚合的野外场空无一人,野草柔美的荡漾着,像是专门为他俩开战准备的。
一等正式入场,宿念撒开景霖的手,不要脸的跑快了两步,抢先占了[冲锋]。
慢了一步的景霖,只能在众多低于[冲锋]的机甲中选一架。
有一台名叫[打倒冲锋]的机甲,景霖猜机甲师在造这台机甲时,一定满怀对[冲锋]的怨念。
跟他一样,他也想打倒[冲锋]和宿念,他就选择了,一上手,才发现这是台很废物的机甲。
没关系,他年纪大,他需要让一让小宿念念。
景霖想跟宿念算账,率先驾驶着机甲进攻,一边丢火箭炮,一边叫骂:“你坑了我,卑鄙无耻的小偷,你偷走了我的文件。”
宿念还以为监狱的安逸生活,让景霖患上了健忘症,把这件事忘记了,原来是需要火药引导,他才能爆的出口。
宿念胡扯道:“亲爱的,我给你留了一张字条。”
景霖半信半疑:“我没见到。”
宿念的眉眼大开,做着夸张的笑容,糊弄着道:“咦咦咦,小可怜蛋,你被自家人坑了。”
景霖笑眯眯的接话:“要是你是我的自家人呢,那我的确是被自家人坑了。”
景霖是一把火,把所有东西都烧成了一团,他的力量就是技巧,他的技巧就是力量。
宿念没见过与机甲配合的如此默契的人,宿念觉得景霖是把他自己当机甲,也是把机甲当他自己。
宿念感受不到景霖操控机甲的精神力——一方面是景霖每时每刻都在用精神力控制金属:这可能才是景霖把自个儿改成钢铁人的原因,景霖要精神力成为他的筋脉;
另一方面是景霖太强了,跟他对阵,宿念除了应付他的招数,全然忘记了其他!
[冲锋]也要起火了,被景霖这把火点的。
宿念也要起火了,明明是景霖来找他算账,算着算着,打着打着,他反对景霖骂骂咧咧的。
凭什么这货这么厉害!他用[冲锋],景霖用小废物机甲,他都不能把景霖打废了。
见到宿念气急败坏的想打败他,景霖舒心的笑了,假兮兮的安慰道:“宝贝,我比你大五岁呢,你着什么急。”
宿念气的翻白眼,造出一个大火炬朝景霖轰炸,甩着汗喊:“你永远都比我大五岁!”
“啊……你永远是我的小宝贝呢。”
“呸!”
他俩定了个约定,要么分出胜负,要么打到天亮停下。
没有分出胜负。
天亮了,停下来了。
两人同时举起机甲的大爪子,光影交织,燃料释放出蒸腾澎湃的水汽,仿佛在抓高高燃烧的雄美太阳。
驾驶舱打开,两人挺直腰板,走了出来。
遇到对方,朝对方一撞,抓着对方的手,齐齐倒在了草地上。
他俩都累到劲儿了,都想躺下休息,但都爬着,难舍难分的亲吻对方;
他俩都不想给对方好脸,但都把想念对方的心思说了出来。
“我很想念你。”
“我也是,很想你。”
*
时间过得飞快,他俩不知道在草地上干了什么,感觉就拥抱了两下,亲了两口,太阳就高的能晒屁股了。
景霖遮着太阳光,挤着一只眼问:“你不邀请我去你的地方坐坐吗?”
“干嘛?”宿念撇着嘴,炸毛的猫般瞪圆了眼,警惕的问。
“取我的外套。”
“多稀罕吗?”
“大老远来一趟,就是来拿它的”。
“啊?不是为了我吗?”
“哼哼哼哼,才不是为了你。滚一边去,渣O。”要是景霖不牢牢的锁着宿念的腰,不舍得离开宿念一步,这句话就有点说服力了。
宿念把这条大尾巴狼,牵回了窝。
地方不大,布局常见,灰白色的色调,因为缺少物品,所以显得很整洁。
景霖擦了擦挂在墙上的镭射唱片,这是他给宿念的。
他古怪的问:“为什么你的家那么眼熟?”
宿念解释:“因为都是用你寄来的东西装饰的。”
景霖担忧的翻翻眼,希望宿念没有看过他的咒骂信。
然而,越担心什么,越会发生什么。
走进屋了,在宽敞的客厅的最大的一面墙的正中间,用四枚黑钉子钉着那张皱巴巴的咒骂信。
宿念双手抬起来,白面笑得像一朵昙花包,隆重的介绍:“除了两台机甲,我最喜欢的是这件装饰品。”
像是在搞巫蛊。
景霖结巴了,回:“它、它不是这么用的。”
它应该进火炉。
宿念瞬间没了笑容,说:“我喜欢这么用。”
景霖直白的问:“床呢?我还给你寄了一根头发,你有摆在枕头上吗?”
宿念往卧室一指,黑脑袋往景霖的肩膀上靠,手臂勾住景霖的脖子,呼着热气撩拨人,说:“……可以进来瞅瞅,我乐意给你分享。”
在原始的欲.望的控制下,时间过的更快了,热个汗的功夫,一天都过完了。
景霖尽兴了,二傻的本质完全恢复,开始缠着宿念要这要那的了。
“念念,你得补偿我。”
“宿念,你不给我纪念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嗨,小念,本二少赠你玫瑰,你不得回个礼?”
“啊啊啊,宿念啊,宿念,你不给我东西,你死了我都不知道对什么哭。”
……
宿念被烦的想锤死这傻逼。
天都没亮,宿念就戴着口罩,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去了家百年长青的小卖部,花了一块钱,买了一枚戒指。
太阳升了起来,光都流入了屋内,跟景霖一块期待着。
景霖趴在桌子边,桃花眼笑得很柔,竖起修长的手,把戒指从指尖套上,溜溜滑落,正好套到手指底端。
“刚刚好。”
简直是为他量指订做的一般。
景霖的手指抖动两下,戒指上的玻璃钻闪烁着亮眼的光。
他欢欣的望着宿念,问:“好看吗?”
“好看。”景霖笑像个孩子,除了赞成他,宿念回答不了别的。
宿念告诉了景霖,这枚戒指才一块钱,是废铁打造的,算是报复景霖给他的咒骂信。
景霖吻了吻戒指,说:“它的好看,不会改变。与我很配。”
但宿念没告诉景霖,那张一块钱,是他母亲亲手给他的唯一礼物——她什么都没有,只有走向生产室,奇迹般捡到的一块钱。
她视若珍宝,把一块钱纸吹了两口气,盖在宿念婴儿的小肚脐眼上,像小毯子。
宿念留到了好多年,直到现在,给景霖买戒指,花出去了。
他每次回想母亲的时候,都会感激景霖一直戴着那枚一块钱戒指。
他真的特感激,这年头,一块钱买一颗糖都难买。
要不是景霖,他还真不知道能买什么。
戒指的事搞定了,景霖又贪心大起,想搞其他事,当场对宿念表白:“咱俩在一起吧?”
“没好处的事不干。”宿念拒绝的特干脆。
景霖沉默了半天,闷声声的问:“你为什么不是逃避这,就是逃避那?你在害怕什么?”
宿念斜了下眼,清清亮亮地说:“没有这和那,我逃避的只有你和你的爱。”
“我的爱有错?”
宿念特坦然道:“呃……不爱你也没错呀。”
景霖眯了眯眼,尖锐的牙齿抵着下唇,盯着宿念的白脖子,想咬死他,说:“可你明明爱我,却又不想爱我,爱我是错吗?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宿念默默的把白领子拉高,说:“我难敢呀。你有亲厚的长辈,友善的朋友,很多很多,你拥有我想拥有的一切。我不想因为我,把你给毁了……”
要说跟景霖在一起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俩相爱。
但要说他跟景霖不在一起的理由,宿念能有一大箩筐。
宿念忘记不了宿白,他厌恶无所作为的景家,他不想做A唱O随的景家奴。
他当然知道,景霖是个恋爱脑,会一往无前的跟着他。
所以他怕,他讨厌着景家,却也知道景家好,他不想景霖失去景家。
景霖是天之骄子,景家能让他飞得更高,他不能,反而是景霖在助他飞得更高。
景霖黏黏糊糊的裹着他,把他完全罩完了,又亲又咬的,声音像丝一样,把他又裹了一层:“你也拥有我想拥有的一切——宿念,你是我想拥有的宿念啊,你是我想拥有的人啊。”
“人总是想得到自己没有的。知足常乐吧,天亮了,脑子该清醒了。”宿念别着瓷白的脸拒绝,指尖把手心掐的流了血。
“……你说的对,下一次见了。”景霖松开了宿念,散了凉气。
他起了身,被宿念刺激的了,搞不清下一步要做什么,于是手往后举,摸摸后脑袋。
然后,他想到要做什么了,望了眼太阳炽烈的窗外。
他拿着那件灰棕色的外套,迈着不回头的大步,离开了。
过了好几分钟,宿念才鼓起勇气,眺望景霖如一根丝线的身影,捂着空落落的心脏,低声骂:“白痴。”
*
景霖绕了个弯,化作一位商旅,带了一大堆星河的特产,去拜访了清洁工大婶。
清洁工大婶好多年没回家了,见特产跟她幻想中的儿子似的,挨个亲亲抱抱又吻吻。
景霖得到了那份被宿念扔的文件。
翻着一看,他乐了,抱着文件纵声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文件是宿念伪造的,专门为了他伪造的。
真正的那一份,他做了标记,在关键字上涂黑了。
这一份也被涂黑了,但涂的都是宿念认为的关键字,一些细节点与他的不一致。
他还在中间页画了只立体的小王八呢,这份文件上可没有。
宿念没有坑他,宿念救了他。
宿念是最好的宝贝蛋!
景霖一路上挂着笑,在心内放了亿万束烟花——反正不碍着别的人,他想放多少放多少。
他返回了星河。
从此,他恩将仇报,多了个失踪的白月光,开始了他长期虐宿念的《情深深》栏目。
五年过去了。
如今,宿念27岁,景霖31岁,他俩的关系,好像有点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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