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临王城,地下暗室。
“是你要见我?有什么事,直说吧。”枫睢停在地牢前,抬眼看向显得狼狈颓丧的辛凛,眼底没什么情绪,颇有公事公办的态度。
辛凛见他这副姿态一时没忍住,直接气笑了,毫不客气:“真是够了,全是我们自己的人,枫睢你装什么装?把我抓来关上,这一切其实并非是尊上的命令,而是你公报私仇,假戏真做吧?”
“且放心,我没有这般无聊。”枫睢依旧神色淡淡。
辛凛没好气地细细数来:“打伤我三回,关我半个月,这笔仇你也放心,本君好好记着呢。”
枫睢一板一眼道:“‘观颐魔君辛凛,有预见未来的能为,乃是本尊心头大患,但杀不得,好生看管便可’——这是尊上的原话,我确实是奉命而行。”
辛凛方才也就是被关在地牢无聊,拿他寻开心,并不是真的怪他什么。
“说回正事上,尊上究竟想做什么?”
枫睢回道:“他想取出碎天槊。”
“等等,这个我似乎问过了,嘴、口误——”辛凛拍了拍脸,试图理清思绪,缓了口气道,“我是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尊上的事跟你要做的事有什么干系?总不可能他也想复活谁吧?”
他说完,眼神越发困惑。
枫睢心里就两件事要紧——息岚和祁若槿。其余的,连他们两个人出入生死的交情都是顺带的,可能闭眼就忘。
闻言,枫睢开口解释:“不错。准确来说,尊上之所以夺舍凌以尘的身躯,是因他确实死了一回,他的身体被一道残魂蚕食干净,神魂也失却清醒。”
“当年,碎天槊是微衍仙尊诛杀凌风魔尊的神器,沾染魔血后失控,被微衍封在仙魔交界的无名谷。而后被一魔族盗走,为恶两界,终至神光尽没。几近辗转,神器又被封于魔界渊底。我若没记错,这碎天槊上头还保留着微衍的一丝神魂。”
辛凛自顾自说完,脸上的笑意尽数沉去,谨慎开口:“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其实尊上已然不是尊上,而是万年前的魔尊凌风?”
闻言,枫睢少见露出一丝茫然的神情,随即反应过来,后知后觉道:“原来这件事,我竟忘记交代了么?”
辛凛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瞧他这张神色过于一本正经的脸,险些一巴掌呼过去。
他只感荒谬:“忘记交代?这种大事你不说清楚,是不是嫌我命长?我就说你这几天为何魂不守舍的,原来是做了亏心事,打算坑我啊。”
“你想太多了,只是隙火枪力反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和你一一说清楚罢了。”枫睢瞥了他一眼,举起一只手,露出手腕上被灼伤的痕迹。
见状,辛凛了然。
这事他清楚,这家伙嘴上说着无所谓,结果不还是提前扔了一把枪过去。两柄隙火枪息息相通,小桑那边在秉乾神兽的帮助下稳住了隙火,如今多得一块玄水鉴碎片也不会如何,倒是让这反噬落在枫睢身上。
“你活该,就当报应来了。”辛凛耸耸肩,没什么所谓,死不了就成,“不过……”
凌离尊上夺舍大殿下凌以尘就够惊悚了,还将其余几个殿下挨个收拾了。二殿下被囚禁,三殿下下落不明,不屈服的四殿下直接被杀了。
凌风不夺舍同名同姓的四殿下,居然直接选中如今魔界修为最高的尊上,这不是要他们这些下属的命么?怎么不直接夺魔神的舍?
不但如此,觉生憾当缩头乌龟,枫睢更是早就“投诚”,整个魔界就他一个人操心来操心去。
欸,干脆全都别干了,闹心!
辛凛长叹一声:“枫睢,你可知你这是在与虎谋皮?”
枫睢不以为意,眼底划过一丝轻蔑,冷声笑道:“辛凛,或许我才是那只吃人的老虎呢。各取所需而已,着急什么。”
*
陆吾,问道阁,第二层。
在和初代掌门沈行之简单切磋了下天水剑法后,她就被沈掌门客客气气一剑推来了第二层。
第二层的掌门也是熟人了,几乎每回问道阁试炼都能碰上一回。
祁桑见着人,连忙收了七业剑,笑着跑了过去,喊道:“师祖!师祖!弟子又来了!”
问道阁阵法特殊,这些残存的意识会保留些许记忆,尤其谢燕归就是上任掌门,共通的记忆会更加清晰。
一回生二回熟,谢燕归一听这小姑娘的声音,循声看过去,感觉到一点眼熟。
她想了想,似乎是小筠的弟子,回回都要停在第九层,然后被弈闲掌门一剑劈出阵法。
看小姑娘热情的模样,谢燕归有些好奇,惬意道:“怎么?叫我师祖,我也不会放水的哦。”
“哪能让师祖您放水?我这修为过第二层一点问题都不会有,肯定能过的。”祁桑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拍着胸脯自信道。
“修为?”谢燕归认认真真看去一眼,惊觉一丝意外。虽说她这道意识身处阵法,感知不到外界的时间变化,但能从旬考次数推断出来一二。
她抬手轻轻在祁桑脑袋上敲了一下,皱起眉头,不认同道:“吃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别的不学,净学你师尊那不要命的破境法子?修为最是急不来,莫要急功近利。”
“师尊之前也连跃几大境么?我没跟他乱学,您放心。”她对此倒是不清楚,解释道,“师祖,您听我解释——弟子我本来就有这修为境界的。是这百年来稳稳当当一阶一阶升上来的,还没回到乾元七阶呢,差了点差了点。”
谢燕归听她的回话,一愣,似乎想起这孩子头一回进来就是因魔气被她一剑劈了出去。
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她神情略显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转而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一口一个师祖叫得这么欢,有什么事?”
“您既然问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弟子就是想问问,师祖有什么简单的法子能抗住弈闲掌门那一剑么?”祁桑顺势道出自己此行目的。
“……你是指第九层的弈闲掌门?”
祁桑点点头。
谢燕归沉吟片刻,给出结论:“以你目前的修为,没可能,若是硬抗会出事。”
祁桑一听,只觉有希望:“这么说,还是有可能的?”
“出其不意,或许有一击之力。剑神那一剑避无可避,只能正面迎上。可他却也不一定是全力施为,你只需要比他眼中所预料的实力高出那么一点,就能硬生生抗下这一剑。”
“这样啊,但和弈闲掌门不大好试……”祁桑喃喃自语,不知想到什么,双眼一亮,“我能和师祖过招试试么?”
毕竟,若是直接去第九层试招,每试一回,她就要被打出阵法一回,太不划算了。
谢燕归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敢情你在这里等我呢?”
祁桑比起手来,诚恳道:“哪有,弟子绝无算计师祖的心思!”
“这么想过第九层?就因为修为高了,觉得自己能打赢剑神了么?”谢燕归慢慢道,“少年人,心气高是好事,但过刚易折,没必要争一时输赢。”
输得太惨,剑心容易受损。
“弟子有件要事想问问弈闲掌门,但第九层以下的那几道意识都说没那个时候的记忆,只好拼一把。”
“几万年前的人与困扰你的事有关?谁能跟剑神关系如此密切呢……山君那性子不大可能,是天衍尊驾吧。”谢燕归猜道。
祁桑点了点头,夸赞道:“师祖心思缜密,弟子佩服。”
“天衍神剑啊……亢极之悔,过由自取——陆吾的大劫快要应验了么?时机将至,那就试试吧。”
话音刚落,谢燕归眼神一凛,周身气质霎时转变,气息沉稳如山岳,巍峨恢宏。
她微微抬手,五指张开,轻轻一引:“剑来。”
但闻一声“剑来”,破妄剑铮地一声出鞘。
她飞身拉远两人的距离,往身后退出好几步之远,而后飒然挽出剑花,卷动四周落叶,腾旋而来。
祁桑看着眼前忽远忽近的剑光,竟然无法准确判断出这破妄剑离自己的距离。
既然肉眼无法见,那就舍去所见,不受其干扰。
她当机立断闭上眼,去听耳畔呼啸的剑鸣,听声辨位。
自己同谢燕归切磋不止一次,对师祖的剑势还算了解。刚开始或许还有些不适应,不慎被剑风扫去几缕长发,熟练之后,便能应付自如。
谢燕归见她慢慢适应,招式上的力道也逐一加重。
百招过后,破妄剑剑意将要逼近弈闲那一剑威力之时,一条火龙呼啸而来,擦着谢燕归身侧,铮然入地。
火光暗去,乃是一柄通体赤红的长枪。
“枪?”谢燕归微微蹙起眉来,神情颇感意外。
还没等她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眼前忽感一道逼命而来的杀意一闪而过。下一刻,手中破妄剑受到巨力,脱手而出。
谢燕归凛神看去,只见祁桑一手挽弓,一手拉弦,一滴鲜血从紧绷的弓弦上滴落。
而地上,破妄剑一旁,还有一支完全由灵力凝成的金赤之色长矢还未消散。
“弓?”
比起自己佩剑被震出手中,谢燕归注意力全在她手上的那张弓和脚上那柄枪上。
越看越不顺眼。
她皱起眉,面色不虞:“你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的,摆出几种武器,修道贵在专一,但求一精,不是学得越多越厉害的!”
祁桑还在回味刚才剑枪弓衔接的时机把握,自然而然回:“师祖方才有没有觉得弟子这一招出乎意料?”
“……”谢燕归沉默不语。
她有理有据解释道:“陆吾上下弟子学剑乃是宗门之必要,所以弈闲掌门必然猜不到这枪和弓的存在,此为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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