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喝的酒太多,再加上被吓惨了的缘故,叶睿宁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午膳都没爬起来吃。
夜倚鸢正在床边小心守着,见他醒来立马走上去问:“公子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头疼不疼?”
叶睿宁从迷糊的睡意中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摇头,刚想开口说话就发现自己嗓子疼得不得了,他皱起眉,用眼神询问夜倚鸢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夜倚鸢一顿,视线往下一瞥,睫毛轻轻颤动,说:“醉酒之后就这样,公子喝点水就好了。”
醉酒……
这两个字仿佛一个引信,一下将那些零散且逐渐飘远的记忆悉数引爆,他抬手搓了搓脖子,就发现不止嗓子里面,外面的皮肉也是同样的酸痛。
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兔子,鞋都没穿就下了床,跑到梳妆台前捞起镜子来一看,脖子上的掐痕已经变得青紫,犹如一条毒蛇缠绕其上,可想而知昨晚岐王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个疯子!
沉寂半晚的愤怒被后知后觉地点燃,叶睿宁一下上头,砰一声就把铜镜砸到地上,被砸的木地板委屈地陷下去个小坑。
夜倚鸢被吓了一大跳,万没想到看着软了吧唧的叶公子生气起来竟如此骇人,说话声音都不自觉地细了:“公,公子……”
被叫的人此时气得话都说不出,半晌才刷拉扭过身子,瞪着一双泛红的泪眼盯着夜倚鸢,满眼说不完的委屈。这套先摔东西后气哭的流程跟小孩生气简直一模一样,夜倚鸢不由得心软,哄慰道:“我的好公子,奴婢过会儿给您拿些药涂一涂,准保明儿就消了,啊。”
叶睿宁叹气,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来,颓然道:“梳头。”
“诶。”夜倚鸢拿起梳子给他梳发髻,余光见公子一个劲儿盯着镜子看,心中正奇怪,就听他忽然问说:“我脸上这是不是破了?”
“啊?”
他转回身,指着自己左边脸颊靠近下巴的地方,“这里有一道划痕。”
划痕很浅,略微有些结痂,应该是昨晚岐王打碎酒坛之后那些迸溅的碎片所致。夜倚鸢知道叶睿宁爱惜自己的脸,忙哄着说:“奴婢就去拿药,肯定一点疤痕都留不下。”
叶睿宁想了想,觉得岐王这么凶残,又看自己不顺眼,万一夜倚鸢要是自己一个人出去半路被岐王看到,指不定又要怎么折磨她。
他沉默片刻,终于积攒下一些勇气说道:“我等会儿跟你一起去吧……这儿有郎中吧?”他垂着眼,连王府这个词都不愿说出口
“有的,咱们殿下是武人,所以府中有专门的郎中。”
叶睿宁搓搓鼻子,还是有点后怕,道:“你等会儿,先去打听打听殿下在不在府里,要是在的话,咱们就先不去了。”
夜倚鸢知道他害怕岐王,点头应下来,给他梳完头后出门找自己的小姐妹打听了一番,得知殿下进宫去陪伴皇后娘娘,用完膳后估计还要聊会儿家常,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叶睿宁这才放下心,但因着那些掐痕,还是特地找了条绉纱的项帕围在脖子上。
这种材质细薄却有厚实之感,不热,最重要的是遮盖力很强。但是夏日围项帕真是很奇怪,叶睿宁老觉得路过的小丫鬟在看他,不自在的一次又一次摸脖子,大闺女出阁似的不住往夜倚鸢身后缩。
烦死了!臭岐王!
叶睿宁翻了个白眼,下意识想寻找安全感,但东看看西找找,愣是连寇尘的影子都没见着。或许是出任务去了吧。
他撇撇嘴,叽里咕噜骂了一顿绊到自己的台阶。
好容易挨到药房,郎中一抬头看见叶睿宁,放下医书熟络地跟他们打招呼,问他身上的伤可好利索了云云。
好嘛,都混成熟客了。叶睿宁讨厌死这种被王府里人关注的感觉,留下夜倚鸢跟郎中讨药,自己则躲闲出去了。
药房离他住的地方不近,叶睿宁没来过,好奇地看看竹篦上晾晒的各色草药,被呛得直皱眉,嫌弃地跑开,沿着小路一路走去,忽然眼前一亮。
是一架秋千!
叶睿宁兴奋得简直要跳起来,想都没想就飞上去坐下,双脚踩地往后撤上几步,然后一抬脚,“嗖——”一声就荡了出去。
温热的风扑在脸上时带了点力,掀动项帕和发丝在半空翻飞,叶睿宁乐得直笑,以至于身后有人开口说话时吓了一大跳,险些从秋千上掉下来。
“谁?!”叶睿宁跳到地面上,回头却并不见一人。
“呵。”左后方的位置传来一声轻笑,叶睿宁转过身去,见一个身形瘦高的男子从盆栽后绕出来,着一袭退红色衣衫,同色纱带束发,手中掐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正朝自己微笑着。
叶睿宁一时有些看呆了,对这张雌雄莫辨的脸分辨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应该是个男子,因为他个子放在女人身上显得太高了。
拈花的男子不动声色地将叶睿宁从头打量到脚,轻轻歪歪头,下颌微收,柔媚的眼波从上挑的眼角送出来,别提多蛊惑,“鄙人贱名银屏,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听他说话,叶睿宁这才终于确定他就是个男子无疑,他拘谨地欠了欠身子,说:“我姓叶,不知您是……”
“叶?”余银屏揉搓着花枝上的叶片,细长的指头葱尖似的,柔软又灵活,十分漂亮,“听说前几日王爷带回来一个叶姓的小公子,就是你吧?”
叶睿宁的目光依旧在他身上转悠,轻嗯一声。
“别看了,有那么好看吗?”余银屏抿唇一笑,阴柔而委婉,继而他抬脚向前迈上一步,每一个动作都拿捏得刚刚好,既有女子的灵动又有男子的力量,裙摆翻飞几乎迷了人的眼。
只见他几步来到叶睿宁身前,微凉的花瓣贴着叶睿宁下巴挑起他的脸,粲然道:“你还没告诉我呢,你的名字。”
叶睿宁勾了魂似的,愣道:“我,我叫,叶,叶睿宁……”
余银屏目光在他呆愣的脸上盘桓一会儿,噗嗤笑出来。
“我听府里的下人说你年纪小,却没想到这么好玩。”他放开他,手腕轻转把手里的花别到叶睿宁耳朵上,左右一打量,点头,“不错,好看。”
叶睿宁双颊发热,别别扭扭作势要把花拿下来,余银屏有点不乐意地张张唇,率先上手拿回来别在自己头上,说:“这可是我好容易挑上的花,你不簪就还给我,可别糟蹋了。”
虽然一个大男人,但簪起花却比女子还要美艳,叶睿宁掀起眼皮瞧他瞧,羞赧道:“敢问这位……阁下,你也是住在王府的吗?我之前从未见过你。”
“小公子,这王府这么大,你才来多久,连一半都还没逛上呢,没见过我难道很奇怪吗?”
他说着,又要伸手去撩他下巴,被叶睿宁缩了缩脖子躲开。
他就笑,姿颜比头上的花还明媚,回答他道:“我是住在这王府,而且已经住了很多年了。至于身份……”话到这里,舌尖回转,怕这个小可爱给吓坏了,谎称自己是岐王养在府里的清客。
“清客?”叶睿宁眨眨眼,影影绰绰对他有个判断,但怕说错,便拐了个弯问他:“不知你擅长何物。”
“我会什么?”余银屏摊手,“难道看不出来吗?”
叶睿宁眨巴着眼睛,三秒之后选择摇头。
余银屏挫败地叹一声,举手在耳边翻了个兰花指,“这样呢?”
这样的男人惹不得,叶睿宁才不说,唯恐说错后对方生气跟他吵起来,到时自己对着这张脸怕是一句也骂不出来,事后白白生气。
“你手真好看。”他无辜道。
词不对句,驴唇不对马嘴,余银屏闭了闭眼,嘀咕说王爷是怎么看上你的。
叶睿宁没听清,问他刚才说的什么,余银屏冲他礼貌一笑,虚伪道:“我刚说,岐王殿下喜欢看我的舞。”
“哦!”
叶睿宁作恍然大悟状,心中暗爽果然猜对了。
“公子,公子?”夜倚鸢拿了药出来不见公子,还以为是他迷路了或是怎么,见他毫发无损才放下心,“公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叫奴婢好找!公子,这药……”
她走上前,待看清树丛后余银屏的脸时身体微微一僵。
叶睿宁:“怎么了?”
“啊,没事……”夜倚鸢略福福身子,余银屏颔首致意,将目光投到另一侧的盆栽上去,不知是刻意疏远还是礼貌地给她们主仆留出空间。
叶睿宁看夜倚鸢手里拿了只小葫芦,问她里头装了什么。
“是润喉的药丸,郎中说吃下去不多时嗓子就能好很多。”夜倚鸢瞥了眼余银屏,道:“咱们回屋里头去,奴婢伺候公子吃上一颗。”
“这药丸需得含着,药效更好。”余银屏任由桔梗的叶子从指缝溜走,顺着话头看向叶睿宁脖子上的项帕,“怪我疏忽了,叶公子,咽喉不舒服?”
这话明明很正常,但叶睿宁却敏锐地从他眼中读出几分深意,像是有点揶揄,还有点他说不上来的别的味道。
“我不甚染了风寒,过几日就好了。”
“原来如此。”余银屏脸上笑意不减,并不提从他项帕缝隙中看到的青紫痕迹,问他:“公子过会儿可还有事?”
“没有的。”叶睿宁嘴巴先脑子一步脱口而出,警惕心才在之后姗姗来迟,“怎么了吗?”
“没事。”余银屏摆一摆手,“既然公子无事,我也闲来无聊,不如请同来院中小坐,我那有刚做好的酥酪,请公子品尝。”
叶睿宁拿捏不准他的心思,但想来王府中暗卫四伏,应该不会有危险,便跟他去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