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市玹睨她一眼:“求我办事,还敢在府上闹事。”这声音带着恰如寒冰的气,不自禁让人抖颤,这时鱼琅琊才看清女鬼一双桃花眼淑艳绝澜,不过她脸色过于苍白,倒是将这淑艳绝澜冲淡几分,她也略有耳闻。
当年郑家女出嫁何其盛况,郑临月在当时的京城虽然是远近闻名的骄纵拨扈,可一副客貌却是没得挑的,掌上明珠嫁与当朝状元,在京城中也是少有的佳话,只是成婚不到三年,她恨妒不敬婆母的名声也渐渐在京中传开,郑重楼身边有名妾字名为唐姝,对她多般宠爱。
状元郎宠妾灭妻的名声也传开,皇帝亲自责令郑重楼将唐姝赐死,郑重楼还宁愿辞官归隐,谁知三天后唐姝暴毙于郑府门前,京中多猜测为郑小姐,三天后郑临月也莫名其妙失踪,回来时衣衫不整,郑临月受不住流言匪语,上吊自杀,后来有人查出其背后主谋是唐家人,唐家人也被尽数杀头。
清安长公主只有郑临月一女,恼恨下便赐死了郑重楼,原本的姻亲直接变成死敌,清安长公主与郑儒奴和离另嫁,谁知几天郑儒奴也暴毙而亡,所有人都猜测是奉元帝的手笔,但终究郑家人不敢追究,以病逝为由结束了这场腥风血雨,从此郑家还定下家规郑仕郎君不可纳妾,违者逐出家门的家规。
女鬼抖着身体道:“大人,奴不是有意的,实在是难以控制。”
“当年奴在绣衣楼对王爷施以过援手,王爷想必不会忘恩负义。
乌市玹冷冷瞥她一眼:“自然。”
“先退下吧,此事本王自有打算。”
女鬼走后,乌市玹坐了下来,似要动手看她的伤,鱼琅琊极不自在地偏了身子,即使动作细微几不可察,他却依旧可以感受到她内心对自己的惶恐与无措。
他伸手握住她的脸,见对方因被挤压而面露吃痛的神情,缓慢了身与之平视,如鹰目光几乎如爪,将她掩埋的那点情绪深挖出来,见她脸白惊惶,连颈侧皮肤下苍青色的细管都在突突跳动,不可谓不愉悦。
此刻观她,肩背上是墨色绸缎般的青丝,在琉璃宫灯璀璨灯光的流转下,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细润,也衬得肩上的血色更加鲜明,他推她倒在榻沙,伤口牵扯间剧痛传来,令她不自禁冒了冷汗,唇色比刚才又白了几度,几乎与雪一般惨淡。
鱼琅琊此刻能感受到他粗砺的指腹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缓缓游动,手掌顺势滑向她的后颈,他稍用力握住那细柔的颈子,宛如攥住了猎物的命脉。
乌市玹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的妖骨又躁动起来,估计是又欲噬血啖肉,清冷的月光与室内昏黄的烛火交融成一片旖旎暖昧之色,也令他眼底覆了纵欲的霜色,他挑了块软肉,伸出尖牙刺进。
鱼琅琊身体剧烈一颤,酥麻的疼痛在颈侧堆积,她的耳畔伴随着吸食而发出的沉重吐息,她偏转头看他,在昏明又昏沉的旖旎月光下,他半张脸也是暗的,垂投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神色,乌发带着霜气,每每扫过她的脸或颈侧,就令她抖颤。
在月色下的他当真如野兽,她这样想,还没结束她便烦躁起来,但又不想触怒于他,她睁着微红的双眸道:“今天不是王爷的生辰吗?我给王爷做碗长寿面吧。”
两人的气息交缠胶着,乌市玹的身体躁热不耐感更甚,感觉全身上下的欲念如同一把火将他整个人吞没,但他听见她的话还是停顿下来,强将那恶感压了又压,扶了扶发痛的额头,“你去吧。”
鱼琅琊如蒙大赦,飞快地下榻向往后膳处去,当年两人在绣衣楼,两人都被各种妖鬼弄得遍体鳞伤,他缩在角落,全身上下浸满了血液,犹如刚从地狱爬上来的阎罗恶鬼,她那时被他逼着给他做长寿面,每次生辰明明都是场劫难,当时她还是恶毒女配,一边既厌恶他,一边又讨好他,她当时觉得他满身血迹,如厮可怕,心底对他是又惧又怒,长寿面做的很敷衍。
后来他逼着自己将染了他血液的面条吃了大半,很奇怪的是,那碗面条极其甜腻,她第一次发现有人的血是甜的,不怪乎那群妖鬼对他如此渴念。
现在细想自己当真是白眼狼,他救她性命,自己却厌恶他至极,而觉醒以后,又发现自己回家是要抹杀他的存在,命运如此可笑,她不禁问自己,真到了那天,她下得去手吗?她时常暗骗自己这不过是一本小说,书中人物不过一纸片人尔,可每每在此中生活,她又感觉如此真实。
可在煮面时,她想起最多的还是奶奶,她在原世界等待自己又向其心酸,以后要她如何赎罪也好,她只想陪着奶奶。暖黄色的光线氤氲开来,小小的一团光晕驱散了黑暗,女鬼还在廊下飘荡,正望着月亮发呆,鱼琅琊轻叹一声。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响着,女鬼望了过来,她双目涣散,唇上薄薄一层艳红,良久才听她道:“以前…阿娘也会在生辰的时候给我煮一碗长寿面。”
清安长公主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万般宠爱。鱼琅琊也不计较她之前的举动,因为在此刻同样的思念倒让她与这女鬼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你母亲不是还在人世,为什么不去看她?”
女鬼的目光有些涣散:“听说阿娘这几年又生了弟弟,现在过得挺好的,而且她以为我已经往生了,若是让她知道我还在也间做着一个孤魂野鬼,怕是蓄她伤心,不如让阿娘以为我在世界另一个角过得很好。”
鱼琅琊点点头,将长寿面盛出来,乌市玹已经站在门口,站在门口的他皮肤白得没有血色,明明只是以一种很是随意的懒散的姿态站着,却是连光都难以照亮那眼底深沉的黑,面前投下浓黑的阴影,完全将她笼罩在其间,尤其是他低头时会不自觉带出一丝上位者的威压。
女鬼悄然溜走,只剩下她和他面面相觑,大抵是膳房烧灶过于闷热,但见她袖口半卷,白瘦纤手随意搭在灶台上,烟火绽放的暖光下是她白璧般的绝艳面容。
槅扇窗朝两侧敞开着,除去膳房里的油烟气,伴随着梅花清香,同时在院中不断地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烛火的光晕在室内弥散开来,鱼琅琊反应过来,将长寿面放在桌上,面的香气似乎搅动起他心中的涟漪,他坐在鱼琅琊的面前。
乌市玹白狐裘上面的白狐毛洁白雪屑,外面守岁的丝竹声阵阵喧嚣,连他殿里燃烧的沉香和檀木香味也飘了进来,周围没有一点油腻感,反而多了份温馨与惬意。“以前最怕的就是过年,使臣每年牵引那么多妖兽宝骑,虽瞧着很新奇,但照顾起来很麻烦,记得当年我被一只火猎兽压制的时候还是你救了我,听闻今年邻国给皇帝进贡了一批罕有的雪龙驹,又像龙又像马,倒分外珍奇。”
乌市玹没有应声,苍白纤细的手指挑起玉簪,一时也分不清是白玉象牙,箸还是他的手更细白修长些,他眉目微微一挑,笑道:“今夜我也送你一份大礼。”
乌市玹吃了一口面又要来喂她,鱼琅琊在他的威压只得硬着头皮吃了一口,捏着裙角的指节却不自觉地发紧,因为与他靠近,他身上那股淡淡清芳的沉木香就萦绕在她的鼻尖,这时上头传来一声极浅的嗤笑:“从前我们不也是这般过的,你为何怕了?”
鱼琅琊的目光暗了些:“从前奴才与王爷共同扶持的确有那么一份情,但王爷如今不再是那个卑贱的小小角奴,是天漕贵胄,奴才如今虽有一官半职,可终究与王爷有着天差万别的差距,云泥之别的人要守着本分规矩,奴才也怕无意间哪天就掉了脑袋,奴才从前仰仗王爷活了下来,对王爷自是感恩戴德,只是如今奴才与王爷的身份做这样的事怕是不合适了。”
乌市玹寒眸俯视她的脸,烛光下的白鹭面容好似蒙了层烟雨细雾,烟火气熏出来的两抹绯红凭添娇媚,却仍有种说不出的清润。他听见她说这番话,只觉可笑,他们之间的情份不只有这世,还有少一世!
她上一世也铁心维护太子,他手段粗暴了些,这一世,他明明对她已是极尽温柔克制,她却偏偏仍是如此,这一世,她也会要杀他吗?他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揽着她的腰身。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凤眸深处的阴沉晦涩几乎可以将人吞蚀:“你倒是有意与本王划清界限,但你又为何对那太子百献殷勤?你是盼他坐上皇位,还是盼他来砍本王的头?本王准你入东宫并不代表我本王对你放手,你的性命是本王护下的,凡人还讲求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却要联合太子来对付本王。”
鱼琅琊沉了沉眼皮,兀自压下心底的惊惧与不适,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横抱起,她没成想自己刚才的话会引起他这么大反应,于是连忙道:“王爷,奴才的话不过是违心之言,王爷又何必生气?”
身体触到绵软的床榻,鱼琅琊就反应极快地要翻身坐起,一只手强有力地将她按回榻上,而他俯身逼近,漆黑的眸中倒映着她苍白的脸色,两人的肢体几乎触碰到一起,他的目光如同织出的细密大网,将她紧紧缠绕,两人近到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鱼琅琊被他的猎物似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她不禁下意识躲避了他的眼睛,偏过头去,却听他低沉地笑起来,吩咐人将人带了进来,屏风后传来拖曳的摩擦声,还有粗重的喘息声,而乌市玹的视线却始终落在她的身上,朦胧的光影下是一个被拷打得半死不活的人,那人费力睁开血糊住的眼皮,话不成调:“水…给我水…”
这时鱼琅琊才看清,那被拷打的人连嘴都是血淋淋的,牙齿似乎都被乌市玹拔掉了,露出白骨的胸口更是惨不忍睹,鱼琅琊偏过头不愿细看如此惨象,同时又对乌市玹的心狠手辣多了几分认知,乌市玹抬手抚她苍白的脸庞,神情带着些纵容的意味:“看清楚他是谁了吗?”
鱼琅琊在他的威逼下被迫去看那被拷打的囚犯面容,血淋淋的脸虽有些难以辨认,可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正是绣衣楼里的管事,当初没少对她拳打脚踢,不少人都死在他的手下,鱼琅琊心中的怒意稍减,这么一个人实在是死有余辜了,此刻她竟觉得乌市玹下手轻了。
看见鱼琅琊动作稍顿,其中流露出来的松动,他便知她也是恨的,随后扯了扯唇:“带下去,杖死。”
人被很快地拖出去,乌市玹却依旧将头埋在她的颈侧,“你忠心于太子,那本王迟早有一天将他杀了,如果本王是太子,你会不会忠诚于本王?”
鱼琅琊想开口与他说些什么,发现自己却无从辩解,只叹口气道:“我忠心的是他本人,不是太子位。”
乌市玹沉着眸光看她,心中暗嘲。
在她眼里依旧是只有太子,在她眼里心里从来不会有自己的半点位置。
终究,眸中嘲意与讥讽掩于沉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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