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阵妖风大作,呼啸的烈风在身前掠过,带着股浓稠腥味。
南清抬起手臂挡于眼前,低下腰去,尽量减少自己的阻力。
衣衫被风吹的紧紧缠在身上,褶皱的衣角全部被拉平,扳直,斜向后跑去,绷的又硬又直。
南清费力地睁开眼朝前望去,那光亮温和的水镜白光大作,比那太阳还要亮上几分,刺痛着虹膜,只能强忍着眼睛传来的炙痛感,不住地流下生理性泪水。
那水镜上忽地爬上来数道黑色的细线,如那赤地千里土地皲裂,裂开一个又一个口子,像一张密不通风,无边无际的暗网,吸取着仅有的水分与血液,迅速蔓延,膨胀,直至爬满了整个镜面。
咔。
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响起,甚是突兀。就像是夜深人静的午夜,锁芯传来的齿轮扭动声。
静默了短短几秒,什么也来不及想,南清只觉一股极强的气团包裹着她,翻卷几下,她就如那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被狠狠的从这头向后扫去。
南清被狂风掀翻在地,仰着头摔在硬邦邦的地上,一股钝痛直涌脑后,火辣辣的疼。
南清吃力地咽下口中腥涩的血气,待视线清晰了些许,她屏住呼吸,靠着这口气撑起后半身,微微偏头寻觅着乔南汐和卫扬的身影。
卫扬就在她右手边,离着很近。许是方才离着那水镜远,他应该是他们几人状态最好的一个。
卫扬半跪在地上,左手覆于右手之上,死死抓着剑柄。剑身狠狠插进地里,留下了一道极长的深沟,十尺有余,土地深处暗色的土壤翻卷出来,像一条濒死的长虫。
鲜血染红了剑柄的花纹,顺着光洁的剑身一路滑下,埋进土壤中难觅踪迹。
乔南汐在他们身后数米远,歪着身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死生未知。
“呜呜,哇......”
忽的,婴儿啼哭声回荡在密林之中,那声音堆堆叠叠,来回在昏暗的地上滚动,密密麻麻,由远及近,像一张密不通风的网,紧紧缠着南清飞速跳动的心。
婴儿啼哭声?哪......哪来的孩子?
那些巨树突然动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诡异地向上生长,枝通着枝,叶连着叶,将残存的光线隔绝在外。
若不是还有那碎成碎片的水镜徐徐闪着亮光,整个空间就如同被那天狗食日,漆黑一片。
啪嗒。一团黏腻的东西掉在了南清的脸上。
入鼻腥涩,是血液的腥气,夹杂着涩臭味。
南清呆了一瞬,她能感觉到有东西从眉骨处缓缓流下,皮肤深处传来阵阵刺痛,麻痹着她的神经。
就像是陈置了多年的蜂蜜,黏腻,拉丝,散发着恶臭。
有苍蝇将卵产在里边,孵化出来的蛆在内部啃噬,那白花花的躯体浸在黄黑色的黏液中,上下扭动。
她颤抖着伸手朝脸上摸去,却并未摸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她有些呆呆地看向自己的手。
啪嗒。啪嗒。
那东西忽的从上边滴在她的手上。细看,竟是团深褐色的血红沙土凝结而成的,顺着她的手缝滴下,便消失了。
“呜呜,哇......”婴儿啼哭声再度传来,仿佛就在头顶。
南清大气也不敢出,缓缓抬头看去。
风影微动,一个巨大的怪物从混沌中显出身来。
通体苍色,状如羊身虎面,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发出的声音如同婴孩啼哭。(1)
南清呆呆看着上边出现的怪物,只觉得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兽皮上戛然而止的字迹......
那怪物静默了几秒,复而张口猛地朝正底下的南清咬去。
那牙齿森寒,带着倒状的锯齿,闪着幽幽的寒光。
“清姐姐,跑!”
南清被一股推力推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猩红的尘沙迷了眼。
卫扬整个后背被撕裂,露出一片血液淋漓的后背,汩汩冒着鲜血,混合着淡黄的血浆,像是被打破的残破酒壶。
脸朝着地,一动不动,好像再也不会醒来了。
那羊身虎面的怪物细细地舔食着牙齿上的血液,像是得到了什么极好的美食,兴奋的呜呜啼叫着,腋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享受着鲜血美妙的口感。
待舔食干净,那腋下的兽瞳焉的变成一条细线,贪婪地盯着身下生死未卜的卫扬,蓄势待发。
南清只觉眼前猩红一片,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冲向卫扬,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卫扬身前,伤及五脏,南清忍不住呕出一口又一口的血来。
腥臭顷刻之间逼近,南清不敢看,只紧紧地缩着脖子,牢牢护住身下奄奄一息的少年。
在那刹那,她想到了很多。
想起卫扬猫儿般的眸子闪烁着的真挚,想起乔南汐在马车里甜甜地对她笑,想起系统跟她的小吵小闹,想起卫扬奋不顾身地推开她,还有......想起谢珩。
她真的很害怕,本可以求救系统躲此一劫的,但是她知道,如果她不这样做,她会后悔一辈子,哪怕完成这个位面的任务全身而退,也会悔恨终身。
在那一刻,她感觉身边之人无比的真实,这不是一本书,而是真实的世界。她就是他们的阿姊,是乔南清,更是南清。
咻的一声,利器破空声划过耳膜,紧接着,那怪物痛苦的桀桀啼叫着。
南清抬头朝上望去,那怪物扭曲成怪异的弧度,虎面咬着羊尾,不停地翻滚,最后竟是呜咽一声,爆裂开来,化作漫天尘沙。
猩红的沙土弥散于空中,像一只只小飞虫,越飞越远,消散在视线中。那些巨树慢慢缩小,缩小成正常的大小,厚积的落叶也如尘土般消散在久违的日光中。
阳光温暖而和煦,带着淡淡的热意,浸润着此间的万物,舒畅,漫长。
真好,总算是,结束了吗......
南清脱力,仰面倒在地上,阳光真的好舒服啊......
她的眼皮很是沉重,身体里的血液似乎流动得也慢了下来......好想睡过去,这样想着,便缓缓合上了眼。
意识涣散之时,她似乎看到远处有一抹墨色的衣角正向他们走进,但没待细想,便昏沉沉睡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
南清不知自己现在是睡了还是醒着,只觉眼皮处泛上些光亮,一会明,一会暗,像是沙滩旁的海浪,涌上去,又退下,周而复始,没有固定的形态。
南清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沉静的夜空,零星的星子眨着眼睛。
这是哪里......他们都获救了吗......
南清微微动了动手指,是衣服吗?绵软的,鼻尖盈溢着清爽的莲香,很暖和。
身体里的痛感......好像消失了,南清细细感受着,此刻除了疲惫,好像并未有其他的不适。南清撑起身子,靠着身后的树。
“醒了?”
谢珩坐在不远处,一只小臂撑于膝上,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木柴,说不出的俊逸好看。
火焰明明灭灭,黑暗与光明在谢珩高挺的鼻梁处不断交织,都在争夺着地盘,眷恋的不愿让出任何一步。
谢珩只着单薄的里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麦色的肌肤,线条流畅又优美。
“卫扬......卫扬如何了?”
昏迷前的记忆涌入脑海,南清有些急切地问道:“还有南汐,他们还好吗?”
“尚可,只是还在昏迷中。”谢珩顿了顿,道。
卫扬趴在不远处,后背上敷了一层绿色的东西,大概是草药。乔南汐在她的旁边,仰面朝着天,微微缩着身子,有些颤抖。
南清把身上披着的衣服盖在乔南汐身上,乔南汐这才慢慢停止颤抖,眉心舒展开来。
她摸了摸乔南汐的额头,放下心来。“真是太感谢了。”
南清劫后余生地想,这次若没有谢珩,他们的小命估计都要交代在那里了,还有那支射向那怪物的利器,南清刚想开口询问便顿住了。
影影绰绰的火光下,一点血红隐没在谢珩白色的里衣之中,像东方初升的太阳,周遭晕染着淡淡的玫红。
不对,谢珩这是受伤了啊,她想到哪去了啊。
“你......受伤了?”南清有些担心地开口。
“无碍,小伤罢了。”
谢珩紧了紧领口,那血红的印记彻底被白色的单衣遮盖住。
白日里的秋风凉爽,可晚间树林里的秋风透着丝丝寒意,拂过南清裸露在外的手,激起一层小疙瘩。
南清垂眸,她并未直接和带着冷意的地面直接接触,而是坐在了一件墨色的衣服上,它隔绝了向上涌来的阵阵凉意。
明明他自己都受伤了,为卫扬找来草药,还把外衣和中衣都留给别人,自己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拖着病躯在这儿守着昏迷的他们......
他哪里如剧情上所说的嗜血无情了,明明是面冷心善的好人啊。此刻谢珩在南清眼里就像开了滤镜一般,南清心里微微心疼着谢珩。
南清把身下的衣服拿起来,将上边的尘土抖落,抱在怀里,走到谢珩身边,蹲下。
(1)山海经中的狍鸮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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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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