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小洪点点头。
第五茗眉头拧得更紧了。
蹲在埭桡身旁，她询问道：“可还能走动？”
“埭骰大哥可能出事了。”
埭桡疼得龇牙咧嘴。
深吸一口气，他断断续续道：“我…我知道，从小…从小…”
拖沓…
现在可没工夫让他慢慢叙说过往之事。
第五茗打断他，道：“埭骰大哥恐有魂飞魄散之危，现在需要你领我们过去。”
埭桡也急。
他想要撑手站起来…
可是他们兄弟二人从小便是如此，两人仿佛一体，一人生病，另一人同样会受伤，若是一人伤重，另一人更不会好过，甚至卧床到无法动弹。
眼下他就是这最后一种境地。
刚使上劲儿的手，忽地，软了下去，整个人重重砸在了地上。
反复挣扎后，埭桡勉强昂起头，神色哀戚道：“酸楂上官说过，你二人非同一般，是仙…求你们帮帮我们…”
“来世必定结草相报…”
人糊涂，容易说鬼话，鬼糊涂，则容易说人话。
结草相报…
凡人轮回报恩之言都能说出来，看来这鬼差没什么可指望的了。
第五茗叹息一声，站了起来。
凑近酆小洪身旁，她问道：“仙君可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酆小洪道：“嗯…尸体上的黑气，颜色有一些重，不是人魂能生出来的。”
魂魄之力，仙魂比妖魂重，妖魂比人魂厉害数倍，人魂也不是最低的，还有牲畜之魂。
第五茗猜测道：“是妖？”
酆小洪思索片刻，点点头，“嗯”了一声。
第五茗拱手施礼，询问道：“仙君，你可愿施以援手？”
话刚说完，她的双手就被酆小洪按了下去。
酆小洪摇头道：“我不能插手，但可以借法力给上君使用。”
语毕，他伸出一只手，递到了第五茗面前。
五指枯瘦，腕间不再是滑稽的袖口，而是金银丝线刺绣而成的红色宽袍。
第五茗多看了两眼，有瞬间踟蹰。
不多时，她把手放了上去，道：“多谢。”
未有迟疑，口中咒诀顿起，她操控法力，带着酆小洪瞬息到了埭骰所在之地。
二人眼前一幕，实在叫人恶寒。
一腐尸，一手贯穿埭骰胸口。
那手掌还在不停转动、搅弄，好像在感触某种应该流淌弥漫的热液。
然而，埭骰心口空空，什么也没有。
“啊！”
又是一声惨叫…
那腐尸的另一手，左挥右舞间，垂直插入了另一名无常的肚子。
这无常还有点力气，他嘶吼道：“别…别动，我没有你要的东西…我是鬼，求你了，别动了…魂魄只有虚体，只会碎，流不出血和液…啊！别动了…”
鬼魂体碎，他实在太疼，晕了过去。
见状，第五茗再次询问起执手之人，道：“仙君真不能帮忙？”
酆小洪点点头道：“嗯，我不能。”
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第五茗握紧酆小洪的手，道：“好吧，那便请仙君切勿松手。”
酆小洪道：“不会…上君放心去做，我定会跟上你。”
第五茗道：“好。”
法随意动，身随法行。
两抹红影掠过，贯穿两只魂体的腐尸手腕，断在了地上，而两名无常，也在红影再次倾身上前后，无影无踪。
腐尸身体被破，它开裂的嘴拼命嚎叫。
没有手的两只腕子，开始毫无章法地捶打面前的尸体，与此同时，它的脑袋也在前后左右地转动，似在寻找那与它作对的身影。
一阵大乱，旁边一群拘离肉身的鬼魂，想要四处逃窜，却是无论如何，一丈也走不出去。
他们像是被一道无形屏障拦着，只能频频叫喊，以此释放心中恐惧。
一时之间，此地惨叫声不绝。
第五茗再次拉着酆小洪，欺身向腐尸，查看情况。
尸体太烂了，根本瞧不出异常。
好在经酆小洪提醒，她注意到了腐尸腹部的异常。
几经上前，第五茗终于在那一堆烂肉里，找到了原因——一颗绿豆大小的妖丹。
凝法于食指，她借着妖丹上的气息，施出司命法诀，凭空探拿，借阅到了这颗妖丹的命格簿子。
原来，引发此番景象的小妖，是为大水疫病所拖累，戕害坏了肉身。
妖丹脱体后，残留的妖识，让它四处飘撞，凭热血寻找新的肉身。
一不小心，妖丹藏进了死尸腐烂的肉身里。
而后，妖丹迟迟不能散归天地，这具身体又不能“死而复生”，妖力便融进了腐尸内。
加上日光滋养，尸身上怨气郁结，让空无魂魄的腐尸厉变，成了嗜血才能罢休的尸傀。
事出原因，第五茗查看清楚了，翻手送还命格簿子。
然而…眼下境况，却不容乐观。
幽魂群体躁动，尸傀早闻声，跌跌撞撞，朝那方奔了过去。
倒霉，真的是倒霉…
本来只需救两只鬼，现在需要救一群鬼了。
第五茗抬起手，按了按跳动的左眼，心中嘀咕：必须得赌了…
带着酆小洪，奔向腐尸和那群幽魂之间，手上借用了点酆小洪的法力，还使了些劲，她一掌将酆小洪推到了幽魂小鬼身前。
同时，大喊道：“我知你也是仁慈，保他们一命吧。”
话闭，转身疾步，半曲身子，俯身钻入了腐尸怀抱中。
“上君！”
随着第五茗和酆小洪交握的手分离，酆小洪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话，以及背手为身后幽魂结出一道金辉屏障。
“砰！”
腐尸炸裂，碎肉和浆液四处喷洒。
恶心的血肉，顺着酆小洪面前的金色屏障，缓缓流下。
在那恶红之外，酆小洪看见了一抹刺眼的鲜红。
第五茗放开了酆小洪，就没了法力。
她又用烧血办事了。
第五茗那只带着仙血的手，烧了金辉，捏碎了那颗绿豆大小的妖丹。
正是如此，释放出的威力，震碎了尸体，洒染了这方天地。
周遭之景，实在狼狈，实在令人作呕。
非是第五茗想要用这般恶心的方法，主要是救鬼，也是有区别的。
救两只鬼差并不难。
修出魂体的鬼差，被打一顿，哪怕是被打得魂魄支离破碎，只要把魂魄碎片全部收集起来，用新生水养养，千万年，便也能完好如初。
可救刚脱离□□的魂魄就不一样了。
人魂和新生的小孩一样，脆弱得紧，还极易生气。
一瓶阳间烈酒，一只百年小妖，或是一只没有魂魄的尸傀，都能叫他们化为齑粉。即便没有魂飞湮灭，这些东西惹它们“生气”后，也可能引出怨气。
这怨气，是诱发异变的关键。
一只尸傀已是祸害，若因一只尸傀，出现一群厉鬼，岂不是在帮着残害苍生。
思及所有，第五茗这才付诸行动。
腐尸浆液流淌，她捡起一片树叶，翻了一个面，用干净的内里，先擦了擦眼睛。
转身瞧见结果如她所语气，她一把抹掉脸上的东西，龇着牙，对着金辉屏障后的人，揖了一礼，道：“多谢仙君。”
啪嗒，啪嗒，啪嗒——
第五茗袖口挽在小臂上，那腕间口子还在滴着血液。
每落下一滴，地上的残景便干净了一分。
酆小洪眉头一蹙，挥手撤了屏障，瞬息而上，执起第五茗的手，按在了那伤口处。
血，瞬间被截断在了他的拇指之下…
第五茗看着对面干净无瑕的人，扭转手腕，窘然道：“脏…”
听到这一字，酆小洪明显一震。
那按在伤口上的拇指，不仅“不肯”松手，反而越来越重。
“嘶…”
第五茗抬起另一手，在身上擦了擦，见五指还是黏腻，放弃了去掰开腕间“压力”的冲动。
她抬起头，为难道：“魂碎，很疼的。”
“仙君你轻一点。”
“对不起…”
语音不绝，酆小洪这话下，像是有道不尽的衷肠。
第五茗愣了愣，道：“没有关系。”
她的手也放弃挣扎了。
随着她的妥协，酆小洪的拇指终于肯向上抬起一毫。
见状，第五茗无奈道：“仙君…你不需要道歉，你只需要放开我。”
看了一眼被放昏迷的两名无常，她道：“魂碎很疼…”
酆小洪目光落在第五茗手腕，道：“马上。”
一语「招徕」，他空手探取出一只玉瓶。
这只玉瓶，是在石料场见过的那只。
第五茗心道：还有？容量真大啊…
不多时，瓶塞在酆小洪眼色之下，悬浮而起，进而消失。
酆小洪握住瓶身，缓缓倒出里面的新生水。
瞬间，第五茗的腕间被冲刷干净，那伤口，也不复存在。
酆小洪呢喃道：“上君，在土地庙中时，你不是答应过吗？会保护好自己…为什么…”
第五茗道：“这点血，不碍事。”
不知不觉地，酆小洪双手使了点力。
第五茗腕间再度吃疼。
玉瓶瓶身，倏地出现了数条裂纹。
喀嚓…
第五茗看向玉瓶，心疼道：“仙君…”
酆小洪毫不在意。
他嗓音沉哑道：“不碍事？”
“雨无伤胡乱涂改你的命格簿子，害得你险些放干身体里的仙血，饶笒定的簿子，又需要你自己烧血修正，每世遇见小鬼受难，你还要放血帮一帮他们…”
“你说不碍事？”
“上君当真心宽，一点不担心把自己耗干！！”
第五茗一愣：知道的还不少。
可这些又不是秘辛，但凡有通冥牌，基本都能听到一二。
第五茗抬起另一只手，摆了摆，嬉笑道：“不会不会…”
“再说了，做鬼有血本就麻烦，放干了正好。”
酆小洪苦笑道：“你真不再做仙了？”
对鬼来说，没血好过有血有肉。
就像旁边的两名无常，魂体碎成那样了，也不会伤及性命。
可对仙来说就不一样了…
仙血是修炼所得，仙血干了，神格便会离体，仙没了依托，就会殒没。
第五茗道：“仙君在说什么呢？”
“我是鬼。”
闻言，酆小洪手上泄了力，松松垮垮地握在第五茗腕间。
他隐忍道：“上君，以后有什么事都由我来做吧。”
“啊？”
第五茗吃了一惊，找补道：“仙君也会有仙君为难的地方嘛。”
“这事…你借了法力给我，且言明了不能插手，是我自己贪心，想要都救…”
酆小洪低迷道：“我后悔了…”
心头一热，第五茗手腕上被握住的地方，跟着有些发烫。
忽然，注意力随着滚烫的地方有所移动，她才发现，白皙干净的手臂，仍有冰凉的新生水在浇注。
第五茗一个哆嗦，回了神，失语道：“水…水！水！！”
“仙君，这是新生水！”
“你拿新生水给我洗胳膊？”
“太浪费了！”
酆小洪还在复述先前之语：“上君，我后悔了，以后你有什么事，都由我来做吧…”
听到她的话，目光动了动，“哦”了一声，他收起了玉瓶。
随即，他抬了手掌，凝出一团金色光辉，挥手一洒，顿时，此地再无脏污。
喜服火红耀眼，碎末肉浆消失殆尽。
第五茗惊呼道：“「清衣」…”
原来是这种因果。
举起双手，指了指干净手臂的腕间，面上还算和蔼地笑了笑。
她嗤道：“几滴新生水的事情…不用扯得那般远。”
“我也没那么多麻烦事需要解决…”
退后一步，她拒绝道：“不劳烦仙君了。”
酆小洪追上半步，困惑道：“怎么了？”
第五茗双手摆了摆，拢起大袖，习惯性地藏起来双手抠了抠。
再退一步，拉开距离，她继续道：“我这人没那么讲究，衣服脏了，我自己会洗。”
“有人出事，为了面子，看不入眼之处，能帮则帮，尽力而为，不强求。”
“另外，清理衣服是私事，想来是往日我还做仙的时候，擅自浪费法力，为仙君做了这逾越之事，如今仙君还回来了，便也算两清了。”
最后一句，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酆小洪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追上前，他道：“上君，你是在介意我为你清衣？”
第五茗摇摇头，道：“请仙君不要再折辱我了。”
酆小洪道：“折辱？”
“什么意思？”
“我没有…”
“的确，刚刚施下「清衣」，是因为上君过往惯常为我们施咒，可这怎么会是折辱呢？”
果真是清衣之缘。
那会儿，第五茗因天生神格，修炼轻松，法力轻轻松松就胜同僚数倍，加上做神仙的，都很爱干净，她便把这一习惯也带到了地下。
遇见衣袍不洁的小鬼和阴差，她都会慷慨点法力，帮别人清衣。
清过的衣袍太多了，久而久之，便不论仙鬼，凡到她地盘上的，她都大方相待。
那时仙职高，大家都恭维，倒是都乐意此行，甚至有主动求之。
后来她受天道惩罚，下界做鬼，往日做过的事，便都变了一个味了。
尤其是这有私密亲近之意的「清衣」。
第五茗呢喃道：“「清衣」啊…”
两字一尽，往昔种种，浮现眼前。
小鬼衣服样式简单，在地下和做人一样，任何事都必须得亲历而为，那时得了她的法术帮助，均是感激涕零。
除非是像牛头马面一般，要用泥垢修炼护身盔甲，她若是擅自动手清理，当场就会惹来记恨。
仙君则大不相同。
为仙者最要脸面，要他人来清衣，等于是揭短，是站队。
而在天上时，又因她这心中洁癖之隐，曾私下为不少刚从鬼身飞升的仙君清过衣裳。
他们…
第五茗想起当初的这一批仙，便只想倒回去给自己两巴掌。
沉思过往，一时不察，两人又没了距离。
见状，第五茗无奈再退了两步。
她急忙道：“仙君是个重情的，以前的小小恩惠，便让仙君如此待我。”
“不过，我如今无福了…”
“咱们…不不不，你和我，这一来一回，核算着，该还的也都还清楚了，以后仙君归位泰山，我也要继续流转六道。”
“要不…前因前缘前果，到此结束吧。”
闻言，酆小洪脚下迈出的半步，倏地收了回来。
一眼扫了过去，他双目稀碎。
破碎的不止是那目光，还有那一个人。
仿佛在下一刻，他就会因心碎离世，随风而去。
第五茗一怔：这…一世，他那副模样，难道还有人给他写情劫了？
除了人世命数上身，她实在想不出，酆小洪为何会是这番姿态。
摸了摸脸…
想起因三分仙体丢了两处，容貌早受下三道气运影响，变得哀衰枯槁，她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
她心中改念道：绝对是哪里出错了。
酆小洪道：“他们每次下来找你，便是为了折辱你？”
“是「清衣」吗？”
“狼心狗肺的东西！”
第五茗打断他道：“等一下…”
“仙君慎言。”
酆小洪抬起眼，道：“除了这事，他们还做什么了？”
第五茗糊涂了。
话题不是都说道撇清关系了吗？怎么又倒回去了…
受酆小洪目光逼视，她踟蹰道：“也不全是，风有情便是例外，除了催我回去，也没其他想法…”
酆小洪道：“其他人呢？”
第五茗道：“不记得了…”
酆小洪道：“冥界有入府名单…”
查如此清楚干什么？！
第五茗无奈地抢答道：“来探望的小仙是挺多的，我也记不得他们做什么了。”
能做什么？
她对「清衣」折辱都形成条件反应了，那些仙君还能做什么。
酆小洪道：“以后不会了…”
不会？
这仙君怎么把他们之间的因果看得这般重要…
难办。
这两臂距离，第五茗此刻觉得还是太近了。
大步后退，想拉开点距离，再好言相劝对方放开过往，迎接美好未来。
结果…
刚一抬头，便瞧见酆小洪神色异常地越过她，看向她身后。
“上君，小心…”
小心？
炸我呢？
还是…
砰——！！
第五茗被后面奔来的“东西”，撞了一个飞起。
力道之大，犹如泰山斜倾，将她直接击飞进了酆小洪怀里。
如果不是酆小洪下盘稳健，她估计还会把酆小洪带倒在地。
地上应该是个‘人’，他不仅在猛烈喘息，还有力气骂骂咧咧地喊“疼”。
第五茗撞的也不轻松。
酆小洪这具渡劫身，本就没什么肉…胸膛坚硬，肋骨凸现，她好巧不巧，就磕在了酆小洪肋骨上。
她从酆小洪怀里撑了出来。
脑袋晕晕，让她生了怨怼，竟是在此刻，觉得此番错处都在酆小洪。
“方才一番话说得好听，仙君为何不用法力消消力，疼死了。”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酆小洪话里有话道：“因为害怕…”
第五茗道：“害怕？”
揉着额头的手，忽的一顿，十分疑惑：有法力的仙君还会害怕？惯是会挖苦人的！
明明才一副‘以身相报’的态度，真遇见事了，倒是一点作为都没有。
酆小洪道：“只是替上君清了衣服上的污迹，上君便告诫了我，要与我划清界限。刚才是在害怕擅自做事，帮了上君的忙，上君会和我割袍绝义。”
“…”
第五茗喉咙一堵，后悔太早“撇清关系”了。
额上的疼，又让她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仰头尬笑，她道：“仙君，误会啊，我的意思是，大事不能随意帮。”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既定的路要走，这是天上定好的命数，但…小事嘛，仙君能抬抬手，便为我们抬抬手呗。”
“像我刚刚那样撞过来，疼的不是我啊，是仙君的身体…”
说着，便想起来方才力道不小，估计真有可能把酆小洪身子撞坏了。
第五茗关心地问道：“我都疼得这般厉害，仙君可还好？”
“你…没受伤吧？”
酆小洪摇摇头，却道：“有事，肋骨应该断了。”
见对方摇了摇头，第五茗心道：难怪如此轻松，原来就我和地上那‘人’有事…
然，耳边响起的声音和看见的行动严重不符，第五茗嘴上急急转了一个弯，吃惊道：“断了？”
不答反问，酆小洪道：“仙君适才的一番话可是作数？”
他把手中新生水，引出数滴，服入口中，又把瓶子递向第五茗。
在第五茗试探地上手，即将要拿到瓶子的一瞬，他半收了回来，。
眉头一挑，他道：“小事遇见了，我便帮上君抬抬手？”
谁说死后就轻松了，这明明跟活着没什么区别！
寄人篱下，委曲求全，状若小狗，做小伏低…
等一下！
他这话听着，怎么比我还没底气。
难道…刚刚清衣不是为了取笑？
第五茗呆愣，细细回想，视线顺扫一圈，瞧见远处那群被保护得好好的小鬼，他们一脸羡慕地看着她，她忽地，心尖一震。
垂头，她揉了揉眼睛，道：“嗯。”
“我眼睛不太好，看什么都看不清楚，仙君的好意是我曲解了，你别介意。”
酆小洪敛了笑意，认真道：“上君不入心就行。”
他没有急着递上玉瓶，而是举起闲着的那只手，勾了勾五指，示意道：“我还有一个疑问，像这样…我抬抬手能处理的事情，是不是都是小事？”
第五茗道：“是这个理…”
额头肿了，除了疼，脑子还涨得紧。
因为太难受，第五茗嘴里倒吸一口气，话断到了此处。
酆小洪笑道：“哦，那我明白上君的意思了。”
第五茗重重点了点头。
因旁边就是烧尸体的火堆，抬手间，让她不小心用袖子带起一缕热风，绕在额头上，白白又挨了一阵刀子剐似的疼。
第五茗深吸气道：“仙君，大度。”
她伸手便要再次去拿新生水，酆小洪却是又缩了一厘。
第五茗是有脾气的。
忍着疼，放下了手，她道：“仙君不给就不给吧，这点伤…哎哟…”
酆小洪手掌蘸了新生水，在她额上贴敷，道：“小事，便让我来抬抬手吧。”
第五茗赧然道：“仙君抬手就抬手，轻点，我怕疼。”
其实也不疼，就是突然而来，水的凉意和手掌的温热，让第五茗觉得有些怪异，她内心还有一丝异样，担心在脸上表现出来，是以不得不嘴上呼“疼”来遮掩。
酆小洪叹息道：“上君受伤，我也是不愿的。”
“以后遇见上君的‘小事’，我都会抬抬手，让你不受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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