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弱的脖颈就攥在手中,李佑祺能清楚地感受到脉搏一下一下地挣扎,这让他更加地血脉喷张,体温迅速升高,低哑的嗓音透着浓浓的危险:“你是在找死!”
“放……开……”叶睿宁把着李佑祺的手腕,视野里已经不受控制地出现了星星,像是阿娘做糖糕时把黑的白的胡麻掺和在一起。
李佑祺的神情刻薄而冷峻,闻言,他慢慢启唇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叶睿宁憋得满脸通红,用尽了全力才从混乱中抓住最后一丝理智,自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求——你……”
“哼。”
李佑祺眼尾略过一抹笑意,终于端详够了猎物垂死的模样,陡然撤了力道,叶睿宁立马不受控制地滑落下去,捂着胸口疯狂呛咳,脖子上的红白指印触目惊心。
李佑祺垂眸睨着他,漠然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叶睿宁瘫坐在地上等理智回笼,强忍着眼眶的酸涩爬起来跪好,双手撑地,虔诚而温顺地低着头。
“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吗?”
“我……”
叶睿宁张张嘴,第一个音节发出来时差点不认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仿佛一只大鹅,他鼻头瞬间酸了,委屈地抿起唇,摇摇头。
岐王在凳子上坐下,甩手摊平宽大的衣袖,抿了口茶,身上张扬的暴虐情绪稍稍消散了些。
“你该谢我不杀之恩。”他偏偏头,满脸理所应当。
然而叶睿宁却迟钝了足足有五秒钟。
他愣愣地抬起头,一双清透的眼里满是震惊,“殿下说,什,什么?”
“你是聋吗?”李佑祺强压着想杀人的冲动又灌了口茶,等冰凉的茶水冲淡些怒火,道:“本王放过你,你该懂得感恩。”
你该懂得感恩……
叶睿宁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毁天灭地的笑话。
明明是他被岐王掐住了脖子,是他与无常擦肩而过,是他差点死在这座冰冷的王府,理应是他给自己道歉!然而这个无耻的王爷却要自己去对他感恩戴德,只因为他高抬贵手放过了自己?
无端受难者俯首低眉,始作俑者趾高气昂,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叶睿宁不懂,叶睿宁觉得这样毫无道理。
佩金带紫的王爷就可以目无道德,就可以随意践踏他人尊严,凭什么?
倘若方才他未曾在鬼门关走那一遭,或许他的确会为了那点该死的求生欲而摇尾乞怜,但他死过一次,酒壮怂人胆,温顺的小猫被彻底激怒了,梗着脖子闭口不言。
李佑祺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回话,拧了拧眉心,沉着嗓子唤他:“叶睿宁。”
被叫的人细不可察地抖了抖,仍倔强地抿住唇。
李佑祺俯下身,手肘撑在膝盖上挑起他的脸。
叶睿宁强迫自己拎起眼皮看向岐王。
他的长相十分清秀,又因着醉酒而染上一层薄红,少年人独属的薄脆的张扬和青涩织在眉间,惑人到不行,李佑祺深吸口气,念在怀庆初见的情分上,压着性子展示自己最后一分温良。
“你该跟本王说什么?”他啄饮着叶睿宁的目光,强硬地不让他的眼瞳挪动一分,但即使这样的威逼也未能让他成功开口。
叶睿宁别开目光,拒绝之意自不用多言。
他有这样的脾气,李佑祺着实是没想到,叶绍祥那个老东西油滑得像条泥鳅,谁成想儿子竟然倔得像头驴。不过话说回来,儿子随爹,如此想来,叶绍祥那绝不会风平浪静。
如此想着,他手上更加使了几分力,疼得叶睿宁小脸皱成一团。
“来人!”
话音未落,门板立马被推开,下人利落地单膝跪下去,“殿下有何吩咐?”
“拿酒来!”岐王沉声,有意要挫一挫他的锐气,杀不了老子,还不能磋磨儿子泄愤吗?
“最烈的酒,有多少拿多少!”
“是!”
岐王向来治下有方,举凡王爷的命令无有不遵,不出一会儿便搬了十几坛子酒摆在地上。
酒塔越摆越高,直到叶睿宁用余光看不到顶,岐王劈手抓来一坛,拆了封递到叶睿宁面前,浓重的酒气把他呛得直咳嗽,迷茫地抬眼看。
李佑祺读出他眼神中的疑惑,好心解释道:“喝到我满意,你就能走出这道门。”
叶睿宁一愣,就见他嘴角再勾起一抹坏笑,锋利的弧度叫人不寒而栗,“否则,你就只能被横着抬出去。”
说罢,门外骤然闪出一个人影,怀中抱刀,冷脸静候岐王爷的下一道指令。
是暗卫。
叶睿宁毫不怀疑如若自己胆敢违抗岐王的命令,下一秒暗卫手中的刀就会削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脖子一圈还疼着,再经不起这样的摧残了。
叶睿宁浑身发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的脱轨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毫无底气的感觉让他由衷地感到害怕,但他没有办法,岐王动一动手指就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他,百姓的命贱。
他伸出手捧住沉重的坛子,深深地闭了下眼睛,仰头认命地喝下去。
酒水太烈,辣得舌头痛,但他不敢停,强忍着冲到后脑勺和鼻腔的浓烈酒辣往下吞咽,喝不进去的酒顺着坛口流下来,湿了大片的衣衫,紧紧黏在身上。
李佑祺幽深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在他身上暧.昧游移,呼吸也渐趋沉重,指尖快速搓捻着,仿佛急不可耐。
叶睿宁这张脸是那么的完美,肌肤的每一处纹路、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让他心向往之,撩动着他的心直发痒。
他忍不住夺去酒坛,坛口在叶睿宁牙齿上磕出“咚”一声脆响,叶睿宁下巴上脸颊上都是酒。李佑祺从他晶莹的嘴唇一寸寸看上去,头微微偏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忽然,李佑祺静住了。
他目光凝在叶睿宁通红的眼下,在微微鼓起的卧蚕上,正摇摇欲坠挂着一滴晶莹,愈聚愈大,仿佛茶杯满溢前一秒拱起的水面。
叶睿宁哭了。
一颗泪从他眼眶硕然滑出,继而是更多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淌,凝在下巴上,混着酒水一同落进狼狈的衣衫,看起来好不可怜。
李佑祺如遭雷击,全让忘记了自己方才想做什么。
他为什么哭?他竟然敢哭?
他哭起来梨花带雨,非常漂亮,可那副模样偏偏让自己生气,他打心眼里不想看。
李佑祺拧紧眉头,满脑子都是那颗在叶睿宁白嫩的脸上划开裂痕的泪珠,犹如霹雳打下,击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枯柴,熊熊火舌暴起。
砰!
酒坛被暴.力砸到地上,一时酒液四溅,碎成渣的陶片喷射状炸起,划破了叶睿宁的手指和脸颊,殷红的血渗出来,结出朱砂果。他下意识缩起肩膀,膝盖小幅度地往后蹭,双手架到胸前护住自己弱小的身躯。
岐王心中无名火更盛,咬牙怒吼:“滚!”
叶睿宁先是一震,随即手脚并用爬往门外逃命去,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
李佑祺鼻梁上的薄皮一紧,冲门口的下人发火:“都是死人吗?把他给我扔出去!”
下人赶紧架住叶睿宁的胳膊把人拖出去,直到下了台阶才敢喘气。
夜倚鸢一直候在门外,方才听着岐王殿下在里头又摔东西又发火的,吓得她不行,到现在还手脚冰凉。
“公子!”她见叶睿宁被扔出来,忙不迭地扑过去,见还全须全尾终于松了口气,“公子,咱们走,咱们回去……”
烈酒的后劲循序渐进地漫上来,叶睿宁撑着她勉强站起身,吹了几秒的冷风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扔了叶睿宁,膳厅里只剩下岐王一人,暗卫单膝跪下,“殿下还有何吩咐?”
“估野那边还没有消息吗?”今晚叶睿宁的反应真真让岐王察觉到自己低估了叶绍祥。
“回殿下,还没有。”
“传本王令,让他手脚麻利些,务必尽快把人给我找到。”
“是,卑职即刻加急去办。”
岐王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赞赏道:“上次陛下出巡,让你放风出来的事,你做的很好。”
“多谢殿下赏识,卑职自当尽心竭力。”暗卫心中喜悦,一句跟着一句把马屁拍得响当当。
李佑祺不耐烦地打断他,喑哑道:“去把思齐给我带来。”他烦躁地搓眉心,盛怒后特有的疲惫堆叠在一起,让他的呼吸又急又重,“带去寝殿,尽快。”
“是。”暗卫了然,颔首退下。
从膳厅出来,绕过藏书阁,行至花园中时,叶睿宁脸上好歹恢复了几分血色。
“公子,看着路……”夜倚鸢心疼地撑着他,若是可以,恨不得把他搂在怀里抱回去。
叶睿宁惊魂未定,也不知道听见还是没听见,今晚他灌了许多酒,被脚下不足一扁指高的石板缝一绊差点摔个狗吃屎。
“公子这是怎么了?”夜倚鸢觉出不对劲,“岐王殿下跟您说了什么,怎的就成了这副模样!”
她本是出于关心地问了一声,谁知叶睿宁在听到那个名字时眼睛猛然瞪大了,夜倚鸢一惊,连忙闭了嘴,拖着半醉的公子一点点往回蹭。
但叶睿宁的身子越来越沉,她一下吃不住力,两个人竟双双摔倒在地,她顾不得身上疼,转头先去看叶睿宁,“公子,公子可摔疼了?公子!”
叶睿宁不搭腔,布袋般软在地上,拽都拽不动,夜倚鸢慌了神,手指伸到他鼻下去探呼吸,全然手足无措。
突然,余光里闯进一道黑色的身影。
是寇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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