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在白天睡觉,晚上活动。他终于把棉弄走了,计划虽然有点迟,但是还算顺利进行。
他一直在房间里待到早上,一大早做饭,还做的很丰富。
司拉开椅子,随口一说:“这么丰盛,有什么好事吗?”
雾点点头,看着他。
“我的好事?”
“嗯。”
司撕开面包,蘸一下汤,放进嘴里,“什么事?”
雾调整一下身体,摆出虔心的姿态,“帮我找个工作。”
“自己找。”
雾眨眨眼睛:“有你真好。”
司还是那句话,“自己找。”
雾嘟起嘴,哼一声,把自己的盘子和他的盘子交换一下,“那就吃这个。”他的盘子里只有黄油烤面包和培根。
妃捂嘴笑起来,覆上他的手说:“我帮你找。”
司可不惯他,“让他自己找。”
雾往妃那边靠靠,“我有武器为什么还要锻炼?”
“那没武器呢?”
雾挑眉:“那我的目的也达成了。”
“我是说一开始就没有呢?”
“一个人生下来,他的父母,容貌,发达的大脑,健康的身体,还有性格品质,甚至是他所处的环境,都是他的资本。如果一个人生下来什么都没有,那他就不用活了,反正活着也是浪费资源。”
身为雾的父母,听到孩子说这种话,当然是觉得不正确,可是也没毛病。
司眸色深了深,他抬头对他笑起来,将盘子换过来,“虽然道德不好,但是是真理。”
“你要去哪上班?”
“自然博物馆。”
“可以。”
雾冲妃挑挑眉,成功了。
司注意到他们在对暗号,又注意到妃和自己盘子里的汤一样。
他得出结论:“你们两个是串通好的。”
雾出声:“哎哎,你已经答应了,不能反悔。这个可是人品问题了。”
直到他们上班出门之前,他都在为得到了工作而欢呼。
门一关,他就收起了笑容和动作,一拳捶在桌子上,盘子上放的刀叉被震地发出声音。
他默默地将盘子收在一起,端进厨房洗盘子,刷盘子和叉子。
他低头,将盘子放好,铁质的叉子上沾了水,聚集在叉子的轮廓上。他拿起刀子,雾仔细观察手里的刀子——刀柄上纹着花纹,刀刃很宽,非常锋利。
这把刀是他高中时候买的,是用来攻击自己的武器。当时刚买回来,被他随手一放,再次回来的时候刀就不见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在珏的手里。
他无语地看着珏用这把刀子吃饭,看来他很喜欢。
雾反手把刀收了。
突然,门铃响了,吓了他一跳。一种与世界巨大的脱力感立马消失,他看一眼手里的刀,把它藏进手里。
他戴上眼镜,门铃又响了,这提醒雾,真的是门铃响了。
“谁啊。”他边开门边询问,那问这个问题有什么用。
霍衣回答:“是我。”
如果是个正常人,那遇到这种情况就是惊讶,沉重。但是雾现在很烦,根本装不了一点,所以他扶着门框,手指捏紧。
霍衣看见了他的动作,笑一下,推下眼镜。
雾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收回来,往后一指,“请进。”
他一点都没有局促,直接坐进他家的沙发里,交叠双腿,将双手放在大腿上。
“阿棉被你劝走了。”
雾坐在他对面,将刀往衣袖里面藏一藏。
“过来干什么?”
霍衣有点惊讶:“犯病了?”
“就你懂的多?”
霍衣扬起一边的嘴角,“当然,我们可是知己。”
雾伸出手掌阻挡,将脸转一遍:“别来沾边。”
霍衣不装了,皱眉道:“为什么?”
雾晃动脑袋,也质问他:“你又是为什么?”
“你知道我的秘密。”
“你也知道?我真没必要和一个杀人犯当朋友吧?”
雾都累了,“才过了不超过一个月。我他妈的刚找到工作,我的计划刚刚实行。”
霍衣举起手,双手交叉,“所以我帮你打破,你的,错误认知。”
“哇,你好棒啊。”雾苦着脸,他还得听着他说话,“尼采说真相是人的一种认知。而这种认知是可以更改的。”他点头,“我改,你现在走。”
“不是这个错误认知。是你对于我的误解。”
“啊?那不就说明咱俩不是知己呀。”
霍衣摇摇头。他俩当然是知己,只是一个杀人,一个不杀人而已。
他看着他的眼睛,雾明白他这个意思。
雾要疯了:
“我是个精神病。你他妈为什么要和我交朋友?我现在想的就是,某一天一把我四肢切了,然后一瓶营养液吊着我的命,到时候大小便失禁,生不如死。我根本不相信你。
你但凡不是个杀人犯我就不会这么不相信你。
所以,走。离我远点,别来烦我。”
他指着门。
“我不会的——”
“——我根本不相信你。”
“你杀人了,就是不对。”
“我知道。其实对于不对对你来说没关系吧?”
“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那就有关系了。”
“我杀人是不对。但是没有人抓到我。如果你认为我错,那你又觉得你是对的吗?”
雾当然没听进去他的话:“你现在想,一个杀人犯要和你交朋友你会怎么想?”
霍衣嘬嘴,认真回答道:“我会同意。”
雾深呼吸几下,劝自己冷静,努力思考现在的状况:他要和自己交朋友?很好,然后呢……不行,他是杀人犯。
雾把手机打开,将录音功能打开:“你说吧。承认你的罪行。我就同意。”
霍衣将手机从桌子上拿起来,亲口承认自己的事情。他不问录音的用途。
雾低着脑袋,他的脑子被分成两半,一半是理智压制烦躁,一半是怎么处理这个情况。
相信之后,他就是最大的风险。相信一个杀人犯,哈哈哈,怎么可能。暗网上那么多疯子变态,他或许就是其中一个。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和他有接触,是他错了。
雾动一下,袖子里的刀片冰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心生一计。
霍衣说完了,将手机还给他。雾接住,顺便摇摇头,“不行,我还是不能相信你。暗网上那么傻逼都是真实存在的,我不能相信你不会是。”
他把刀抽出来,捅进他的身体里。伤口大概在胃的左边,进入了大概五公分。
霍衣就这样看着他,然后忍痛一瞬间。
雾跪在他腿边,他的胃蠕动一下,他脑海爆炸,一切归于平静。
霍衣用拇指抬起他的脸,手一转,用整只手捏住他的脸问:“如果是这样话……你能相信我吗?你说过,人与人之间有最基本的信任。但是你跟我之间从来就没有。你一直在向我发出求死的信号……”
雾往后仰,松开他的桎梏,抬起颤抖的手,他退出录音界面,拨打急救电话,声音颤抖请求对方赶紧过来。
然后他继续打电话,他要自首。
霍衣伸手要抢到他的手机,被他按住,“你不能住监狱,赶紧取消。”雾瞪着眼睛,用手掌捂住他的嘴,“闭嘴!”
他挂了电话,继续打,给司打电话:“父亲,我用刀伤害了一个人,我已经拨打了急救电话,并且已经报警了。等会警察就来了,你帮我处理后面的事情吧。”
司咬着牙说:“早上的饭是不是太便宜。”
“抱歉。”雾挂了电话,松开了他的嘴。
他看着他说:“精神病杀人犯法是因为他们虽然认知不对,但是没有约束自己的能力。
这个录音,我不会给任何一个人,而且我会被关进精神病院。你一辈子都不能找我了。
这个世界真的很大,而我自己的世界只有我的眼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有一个能让我有点波动的。
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和我在一起,但是我并不想和你们在一起玩。”
雾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沙发,“所以我为什么要活着呢?我活着的理由是什么呢?我想不通,我想不通……”
他对着霍衣,眼睛通红:“我希望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霍衣有着一个杀人犯心理素质,他第一次看见雾的面皮被撕破。
“先去开门……其实情况没那么严重。我是学医的,这点伤不算什么,我不会起诉你的,你也不会有事的。”
雾咬紧牙,攥紧手,慢慢去开门,他计算错误。
霍衣伤的真不重,雾知道,可是感觉到的紧张和绝望真的没来由。
警察把手铐拷在他的双手。
雾没经历过这种被带走的感受,还挺新鲜的。霍衣还在叫他,他站在车门旁,对他说:“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
“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想。”
他被关进审讯室,一个肥胖的警察为他做笔录,很简单:他不想和我绝交,我没同意,我们发生了争执。
警察觉得现在小孩真任性,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虽然这不是真话。
雾一个人待在审讯室,扣手,他扫视了一遍这件狭小的房间,觉得这里特别有安全感。
司拿着笔录进入房间,他不相信雾会这样,很难相信。
面对司的气场压迫。他在发呆。
他这么做的唯一解释就是:他没吃药。
“你多久没吃药了?”
“一直没吃。”
他点点头,“我会用这个病做理由的。”
“别用我的病替我减刑。如果我是个正常人我依旧会这么做的。”
“那你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他妈因为不想和他交朋友而伤害别人?是你蠢还是我蠢?”
“告诉我!”
“就是这样!”
司搞不懂,所以他出去了解了一下雾的手机,看到了软件使用记录:“是那个录音吗?”
雾看他,想:这是英国,好像干涉不了美国的案件才对?但是好歹算是个证据吧。
大不了一起死。
他因为精神病会住院,霍衣可能会动用家族力量。但是……
他抬眼看司。
“怎么了?冷静了?后悔了?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你很稳定?”
“他家很有势力,你能抗住吗?”
司随口一说:“不能。现在忏悔吧。”
“还是等他醒了再说吧。”
“他就没事。缝个针就能好的事情,被你搞成这个样子。你能不能像个成年人一样?
他没有起诉你,只要求你去见他。”
雾呼吸停止,“你把那个录音忘掉,你不能记得。”
“没事的,没事的。”司安慰他,“那只是个录音。”
雾拍拍桌子:“录音也不行!”
司用钥匙打开手铐,将他拽起来推进车里,送去医院。
他要相信他吗?
他俩又呆在一个房间里,雾的眼睛眯起来,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我们需要聊点什么。”
霍衣叹口气,他的计划终于到了这一步。他开车到雾家的路上就这么想好了:先把他激怒,他会想办法逃避,大概就是住监狱,那么一定要有个理由。他看一眼腹部的伤疤,觉得他心是真软。
雾终于来了,终于可以好好聊聊了:“着什么急啊。”
“能聊聊不聊我走了。”
“别啊。”他向雾招招手,“你过来,离我近点。”
“不行。”
霍衣叹口气,“是我说错了。你放松一点,冷静一点,稳定一点。”
他听话,深呼吸几下,说:“真厉害预判了我的预判,所以我得一直守着家人,看着你了。”
霍衣为他的识时务而欣慰点头,“我知道你可以接受我。但是我得让你知道接受我的理由是什么。”
雾的指甲挠上皮肤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能好好和他聊聊了。
他依旧低着头,但侧起来脸,同一种极其没礼貌的姿势看霍衣。
雾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破破烂烂的,没有什么好活的。
蟑螂生活在垃圾堆里。
鸟飞在空中。
饿虎扑食。
老鼠打地洞。
人类从各种生物演化过来的,所以人类有这各种动物的特性。
所以,霍衣杀几个人,很正常,他杀的都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但是人活着大概就是为了要产生变量,少了这几个变量,那世界又会是其他模样。
可是,霍衣看见他好像回神了。
“其实我都知道,温不跟我计较是因为他对我感兴趣而且他很理解我的原则。你和他一样,你会和他一样理解我的原则吗?
因为你们都有具备将我折磨死的能力。
但是你们将善恶原则把握的很好。善良邪恶从来就不受道德的影响,而是靠脑子。
所以你能说你并不善良,你说你邪恶,你说你嫉妒,你说你秉性下等。
所有的不过是忠于自己。
没人会是所谓小说里的完美的反派。有的只不过是对立而已。”
霍衣微微一笑,他依靠升起的床板坐起来,即使是受了伤也没有影响到他的从容。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霍衣说:“人最重要的是诚实,能知错或敢于承认。”却没有能改。
“小说中关于善恶的描述,就像是一场比赛,我站在这一面描述,你站在那一面描述。
就是这样。弱肉强食的原则贯穿所有。”
“人生只有一次,我想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是对我自己的尊重。”
雾挑眉:“你尊重你就可以杀人了吗?”
霍衣一张脸面无表情,他毫不在乎道:“弱肉强食。人类创造法律来约束邪恶又怎样,不还是没有抓住我吗?
所以,只有人类才会谈恋爱,动物只会□□。只有人类才会遵守法律,动物只会弱肉强食。”
“所以你才是个人。”
“你太渴望太平了。现在哪个不是手上沾了人血?金融战争让多少人失业跳楼?武装战争又让多少国家生灵涂炭。
这个上帝又怎么会是公平的对待每个人?你以为棉就很干净吗?
她抓了四个小偷带回家当猎物一样用枪射杀。
那你呢?你的阿糸,她是被你说服自杀的吗?
你又是干净的吗?
任何想法只是唯心而已。禁欲者放纵,滥情者深情,杀人者放下屠刀,神明宰肉,无爱者欢愉,滚烫者冷漠。
我们都应该面对自己,接受自己,你以为你把自己锁在心门里你就惹人疼爱了?
你在逃避什么?你把自己切割成几块,你躲着自己的一魂,一魄,你在这充什么?”
雾呵一声:“所以你打动别人的方式是戳别人的脊梁骨吗?”
“不不不,我正在告诉你。”
“好啊,现在你说完,我可以走了。你果然一点都不了解我。你觉得我什么时候躲了?我能躲掉吗?你都躲不掉,我能躲掉吗?”他的胳膊连着手背都被挠红了。
他对霍衣说:“你说的,让这个世界毁灭,我也让这个世界毁灭。
我能吗?可是我会抑制,我会用理智抑制。我知道杀人犯法,我也可以一朝东窗事发去蹲监狱,但是我没有做。我没有做,我最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有本事你现在来起诉我。我们照样谈。
我尊重个人命运,尊重个人思想,尊重个人情感,尊重人与人,尊重每个人的话。
所以我尊重你。
我就在这,如果你来,我就招待你。我无所谓。
但是你得记得,我无法相信你。”
雾说完就笑了,“原来这就是三观不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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