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勉强合格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在考验我吗?”
“对。”
“那我合格之后呢?”
雾被她的迫不及待逗笑了,“你都没问考题是什么。”
“那是什么?”
雾把杯子放在她面前,“满分是全满,而你——”他倒了半杯水,“是这个。”
“水代表的是爱。”
雾把半杯水放她面前,满杯水就搁置在原位,然后回到她面前。
他用手指摩擦嘴唇,看着那杯半满的水。
“那你需要一整杯水吗?”
“也不需要。”
他抬起头,对她笑。
“那这个考验不就没意义了吗?”
“还有一个。”
“是什么?”
“莎士比亚说过,爱能拯救一切。我想看看你能不能拯救我。”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那什么能救你,我给你找过来。”
“你就……真的,不能放过我吗?”
棉呵呵一笑,“我不是说了吗?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
雾浅浅好奇一下:“你真的很喜欢看我自杀吗?”
“你捅心脏我就给你换一颗心脏,你割腕,我就不停的给你换血,绝食,我就插根胃管让你吃流食,我让人每天看着你,睡觉也得栓根链子。”
“所以你爱我都是假的?”
“怎么会呢?我还没有在某个人身上浪费三五年呢。”
“我不需要你的爱。”
“那你需要什么你跟我说。”她非得撬开他的嘴。他已经够碎了,无所谓了。
“我需要和你永生不想见。”
“这个不行。”
雾歪下头,修长有力的手指戳在自己的脸上,“阿棉,我并不喜欢你呀。”
“无所谓,我喜欢你就行了。”
他粲然一笑,“喜欢?喜欢能坚持几年?爱又能坚持几年?”
“如果你的每次告白都需要我来回应的话,那么我说:我不喜欢你。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我一直不明白爱到底是什么,于是,我搜索。爱是。
你爱我,但是我是自由的。
还有你爱我,但跟我没关系。
爱是。
反反复复地无数次沉沦。
爱是。
你心疼我。
爱是。
你优先为我考虑。
爱是。
你觉得愧疚。”
棉一点都没有哭,还可以,“可是我需要你。我可以用任何手段得到你,霸占你,摧毁你,破坏你。你是我最心爱的玩具,所以即使你被我玩坏了我也会疼你。”
“可是当我真正被你玩坏时呢?
你当时怎么想的?”
“我心都要碎了。但是你就不能接受我吗?即使让我看着你都不行吗?”她下意识说出:你好自私。这种话。
“那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她的双手紧握,早已经由紧张转为忍耐,和斗争。
强烈的占有欲和理智争斗,理智和感性争斗。感性来掺和什么?
她面前的雾特别干净和放松,是她没见过的样子。她的感性负责心动。
不合时宜地心动。
雾双手一摊,说:“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有人说:爱是疯子的良药。”
如果说以前的雾是温柔的化身,那现在的雾就是他疯狂的原型。
他单凭坐在椅子上,嘴唇翕动,甚至连声音的语调都很平静。有人说英语在英国人嘴里才是最好听的,现在她有了答案,在雾嘴里才是最好听的。
轻轻被说出来的话撩起她浑身的烦躁。
“我思考了你好久,一直认为,你的爱拿不出手。”
他有些懒散,观察着对面这个口口声声说极爱他的人。爱是,一个人能接住一个人的负面情绪。
单凭这一点。雾就得废了他们之间的可能。
而且谁都不能知道。
棉第一次没有在他面前强势,很可爱。
“你既不心疼我,也不放我自由,还不为我优先考虑。你的爱只满足你自己的一厢情愿,一己私欲。”
“那你就对我公平吗?从头到尾只是一场算计。”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啊。你考试之前会见到考题吗?”
“那你即使是死了也没所谓吗?”
雾不说话。
棉松口气,“我都忘了,你跟别人真的不一样。”
他点点头,抬起腿,放在另一条腿上,双手握住,放在腿上,“我现在再问,我辜负了你吗?”
棉笑起来,用手的侧边擦擦眼泪说:“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爱你的人就那么几个人,父,母,兄弟,还有我。你每个人都没有辜负。
但是,你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我有情感障碍呀,乖乖。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
“可是,你表现的那么正常。我恨你,”她撅起嘴,委屈地瞪着他,双手用力的摩擦,她咳一声,松开手,双手捂住脸,彻底哭出来:
“我每天都跟你一起吃饭的呀,你表现的那么正常,正常到我以为你接受我了,你为什么不早说呀。你就是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如果没有霍衣,你是不是就被我害死了?”
“区区一条小命,还恐吓不了你。”雾看着她哭泣,眨一下眼睛。
棉从来没有注意到,他每次发病的时候,他眨眼的频率会减的极低。
“你和我说实话,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雾躲避视线,“你说实话。”她的双眼满是渴望。
她又补了一句:“让我死心。”
“你不能拯救我的生命。相反……”
“相反是带走了你的生命。”
棉又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呀。
“我做的最用心的一件事就是那次自杀。”
“你能不能不要答非所问?”
她情绪激动地提醒他。
雾回神,淡淡地说:“我发病了。就现在。”他开始注意力低下,浑身无力。
他这个时候发病,好像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棉站起来,擦擦眼泪拉起他的胳膊要带他去医院。
“我们去医院。”她用手掌擦了擦脸,想把他拉起来,却觉得他的胳膊很重,身体纹丝不动,他没有力气操控自己的身体。
棉看见他一点都没动,甚至没有抬头。
雾提起一口气,有劲说话了:“你放个手有这么难吗?我都手把手教你了。”
“你在教我理论,可是我在对你实践。
你只要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你永远不要见我。”
棉松开他的胳膊,双臂将他包围在怀里。她直勾勾地看着他:“别说了,别说了。不喜欢我这句话我已经听厌了。”
“不喜欢我又怎么样,不爱我又怎样,即将离开我又怎样。
到时候就把所有认识你的人全给收买了,然后把你圈起来,养在我的房间里。
不能怀孕又怎样,我摘了你的结精环。”
“我们的孩子肯定是非常漂亮的,而且非常聪明。”
雾安静地看着她咆哮,突然觉得这样对她很不公平,但是真相,他不会说的。
他转动眼睛,说:“阿糸死在我的怀里。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能够接住她的人。我死在你怀里是因为,你爱我。仅此而已。”
“那你知不知道你死在我怀里我有多害怕。”
雾轻轻笑起来,他问她:“你也会害怕?
你用你对我的爱来心疼自己。你哄你自己。你只会在乎我离你多远,而不会在乎我的感受。
咱们俩个一路走过来,我搜集了太多你自负的证据了。要我一个一个念给你听吗?
你知道在我接受你其实只爱我一点点的时候,我有多失望吗?
你全都不知道。
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那天外出。
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出去吗?因为我心情不好,因为我病犯了。
你知道我在遇见你之前自杀过吗?你不知道。
你知道有多少人被我搞丢吗?你不知道。
你知道我每次发病会用什么工具吗?你不知道。
你知道我一次性会在皮肤上留下几道伤口吗?你不知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吗?因为你来的太晚了。
我理解你,我明白你,你的所有行为我都能看懂,但是我无法相信你。
同床异梦,同床异枕的那个人我无法相信。这种感觉是无法忍受的。
你不能体验我的痛苦,你不能,你不能,你高高在上,这种痛苦你不能承担。因为这实在是太痛了。
天堂里有一份名为痛苦的饼,每个人出生时就会被分得到一点。每个人的分量都是不一样的。
我有我该承受的,你也有你不该承受的。
我认命。但是我不屈服。
可是你让我屈服了。
你真厉害。
我以前每次自杀的时候都会及时就医的,但是上次我没想过。
因为有你在。
你爱我,所以我要死在你怀里。即使你那里有一丁点爱,我也觉得很舒服,好舒服,比睡觉都舒服。
你想让我活着吗?
那你就离开我把,离我远点。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这段话在他的脑海里重复了太多次,让他现在非常平静地背出来。
棉什么都有,现在只想要他。他可以给她,但是他浑身上下都是**的秋。
就像他已经腐烂出了组织,不能把手放在如春风和煦般的她的手上。
他只能给她,剩下春天的花瓣。
这是唯一的东西。
“走吧。”他催促到,刚刚说了一句错话。
棉睁着浑圆的眼睛,里面蓄着泪,她扭头,闭上眼睛,眼泪就像水龙头打开一样,连着线流下来。
她扶着椅子蹲在地上。
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反正雾在发楞,刚刚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让他长了点脑细胞,思考刚刚有没有说错话。
“那我能带你去旅游吗?”
雾没反应过来,直白地说:“现在这么乱,估计过个几年就要世界大战了,我肯定会被炸死。估计到那个时候我就会怨恨霍衣为什么把我救回来。”
“你就告诉我能不能带你去玩。”
他想想说:“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恨我,然后努力往高处走,争取在世界大战爆发的时候在英国丢几个核弹。”
“我能不能见你?至少一年一次。”
“可以。”他又不理解了。
棉这才点头,擦擦眼泪,清清喉咙,站起来,有了这句话,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要走,雾捂住眼睛,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说:“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你明白我的,我从来都是祝福着你的,我愿意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祝福都给你,开心,快乐,幸福安康,平安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他把所有能祝福的词都念了一遍,即使他们的意思是相通或相似的。
他一直都不喜欢把女孩子弄哭:“承受不起你的爱的人是混蛋。”
他松开了手。
“我连你都得不到,看来你的祝福也是凡人之语。”
棉居高临下,用红肿的眼睛看着他。他自始至终就没有把贴布条摘掉。
她用手指抚摸他的皮肤,她挑起一根手指把他的脑袋转过来。
雾在想:为什么这么多动作?
“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雾抬起胳膊,用手指指背擦掉她的眼泪,有点烫。
棉把门打开,雾背对着她。门关上,雾松口气,进入卫生间,把花洒打开,水流劈头盖脸地浇下来。
说错了。
凉水压下去他升起的焦躁。
如果他发疯,棉就会发疯。但是如果他温柔,那么棉只会对他好。
硬扛他真的刚不过。真的累了。
雾算错了。
棉坐上车,擦擦眼泪,“他同意了。”
“嗯。”
棉吸吸鼻子,随口问他一句:“你昨天在车上睡的。”
“在沙发上和他聊了一夜。”
棉拿着纸巾,轻咳一声问:“说了什么?”
纤开着车。
昨晚他换完裤子就下来了。他和纤说:“哭一哭也没事,只要不伤心就好。”
“这话不是有毛病吗?”
“伤心了,就去找心理医生。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伤害她,一直到最后我依然不会伤害她。”
雾闭上眼睛想:
他的感受她一辈子都体会不到:是上一秒悠闲看电影,下一秒心脏刺痛,而他不在乎。
是夜晚失眠,雾打开冰箱,喝酒赏月,白天按时起床上班上学。
是注意力不集中,看一句话好几遍。
是突然袭来的疲惫让桌子上放的蔬菜经历一夜,脑雾侵袭。
是他翻来覆去,从床上掉在地上,骨骼与地板挤压皮肉组织的刺痛。
是一辈子的雾霾,让眼睛不好,让身体也不好。
是所有的无所谓。就像死了一样。
他一直就没好过。
他突然走着,双腿突然无力,让他直直的跪下去,双臂下意识砸在地上,护住了他的脸。
他是生病了,可是怎么形容呢。
他快死了,可只能写出来解脱一词。
人活着的意义,他给阿响讲了。自己也明白,但是一辈子做不到。
这个病就是这样,让患者一辈子感受不到开心,幸福。
可是他愿意把他没有享受到的都送给阿棉,重复了也无所谓。
雾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写了好几页的日记,没分给棉一页。只愿给别人好的。
他被不断的冷水逼到绝境,一个激灵之下,他关掉水,不切实际的现实世界在他的感知世界里天崩地裂。吓得他把眼睛闭上,慢慢等着时间过去,等着病发作过去。
他连衣服都没脱,沾了水的衣服变重压在他身上,刺激他的感官。
棉笑起来,没有依据的说:“我会看好他的。”
雾恢复平静,能正常呼吸了。他把自己包成木乃伊,躺床上,脑子不断风暴思考:她的爱真的好虚幻,口口声声的爱就可以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爱人的方式,只是难以表达,只有将手伸进对方的身体里。棉不可能没被直觉指引,雾也没能力藏好所有的爱。
雾透过他那双残疾的眼睛,能看到什么!
他能看见什么?他只觉得混乱,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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