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时光墙的来信
八月末的蝉鸣裹着桂花香，在儿童公园的树梢上打着旋儿。陈棠蹲在时光墙前，鼻尖几乎要贴到玻璃罩——里面多了封新信，信纸边缘泛着旧旧的黄，字迹是歪歪扭扭的铅笔字：
“小棠姐姐你好：
我是住在5号楼的小乐，妈妈说你后颈的疤是彩虹，我胳膊上的烫伤也是彩虹吗？
我奶奶说，你和姐姐的故事都在时光墙里，所以我把奶奶的老花镜放进来啦，她说那是‘能看见星星的镜子’。
等我长大，也要当像你一样会跳舞的彩虹。”
陈棠扭头喊：“姐姐！有人给我写信！”
林小满正和王雨桐往时光墙的展示柜里摆新照片——上周社区举办“老物件分享会”，居民们送来三十多件“幸福里记忆”：张奶奶的搪瓷缸（刻着“先进工作者”）、李爷爷的半导体收音机（总播《小太阳》）、甚至还有当年幸福里幼儿园的小红花贴纸。
“小乐是楼下开杂货铺的王婶家孙子。”王雨桐笑着递过个铁盒，“他刚才偷偷塞了把水果糖在我这儿，说要给‘彩虹姐姐’。”
陈棠把糖盒抱在怀里，突然踮脚亲了亲时光墙的玻璃：“小乐，你的彩虹比我的还亮呢！”
九月的风里飘着粉笔灰。林小满的“小太阳心理援助中心”多了间儿童活动室，墙上贴着陈棠画的彩虹，窗台上摆着居民们送的多肉——每盆都挂着手写标签：“给糖糖的小太阳”“给小满医生的治愈力”。
“林医生，有位阿姨找你。”实习生小吴探进头，“她说和陈淑兰奶奶是老邻居。”
穿蓝布衫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油纸包。她的眼睛眯成两条缝，笑纹里嵌着岁月：“我是陈姐当年菜市场的老搭档，姓孙。”
油纸包打开，是块绣着玉兰花的蓝布，里面裹着个玻璃药瓶——和陈淑兰给陈棠装药的那个一模一样。“陈姐走前托我保管的。”孙奶奶摸着瓶身，“她说‘等小棠的病好了，把这个交给她’。”
瓶底沉着张纸条，是陈淑兰的字迹：“小棠，奶奶没文化，只能攒下这些钱。你要是想读书，就用它交学费；要是想跳舞，就用它买舞鞋——但千万记住，钱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比什么都金贵。”
林小满数了数，瓶里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张十块钱，边角都磨得发亮——那是陈淑兰卖菜时一张张攒下的，藏了整整十年。
陈棠把药瓶贴在脸上：“奶奶的钱，比阿尔卑斯糖还甜。”
十月的银杏叶落满时光墙时，林建国的电工铺开张了。
铺子就开在儿童公园门口，招牌是陈棠用彩笔画的：“建国电工——修得了灯泡，暖得了人心”。第一天营业，社区的张大爷抱来三台老电扇，李奶奶扛来锈迹斑斑的电饭煲：“老林修的不是电器，是念想。”
“爸，您慢点儿！”林小满举着血压计追出来，“医生说不能累着……”
“没事！”林建国蹲在电扇前，螺丝刀在阳光下闪着光，“当年为了攒钱，我一晚上修八台冰箱都没喊过累。现在能光明正正给老邻居修东西，这胳膊呀，比年轻人还利索！”
陈棠举着刚烤好的红薯跑过来，糖稀滴在电工铺的台阶上：“叔叔吃！周奶奶说烤红薯补元气！”
林建国咬了口红薯，眼泪差点掉在红薯皮上——甜得像十五年前的那个秋夜，他蹲在废品站的角落里，嚼着冷馒头看陈棠的照片时，幻想过无数次的甜。
十二月的雪来得早。陈棠穿着红毛衣在雪地里练舞，后颈的疤痕在雪地里亮得像团火。她的新舞剧《时光的孩子》进入彩排阶段，导演说要把时光墙的故事搬上舞台，让更多人看见“幸福里的彩虹”。
“糖糖，接电话！”周秀兰举着手机从屋里跑出来，“是省舞蹈学院的老师！”
陈棠的睫毛沾着雪粒，声音里跳着雀跃：“老师好！我……我当然想去试训！可是……”她看了眼正在给张大爷修台灯的林建国，又看了眼在给小乐做心理疏导的林小满，“我舍不得家。”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我们看过你的彩排录像，也听说了时光墙的故事。”导演的声音很暖，“学院决定在宁市设分校区，专门开设‘社区艺术班’——你可以每天回家，教更多像小乐一样的孩子跳舞。”
除夕的烟花升上天空时，时光墙前围了整整三层人。
陈棠站在台阶上，举着麦克风：“今天，我们要给时光墙加最后一块砖！”
红布揭开，新砖上刻着一行小字：“致所有幸福里的孩子：你们的故事，就是最亮的光。”
人群里传来抽鼻子的声音。孙奶奶抹着眼泪举起陈淑兰的药瓶，王雨桐举着王兆安织的蓝围巾，小乐举着他的“彩虹胳膊”——所有被时光藏起的碎片，此刻都在烟花下闪成一片。
“姐姐，你看！”陈棠突然指向天空。
林小满抬头，看见烟花炸成彩虹色，落进时光墙的玻璃罩里，把“小棠平安”四个字映得透亮。陈棠的银铃铛发饰叮当作响，和林建国工具箱里的铃铛、周秀兰围巾上的铃铛、时光墙里的铃铛，一起在风里唱着同一支歌。
“雨停了。”陈棠轻声说。
“不。”林小满搂住她的肩，“是雨，终于变成了彩虹。”
雪还在下，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暖得像晒过太阳的被子。时光墙的灯亮着，把雪地里的脚印照得清清楚楚——那是无数人走过的路，每一步都带着爱，每一步都通向晴天。
而这一次，晴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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