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了乌尔多斯人要来云沙镇，麟川整个人都变得疑神疑鬼的，一有风吹草动就精神紧张。
乐之正在培育新苗，抬头见到他神经兮兮地扒着窗户往外瞧，就安慰了一句:“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
他们两个当初都是秘密被关在实验室的，乐之这样的身份，一旦被公开通缉，那全星系都会知道乌尔多斯在打什么主意。麟川就更不用多说了，克里普星球的覆灭至今是个谜，乌尔多斯再想要仿生人技术，也不会让自己搅和进这趟浑水的。
所以，艾米利乌斯只会暗中派人追捕。
麟川还是不放心，开始做起假设:“他们这次会不会表面上过来交流示好，暗地里就是来抓我们的啊？”
乐之思考了许久，最终摇摇头说:“不会，我和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乌尔多斯总统不会为了两个可以替代的人和一个星球交恶。”
为了让对方心安，他又补充道:“我很早就查过呀，乌尔多斯的高层着陆到云艾这里，是要比其他星球多做几道入境检查的，而且全程有专人跟着，每日的行程还需要上报，不管做任何事，都是完全透明化的。”
这些事，其实早就翻来覆去说过好多遍了，奈何这笨蛋仿生人总是草木皆兵，听不得一点动静。
“所以，我们只要按兵不动，继续过日子就好了嘛？”麟川迫切地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乐之把调配好的试剂储存进冰箱里，去墙边打开了取暖开关。
现在晚上越来越冷了，偶尔半夜还会下雪，他向来比较畏寒，每天太阳一落山，就要打开供暖设备。
麟川见他拿着干净的衣服去浴室洗澡，特意叮嘱他要小心感冒。
乐之点点头走进去，没过多久就出来了。
困得迷糊的人拖着沉重疲惫的身子，钻进被窝开始睡觉，就跟冬眠似的。他还总喜欢缩成一团，弄得被子鼓成了一座小山。
麟川把之前新买的棉被子翻了出来，盖到了主人身上。这个房子的电暖气不太好用，经常会断电，所以平常睡觉时，他不敢让对方只盖单被。
今晚是换班的第一天，从这天开始，他连续一周都不用再去巡逻。同样的，他得开始张罗一下小吃摊的事情了。
麟川想得长远，等新年集市结束时，若是小赚了一笔，那就带着乐之出发去别的地方讨生活，他们在极地边境实在待得太久，难保会被有心人认出来。
斯派罗斯至今音讯全无，也不知道有没有和未婚妻好好在一块，他数次打开光脑搜索过关于他们的新闻，却始终没有半点痕迹。
难道他们真就没有交集了吗……
接近零点的时候，外面似乎下起了雪。
麟川洗漱完出来，觉得体感温度又降了一些，便去把扔在椅子背上的斗篷也给拿了起来，厚厚的两件最后都盖到了乐之那里。
乐之似是中途醒了两秒，抬起眼皮迷迷糊糊说了句:“晚安。”
接着又进入了梦乡。
麟川帮着掖掖被角，附和着:“晚安，晚安。”
他已经好久没有和乐之一块入睡，贴近的时候还感觉陌生了许多，虽然彼此是不同铺的被窝，可是凑近一点还是暖乎乎的。
之前待在巡逻队没什么感觉，当下往旁边一躺，他竟然就想这么一直躺下去了，大概这天气是真的太冷了。
转眼就到了新年第一天。
这个节日是全星系共享的，因此麟川一大早刷网页，就看到了不同星球不同国家的庆祝盛况。
他至今没搞明白星历是怎么算的，反正光脑每次提示有重要的日子，他就跟着起哄热闹。
乐之依旧穿着那件灰蓝色的斗篷，坐在窗边看楼下的小孩堆雪人，似乎是看入迷了，连眼睛都忘记要眨两下。
麟川打开冰箱清点了储存好的生长液，最后和对方确认了一遍:“冰箱里带标签的都是吧？”
“嗯，都是。”乐之收回视线，把处理好的几颗小蔬菜装到了透明袋子里。
麟川能为了多准备些吃食，一大早又去后山打了两只变异的动物回来，现在家里的厨房跟冰箱，满满当当塞着新鲜的肉。
两人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打包好了晚上要去集市摆摊的材料，顺便用剩下的边角料做了顿午饭。
乐之的干饭速度虽然慢，但架不住吃得多，一大碗凉拌的兔肉全都进了他的肚子，眼看着就要见底。
还没等吃完，窗外的人声变得嘈杂起来，像是有什么游街活动。
麟川端着碗去窗口一探究竟，发现街道上挤满了人，其中还混了几个军队的士兵，一看就是为了维护秩序，被流动的人群给挤到中间的。
此时，远处缓缓驶来几辆重装机甲车，将吵闹的人群自动分成了左右两边。
领头那辆车的车头装饰着紫色玫瑰，把沉重的身子衬得浪漫了起来。而中间那一辆显然是载着身份比较贵重的人，车窗里面拉着帘子，保密工作十分到位。最后一辆是用来保驾护航的敞篷战车，里面坐着穿了军装的士兵，个个都配了枪支，在他们身后飘扬着一面旗帜，上面还配着英文。
Ulthros？什么意思？
麟川英文水平本来就差，只能搬了那个还在干饭的救兵过来，要他辨认下这个单词的意思。
乐之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说:“这就是读成乌尔多斯啊，你智脑程序坏了吗，怎么把这个词忘了呢？”
“喔，没有，没有，”麟川差点没端稳饭碗，“很久没用字母了，智脑提取记忆的速度有点慢。”
乐之没有起疑心，只淡淡道:“看来乌尔多斯人今天已经入境了。”
麟川望了眼下面成群结队的人，显得忧心忡忡:“我们晚上得注意点了。”
真是好死不死，偏偏选新年第一天过来，简直晦气得不行！
窗外喧闹的声音渐渐远去，大概是车队和人流都拐进了另一条街道。
乐之的态度依旧不紧不慢，临时给自己补了一针假性药剂，如此以备不时之需。
麟川拿起空了的药剂管，问起乐之:“欸，一直忘了问你，你假冒alpha的信息素是什么啊？”
“好像是……鼠尾草吧。”乐之根本就没在意过这个，做药剂的时候，也是随便添加的信息素分子。
麟川摸了摸后颈那个发烫的印记，记起来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是烤肉味的，就想换一个:“有别的气味可以选吗，这个味道也太……荒谬了。”
他曾和巡逻小队的朋友聊起过信息素的话题，得知罗霖的是杜松子，阿程的是黑加仑。但别人问到自己的时候，他就支支吾吾的，突然有些明白了当初那些人为什么要笑话他。
这个按照气味分等级的世界让他无所适从，他是最拥护人人平等的，可也难免陷在规则怪圈里。
乐之沉默半晌，非常认真地和他说:“气味是可以隐藏的，没几个人能闻见啊，况且我觉得你的信息素很好。”
“额……你明明……就是喜欢烤肉吧……”
“不是。”
“真不是，”乐之再次强调，“换了这个还会想换下一个，永远都不会有满意的那天，你是仿生人，没必要在这上面纠结，但就算你是人类，难道也不接受与生俱来的特质吗，那不就是否认自己的存在？”
平常看着那么嘴笨的一个人，在关键时刻居然说出了那么有哲理的一番话，麟川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嗯……我完全赞同你说的，”他成功被开解，“就是这气味太过……特殊？容易暴露。”
“喔，这好办。”
对方走到面前，把自己写的一段程序传输到了他的光脑里边，解释道:“这是能随机生成基因序列的代码，必要时连接你的身体把它输进去就好。”
其实一般调查某个人，用的都是检查基因序列的方式，毕竟星系人口亿亿万，信息素味道总会有重复的，而基因序列却是唯一的。不过只要它被篡改了，别人就无法确认你的真实身份。
麟川有些不解:“怎么感觉你在交代后事，是不是乌尔多斯人真的来抓我们了？”
“没有。”乐之摇头。
他只是预感，自己或许有一天会回去，所以要尽早安排好一切。
麟川一无所知，自顾自把饭桌上的碗筷收起来，扔进了厨房那个破旧的洗碗机里。
时间一晃就到了傍晚，两个人同时收到了去集市摆摊的通讯短信。
新年的第一天，天黑得也特别早，前两天积的雪尚未融化，夜色里又开始飘起了新一轮的雪花。
出门前，麟川把套头面罩牢牢焊死在了两人脸上，一来可以御寒防风，二来是防止被人脸识别。
他原本还担心这副装扮太过奇特，没想到在集市上，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穿的，看来这恶劣的天气，让大家都如临大敌。
集市给的摊位不算宽敞，但足够摆完那些袋装肉干和瓶装生长液，另外还有空余的地方能放下一个简易的烧烤炉子。
这炉子是乐之指导麟川用铁皮做出来的，他们打算用烤肉的香味吸引游客，若游客愿意买一管生长液或者一袋小肉干，他们便随手附赠一串香喷喷的烤肉。当然，如果想单独买烤串也是可以的。
麟川还记着罗霖之前警告过自己的话，所以东西的定价都不高，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
正式开张后，他站在前面点了炉子生火，乐之则是坐在旁边给刚发芽的橘子树浇水松土。
待肉串摆上了烧烤架，浓郁的香味飘逐渐散出来，摊位前聚集起来的人就多了许多。
麟川笑盈盈地跟大家介绍起小摊的生意，很大方地邀请孩子们试吃一下烤熟的肉。可惜碍于后山恐怖的传言，没任何人敢上前。
倒是乐之那边的生意不错，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老人家，从他这里买走了几支生长液。
后来人群中钻出了一个高大的男子，说想要尝一口，麟川为了把冷掉的场子热起来，就送了他一串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男子摘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吭哧两口就把一整串给吃完了，嘴里边嚼着肉边夸赞:“太好吃了，这几天可馋死我啦！”
周围人都在用惊诧的眼神望着他，想看看吃了变异肉的后果，没想到他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现金拍在了桌子上，说:“老板！再来三十串！”
麟川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可这么厚的一叠放在面前，是个人都会被它的魅力折服吧，于是马上把钱装进了口袋。
“这位先生，您买的多，我可以再赠送一支药剂或是肉干，看看……”
“我要肉干！”男子毫不犹豫。
一旁的乐之懂事地递了一袋过来。
男子接过就打开包装吃了一根，随后立刻又发出赞叹的声音:“风干肉也好吃啊！”
这人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的星球过来的，麟川心中疑惑。
他真没觉得自己做的这些有多好吃，就是用简单的调料稍微提了一下味道，和前世吃过的美食根本没法比，真有这么夸张吗？
他都开始害怕其他人误会这是自己请来的托了……
才把三十串烤肉打包好，就有军队从远处过来了，那个陌生的男子飞速抢过他手里的袋子，嘴里说着“借过啊，借过”，紧接着逃命般挤出人群跑了。
麟川觉得莫名其妙，难道这人也是个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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