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话，鱼缓打量起眼前人。
赵将然穿着白熊人偶服，脖子以上轮廓硬朗，脖子以下Q弹软萌。刚硬的帅配上可爱的萌，两种风格撞一起画面很割裂。
割裂归割裂，好看也是真好看。
他随意坐着，仰着头，闭着眼，额前碎发半湿，人来人往的步行街，出色的皮囊勾的人满心躁动，一道接一道的目光扫过来。
她心想。
难怪赵将然言语如此自信，帅而自知，他这样的可不常见。
鱼缓扯出招牌笑容，声音软着，带着点恳求：“你可不可以好好地想想。”
赵将然掀起眼皮瞧了一眼假笑的人，撕开包装袋丢了颗陈皮糖进嘴里，神色倦怠意有所指：“天太热，我想不起来。”
偏偏鱼缓听懂了，在这点她呢。
不情不愿了几秒后，她说服了自己，妥协。算了，求人办事得有诚意。
注意到他放在座椅上的传单，鱼缓挪着碎步靠近了点，弯下腰伸手拿了几张，一张张展开排成扇形，给他煽风降温。
赵将然挑眉：“很上道嘛。”
鱼缓没理他。
“煽大点。”
“……”
“再大点。”
大胆！
座椅上的人毫无人性，竟然敢指挥他的债主。
鱼缓热的满头大汗，在心里发牢骚。
她是说过不让他还钱的话，可后来都被他驳回了。说来说去，他还欠着。
既然欠着债，就该有欠债的样子。
可眼前人哪有这样的思想觉悟，享受着她的服务，舒服得很，怪不得别人都说欠钱的才是大爷。
“你想起来了吗？”鱼缓没耐心了。
小风一阵阵的，赵将然心里的烦躁稍稍减了些：“在想。”
“……”效率太低。
鱼缓轻轻叹了声，抬眼望着天边，眸中染上一抹红雾，日落余晖，漫天的红霞美得让人沉醉。
独一无二的美景她没心情欣赏。
天快黑了，不知道方怡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心里记挂着另一边的人，手上的动作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某人立刻“啧”了声。
“别停。”
“……”
“你朋友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我筛选一下。”赵将然闭着眼主动问了句。
他的问题并不难回答。
分开时方怡特地跟她说过方宇的穿着。
鱼缓细细描述：“上衣是橘红色的T恤，正面印着英文字母，裤子是黑短裤，球鞋是耐克的。”
“这么详细。”
“嗯，我朋友跟我说的。”
“对了。”鱼缓想起奶茶店服务员的话，“他不是一个人，差不多有十来个。”
三三两两的倒是寻常，十来个的的确少见。
赵将然睁开眼，恍然想起几小时前的事。当时他扮着熊发传单、散小礼品，有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朝他走过来，队伍里的女生夸他可爱，跟他合影捏来捏去又搂又抱。
至于是在哪条街遇上的，他忘了。
鱼缓见他睁开眼，眼底从深思熟虑到一片分明，就知道他一定看见了。
“你看见了。”
“没看见。”
“你知道的。”
“不知道。”
不确定自己所见的是否就是她要找寻的。
赵将然嚼着糖块，细碎的声音响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陈皮香：“只是听见那群人说，去什么‘蓝眼泪’爽爽。”
“……”
连地点都说出来了，还说不知道。
不管怎样，鱼缓还是很感激他：“谢谢你。”
鱼缓收起传单，认真整理了下，放回原位后转身就走。
“去哪？”赵将然叫住她。
鱼缓回头：“我去找我朋友。”
接下来的事座椅上的人清楚得很：“然后你们一起去蓝眼泪找人？”
回头的人点了点头。
“知道蓝眼泪是什么地方吗？”赵将然侧着脑袋看她，似笑非笑。
鱼缓摇头，他的话让她感到不安，“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赵将然从座椅上起身，单手伸进所背的粉色挎包里，走到她面前，“伸手。”
鱼缓愣住，没反应。
他催促着：“快点。”
她抬眼看他，眼中虽不解，却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她举着胳膊，手指白皙小巧，指尖是淡淡的血粉色，赵将然神色一顿，对上她的双眸：“两只手。”
鱼缓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乖乖照做。
他从包里抓出一大把陈皮糖放到她手中，温声道：“等我几分钟。”
鱼缓捧着糖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她看见赵将然拎着白熊头套消失在拐角处，看见天边残留着一抹红霞，有风吹过，温热拂面。
几分钟后，赵将然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他脱了人偶服，上身穿了件修身的黑色背心，下身则是深色的迷彩工装裤，身姿挺拔，宛如白杨。
乍一看像当过兵一样。
鱼缓曾在赵将然留下的身份证上看过他的出生年月，原以为他是成年人，没想到只大了她一岁。
跟同龄男生比起来，赵将然发育的……
有点太好了。
个高腿长，身材健硕，肩线流畅没有一丝赘肉，每寸袒露的肌肉蕴藏着爆发力，黑背心下包裹的腰身看着很有劲，走起路来透着难以驯服的野劲。
赵将然单手插兜，冲眼神迷离的人打了个响指：“走吧。”
鱼缓回过神，跟在他身后：“去哪？”
他往前走，没回头：“找人。”
……
“方怡，这边。”
鱼缓招着手，那边的人小跑过来。
方怡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缓缓，你有发现吗？”
鱼缓点点头：“方宇好像跟六猴那群人去了蓝眼泪。”
“真哒！”方怡紧皱的眉头这才松了些，“你在哪打听到的？”
鱼缓没回头，指着天使城入口处的方向：“那边的人告诉我的。”
方怡顺着指尖所指的方向望去，入口旁有颗大榕树，树下空荡荡的。
“谁？”
鱼缓这才回头，发现刚刚在树下休息的人不见了，心情莫名焦急了下，勾着脑袋四处寻找。
“喂，这边。”
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鱼缓松了口气。
声源处，十点钟方向，赵将然单手插兜站在街口扬了下下巴，示意她们跟他走。
方怡一看，是个帅哥。
放在平时，见到这样的人物她早就向鱼缓刨根问底了，无奈现在的心思都在弟弟身上，难以分心。
看帅哥的样子像是要带路，方怡问：“他要带我们去蓝眼泪吗？”
鱼缓点点头。
“这么好啊。”
“……嗯，他人帅心善来着。”
赵将然一路跟过来，鱼缓并没有反对。
刚刚听他的语气，蓝眼泪是干什么的，鱼缓多多少少猜到了点。她和方怡即将出入鱼龙混杂的地方，有个男生陪着壮壮声势也没什么不好的。
十分钟后。
三人停在半现代半古风的华丽建筑面前，还未进去，就能感觉到里面的物价死贵死贵的。进入后发现里面更加华丽，装修高档，连走廊都铺着地毯。
方怡塞了小费给服务生，才问出方宇和六猴他们开的包厢，没有犹豫直奔二楼。
二楼走廊的尽头。
两人停在202房门前没敢进去。
鱼缓看到方怡紧张了，而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大概是被学校那群人欺负到有心理阴影了，对同样类型的人一直有心理畏惧。
方怡同样是个好好学生，畏惧之下，还不敢面对，怕门后的弟弟已经遭遇了不公平的对待。
鱼缓看着方怡，知道她的心情只会比自己更煎熬。
她深呼吸了下，决定打头阵。
伸手握上门把手，向下扭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半掌宽，劲爆的歌曲穿过窄缝冲击耳膜，烟酒的混合味直窜鼻腔，很浓烈。
鱼缓被呛的咳了下，抬眼看到了神色消极的方宇，他坐在沙发上，两侧坐着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男人，可怜巴巴的。
方怡也看见了，她还看见弟弟嘴角青了一块，明显被打了。
除了自己，谁也不能欺负弟弟。
怒火一下子燃尽所有的顾虑，毫不畏惧推开门就冲了进去：“方宇！”
鱼缓大意了没拦住，下意识跟了进去。
对方人多，来的时候说好了见机行事不可冲动。
“姐！”
听见熟悉的声音，方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眼中闪着泪光。
下一秒，就被身旁人压着肩摁回座位。
染着黄发的男人语气不善：“给我坐下。”
包厢里热闹的气氛瞬间静下。
头顶悬着转动的彩灯，光束扫过在座的每个人。鱼缓悄悄数了下，除去方宇，男男女女一共十三人。
个个长相成熟，打扮成熟，眼神浑浑噩噩的，一看就是大她们不少的成年人。是不是地痞流氓不好说。
她不知道方宇一个初二的学生是怎么和他们混到一起的，真想捶方宇两拳。
黄发男坐在沙发中央，翘着二郎腿，打量起鱼缓和方怡：“两位妹妹过来一起玩呀，哥哥请客。”
说话的人正是六猴。
鱼缓见过他，在方宇的Q｜Q上。
这个人长相很有特色，发色亮眼，五官偏猴系，本人十分自恋，头像用的是自己的大头照。
让鱼缓感到奇怪的是，面对陌生面孔的到来，六猴脸上并没有意外，像是等待已久。
“谁要和你们玩，方宇咱们走。”方怡上前想带走弟弟，却被两个男人拦着。
“带他走可以，先替你弟把单买了。”六猴来了句无理的话。
鱼缓看明白了。
为什么她在方怡家发出去的消息一直没有收到回复，现在看来应该是六猴故意在捣鬼。
因为，他想让她们找过来。
不然，不来的话，可不好宰她们的钱。
“真是好笑，我弟弟为什么要给你们买单。”方怡气愤道。
“你弟赌牌输了，买单是他承诺的赌约。”六猴笑着，反手拍了方宇两巴掌，“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方宇捂着脸：“……不对，我没有输，牌是你们逼着我玩的，也是你们逼着我输的。”
六猴笑的更开心了，并没有否认：“姓方的，酒你喝了，歌你也唱了。怎么，你想逃单啊？”
“我没有逃单，我消费的那份我会付钱。”见姐姐在这，方宇胆子大了起来，“来的时候说好了AA的，你们说话不算数，强迫我请你们喝奶茶，还骗我赌牌，合起伙来坑我，逼着我买全部的——”
六猴一巴掌扇了过去：“唧唧歪歪的废话真多。欠打是吧，嫌刚才没挨够？”
方宇被打了，立马不说话了。
“怂样。再说了谁坑你了，是你自己蠢。”六猴无情嘲讽，直接不装了。
对方有条有理，方宇显然是吃亏的那方，争执下去只会有害无益。怕他们再对弟弟动手动脚，方怡选择妥协：“好，我答应买单。多少钱？”
“不多，也就六千来块钱。”六猴说。
鱼缓真想锤死这个无赖。
自己水产店一个月的营业额也不过四、五千左右，还是生意好的时候才赚的到。
六猴一张口就是六千，她听了都气的缓不过来。更何况还是学生，没有收入靠家里给零花钱用的方怡。
仗着人多，就随便欺负人。
——人多。
鱼缓突然想起一个人。
进了蓝眼泪后一直跟在她们后面默默无言的人。
她回过头，赵将然站在门边没进来，肩倚门框，双手抱臂，随意到像个游戏人间，冷眼旁观的看客。
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也是，本就无关。
虽然不知道赵将然是出于何种心态帮助她，但追根究底和方宇的事挂不上钩。
他告诉她方宇的行踪，还带给她们带路，鱼缓已经很感激他了。此时的局面是一滩浑水，她怎么能把毫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鱼缓放弃求助他的念头，独自想着解决方法。
从水产店出来时她身上一直背着挎包，以防万一带了零钱和银行卡，卡里存的钱足够支付六猴所说的费用。
她有些不舍，那是为开学存下的资金。
“我、我没有这么多的钱。”方怡说。
“啊～那怎么办呢？”六猴色眯眯地盯着方怡，想到了更好玩的事，松了口，“这样好了，你过来陪哥哥玩玩，哥哥心情好了就不跟你弟弟计较买单的事。”
“我呸！丑八怪。”方怡毫不客气。
情况不妙，鱼缓瞬间下定了决心，钱没了还可以赚，现在重要的是把方家姐弟俩安全带走。
鱼缓拉开挎包拉链，从一堆陈皮糖里翻出银行卡，刚上前一步手腕就被抓住，被人用力一扯拉到了身后。
她下意识抬眼，看见了赵将然的侧脸，以及一句“交给我”。
下一秒，房门重重地关上，巨大的声响连心都跟着一震一颤。
数道目光纷纷投向门边。
故意挑事的人瞬间成为焦点，包厢里诡异的安静了几秒。
赵将然挑了下眉，笑得很无害。
“不好意思啊，打扰了。只是想跟你们说一声，不A钱，不放人，今晚——”
他敛了笑，语气又凶又拽。
“一个也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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