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武林高手，也不可能让这样锋利的刀剑瞬间化为齑粉。
没有了武器的支持，云靥后退了那么几步，她眼里浮现了惊恐。
然而，男人身影一动，轻而易举挡在了云靥后退的脚步。
“别担心，我不会乱杀人的。”
不会乱杀人？
那要是他就没把自己当成过人，把自己一直都当做必死之人呢？
姬长寂低下头，唇角带着玩味的笑，语气不容置喙：“有几个问题问你。”
“你说。”
事到如今，可不能得罪这个人。
他本来就知道自己的公主身份，今晚又撞见这样的事情，要是向官府举报，那自己可就得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姬长寂问：“这人怎么死的？”
“不知道。”云靥虽然下了重力，可是终究只是一介女子，力度也总不能大到直接把人踢死的程度。
而姬长寂听到这样的回答，显然不满：“他死在你房里。”
云靥心闷：“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莫名其妙来到我屋子，然后我出于防备，他就死了。”
她补充：“但我一个弱女子，总不可能一脚就踢死一男人。”
姬长寂未多言，看了看倒在地面的尸体，桌角没有磕碰，只是居然这么就死了。
姬长寂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道这女子真的像谜。
他又问：“你的阴阳眼，是一出生就有？”
“也算。”云靥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她道：“但我这阴阳眼并非时刻能看见的鬼魂，年少看过几次，后面大师帮我封印。而如今不知为何，今天看见了两次。”
一次，是今天死了的侍卫。
还有一次，便是这店小二了。
姬长寂思考不过片刻，他再次抬眼，仔细端详着云靥的面容。
这一次所看，又比之前推迟了死亡期限。
当真是奇迹。
云靥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她眨了眨眼睛，十分有礼貌地开口：“你问完了吗？鬼差大人。”
姬长寂颔首。
推迟几天死也是她的事情，自己的任务，就是收集灵魂。
他没多言，拿着黑色的瓶子放在了云靥面前，瓶子再一次的晃动。
不知为何，云靥觉得面前这一个古怪的男人似乎心情陡然很好。
姬长寂确心情很好，他望着面前这外表纯洁的小公主，没想到灵魂居然是恶之魂首。
难怪每一次看到她，黑瓶总会不自觉地震动的厉害。
要是她死后，收了她的魂魄，那么自己就可以……
姬长寂望着云靥，轻轻地笑了笑，意味不明地开口：“小公主，好好欣赏这些天的太阳。”
他来的突然，走得像一阵风，令人捉摸不透。
云靥待姬长寂一走，她顿时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看着外面的雨转为淅淅沥沥，她正想走。
门再一次被推开。
来的是夜玄。
夜玄看到地上的尸体眼里也浮过诧异，很快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别担心，我帮你。”
夜玄身为杀手之首，自然知道怎么销毁证据。他利落的掏出化尸水，倒在尸体上。
陡然之间，尸体瞬间化为一滩血水。
夜玄丢了一包衣服给云靥，“公主，你先走，我料后。”
云靥接过，颔首：“好。”
她居住的地方是二楼，云靥轻轻一跳，跌落在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果真是学艺不精，轻功如此稀烂，差点都扭到脚了。
云靥摇头，以后可要好好的学了。
雨虽不大，可冬日滴落在身上，外加上朔风吹来，倒也很冷。
云靥起身，正想快速离开。
耳畔似乎传来不少的哭声，还有婴儿般的啼哭。
等到她再次竖起耳朵，打算认真聆听的时候，那股声音已然不见。
莫非是自己听错了？
但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客栈下毒在菜里，晚上店小二又行凶，必定还有其他的同伙。
自己再不走，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条。
朦胧小雨，云靥挂着包，踽踽独行于漆黑的深夜。
-
云靥走了几公里，毫无人烟。
好不容易找到一山洞，冷风吹来，瑟瑟发抖。她赶忙换下自己湿了的喜服，穿上夜玄给的衣服，里面还有一些吃的，更有火折子。
洞内有些枯柴，云靥点燃了火，吃着干馍馍。
她眼眶之中有些酸涩。
一个月前，她在冷宫也是吃冷馍馍，不过那时候虽然不受宠，可也未把人杀死。
如今，居然杀了人，孤身在这漆黑的山洞之中，不知道何去何从。
洞外的雨已经停了，困意终究是战胜了冷意，云靥也扛不住，在这时候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浑身酸涩，云靥欣欣然地睁开了眼，才发现洞口坐着一个人。
是夜玄。
终究是有了一个熟悉的人，云靥内心的孤怆消散了几分。
但欣喜之余，云靥抿唇：“夜玄，你怎么找到我的？”
“猜的。”
他这样的话，云靥不信，但她深知这杀手性子凉薄，不想说的话，再问也无济于事。
夜玄擦着匕首的动作一停，他递给云靥一把刀：“你的坏了，送你。”
云靥接下。
当今乱世，而她又处于边境的交界地带，有个防身的武器总是好的。
夜玄问：“你屋子里那男人是谁？”
许是刚刚那鬼差没隐身，被夜玄看到。
但云靥现在更关心的是：“你什么时候来的？”
若来的早，他没救自己，那……
夜玄一愣，他没想到云靥居然反应得这么快，他道：“公主请回答，不然太子殿下知道，会生气的。”
云靥避开这话题，反而问：“皇兄让你保护我到什么时候？”
“公主安顿好之后。”
云靥明了。
“荆林。”夜玄话也多了几分，“太子殿下已给公主安排好一切了。”
她终究是一介女子，孤身行走于人烟稀薄之地，始终危险。荆林虽然穷，但好歹有南明的法律与规章制度，外加有人照拂，相对安全。
“好。”云靥望着夜羽。
起码，皇兄派来的这一个暗卫，目前看来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威胁。
不一会儿就出发，云靥望着远处起伏的山，不由得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夜玄道：“公主，请挽住我的手。”
“跋山涉水，路途遥远。”
云靥懂得了他的意思，就是说自己身娇肉贵，不肯吃苦。
不过能轻功何必走路，云靥挽上夜玄的臂膀。
“公主可要扶好了。”
在云靥“嗯”的那一秒，身体起飞。
眼前的景色逐渐在瞳孔缩小，她看到的是脚下的河流，以及绵延起伏的山，耳边风声呼呼。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路途遥远，到达荆林也已日薄西山。
今天云靥未穿喜服，仅着男款的衣服，少了几分娇柔，多了几分英气，虽没昨日那么瞩目。
但终究容貌秾艳，肤如凝脂，一路上也惹得不少路人频频观看。
云靥跟着夜羽前行，直到看到一处官府，她心下一颤。
许是昨晚的亏心事，云靥问：“哥哥给我安排在这里？”
“是，公主。”
难免被人听到，云靥想了想，“你以后就叫我云冉冉。”
望不尽，冉冉斜阳，抚乔木、年华将晚。
夜羽道：“是。”
夜玄似乎熟知位置，他带着云靥停留在门外，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了门卫，很快入内。
在侍卫的带领下，云靥很快来到了别苑外。
夜羽作揖：“云冉冉，这便是你以后的住处了，我有事，先走。”
“嗯。”
侍卫望着面前的女子，像一朵无比娇嫩的花，面上有些羞怯，道：“我家将军说了，送姑娘到这儿即可，还望姑娘自己进去别苑。”
云靥颔首。
她走进去，雪地里红梅绽放，香气扑鼻，远处亭台水榭在远处，她一步一步走近，就往到掩映在梅花从中的人。
少年手执长剑，一袭黑衣在梅花林中舞动，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剑气凛然。
但当看到是成渊的时候，云靥那夸赞剑法的话被咽了下去。
她认识这人，乃皇兄幼时的玩伴。传闻中此人行为举止轻佻浪荡，但年少每一次见面，说的话却极其为条理，让云靥觉得这人深不可测。
前些年，少年及冠被父亲推出来守卫这边境，如今立下赫赫战功。
算起来，也已经三年未见了。
成渊对上云靥的视线，自己调查的没错，云今安托自己照顾之人，是他的妹妹。
少年将军唇角一勾：“我会好好照顾云姑娘的。”
终究是寄人篱下，云靥行了个礼，道：“谢谢小将军，照顾云冉冉。”
她现在不是云靥了，只是云冉冉。
成渊收回剑，低低地重复：“云冉冉。”
他剑眉星目，原先没有表情，也极为好看，此刻笑了笑，像初春之光，潋滟万分，“知道了，云冉冉。”
“左手第二间。”成渊指了个方向，“住我隔壁，以防别人刺杀，顺便我保护你。”
怎么还是第二间？
许是昨晚电闪雷鸣，住在第二间，云靥现在有些愣。
可没想到，她的微怔，落在成渊的眼中，倒成了嫌弃。
“终究是边境，云姑娘既然心比天高，可别总记得过去恩怨，也别嫌弃。”
说完这一句话，成渊双手别后，面色微冷地离开了这里。
云靥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倒也没放在心上，她走到自己的屋子，并未觉得简陋。
反而，比她在皇宫的住处还要好上几分。
室内点着淡淡的檀香，闻起来心旷神怡，地板上还铺设着上好的地毯，暖意传来，以及桌子上放着精致的糕点，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准备。
云靥坐在床上，想起刚刚成渊的举动，只觉得这人现在变得那么大度。
算起来，她和成渊也不算有仇。
那时候的云靥，母妃被皇上不喜，连带着她也一曾住在冷宫。
后来，母妃病逝，狭小的冷宫便只有小公主一人。
宫中见风使舵者数不胜数，她的十七年生活以来，就没有舒坦的时候。
有时候会饿上那么好几天，实在饿不住了，云靥便会自我安慰，前去御膳房拿点吃的。
反正皇宫是她家，拿点吃的，应该也不算偷。
就是怀着这样的理念，云靥去到了御膳房。
没想到吃了几块糕点，这一次无比倒霉，被管事公公看到。
“我的老天，这可是太子用来招待小世子的，居然被吃了。”
守卫瑟瑟发抖，纷纷跪下求饶。
云靥没想到，自己偷吃居然要害人去罚跪，她从暗处走了出来，望着公公。
“是我做的。”
那是云靥第一次见到成渊与云今安。
在此之前，她都是听过，太子殿下今年文试笔试都第一了，成小世子又去追求哪家姑娘了。
但是看到的第一眼，云靥望着自己名义上的皇兄，弱弱地开口。
“皇兄，小世子，对不起，是我太饿了，宫里的人没给我送吃的，我实在是饿的走投无路了。”
“我愿意赔罪，愿意给皇兄与世子殿下做无数的吃的，只求你们别因为云靥的缘故，牵连旁人。”
人在暗处待久了，就会学习一些不好的东西。就比如她，学会了伪装，怎么让自己活得更好。
也学会了，察言观色，攀附权力。
小公主头垂着，身上的流苏裙已经洗的发白，神色怯弱，一看就是被人虐待。
云今安本就是太子，自幼熟读圣贤之书，此刻听云靥这样说，反而没责怪，身着嗓音温和。
“整座皇宫都是云家的，皇妹从家里拿点吃的又何防？”
从那天之后，太子处罚了内务总管，云靥也得了相应的俸禄。
事情自然不会那么容易结束，云靥从那天起，借感恩之名，多次私下带着亲自做的看望云今安，自然地也难免跟成渊这小跟班打交道。
但成渊每一次看云靥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久而久之，云靥只敢亲近温柔善良的太子哥哥，不敢多接触传闻中纨绔不安的小世子。
直到有一天，云靥再一次提着梅花糕前去寻云今安时。
却望见了在门口的成渊。
他眼神盯着精美盒子，望着云靥：“也就今安人单纯，小公主，借太子之名，得到了俸禄与优渥生活不够，多次出入东宫，还想得到什么？”
“奉劝你离今安远点，少一天在我面前上演什么兄妹情深。”
……
记忆被拉回了现实，云靥只觉得造化弄人。
当初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小世子，如今竟然敢收留逃婚公主，还大度地为自己布置屋子。
云靥想，她以后还是得好好地对待成渊一下。
刚想到这里，门就被敲响。
“云冉冉。”成渊站在门口轻声地说。
云靥道：“进来。”
成渊拿着衣物，递了过来，“你且好生安顿在这里即可。”
“嗯。”云靥问：“还有什么事吗？”
成渊瞪了云靥一眼：“这是我的院子？你这是赶我走？”
他又莫名其妙地发疯了。
“不敢。”云靥小声道。
而成渊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从东郊那边过来的时候可发生了什么事？”
东郊？之前来的时候，云靥曾听夜羽说过，自己住的客栈就是东郊。
她心下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了？”
“那里死人了。”成渊知道云靥不是不谙世事的人，道：“说来也奇怪，本来就死一个店小二，衙门去查就行，也不知知府为何如此担忧，今日请我派兵，加紧城中郊外处处巡逻。”
他安抚着云靥：“应该是我想多了，今安派人照顾你，你怎么可能会受伤？”
“嗯。”
成渊望着云靥，道：“公务在身，先走了。”
“嗯。”
门一关上，回到了书房，成渊吹了口哨。
他看着书桌上的画像，画师仅仅画出七分神韵，女子便已美的惊人，眉间的红痣更是极其具有辨识度。
是云靥。
想起刚刚侍卫传来的话。
“不远山洞里找到了染血的喜服，属下已经烧了。”
“不过客栈有几个人还是看到了公主的面容。”
“密报传来，匈奴王子很生气，他不相信七公主死了。”
风吹过，画上的女子此刻就在自己的隔壁。
成渊揉了揉眉心，望着跪在地下的暗卫，语气森冷：“查清楚这幅画谁暗中交给知府的，把他杀了。”
“还有，那些知道秘密的，老规矩。”
画纸被拿起，放在烛台上，燃烧为一片灰烬。
女主——云冉冉。
出自古诗——望不尽，冉冉斜阳，抚乔木、年华将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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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少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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