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说当着众人把祁琢搀扶离开后,已经冷静了不少。
上一世发生过这件事吗?萧说思考,似乎并没有。
说起来,上一世,他也不曾在梅园见过祁琢,也许正是这一丝不同,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后面的轨迹也随之改变。
祁琢很享受地哼着小曲,将大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萧说身上。
萧说扶着祁琢被厚袍子裹住还略显瘦弱的腰肢,只觉得这人也太轻了。
“邓卓已经带兵北伐去了,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你现在想投奔他的麾下,已经晚了,你念叨他又有什么用呢。”祁琢突然开口,搭在萧说肩膀上的手不安分地抓了一缕萧说的发丝在手里把玩。
萧说顿了顿,他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这一年邓卓出征北伐,一年后大胜而归,晋升殿前都要职。
心有所想,不知不觉就落笔成书。
幸而,写得并不算明目张胆,这句话被祁琢理解成了自己对邓卓的敬佩和向往。
萧说借坡下驴:“原来如此,那么祝他凯旋而归。”
祁琢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萧说疑惑看了一眼祁琢:“你的腰伤,是真的?”
祁琢撇撇嘴:“这还能有假,疼死我了。逗你玩儿你还真认真上了,真把那本书给我又如何,我能传出去让你身败名裂不成?”
萧说想起刚才祁琢胡编的瞎话:“这谁说得准。”
“……”祁琢似乎也想到了刚才自己胡诌的事,空气寂静了一瞬。
萧说看着祁琢吃瘪的模样,竟然冒出一种莫名的愉悦。
祁琢扭头就对上了面上带笑的萧说,他愣神了两秒,兀然移开了视线。
“萧说,我好像有点使不上劲……”
祁琢说着,腿还像泄力一般地往下坠。
萧说不知道他又抽了哪根筋,突然感受到肩膀上的手臂往下掉,赶紧一把扯住,只能顺着祁琢蹲了下来,“你又怎么了?”
祁琢盯着他,那双乌黑的眼睛里似乎都冒出了水光:“我好难受……萧大少爷。”
上一世祁琢很少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这一幕对萧说而言其实挺陌生的。
祁琢锤头自顾自开始解释:“我才吃饱饭没几天,身子还没养好,好哥哥……”
萧说一阵鸡皮疙瘩,“停,以后你别这样叫我,要不,我背你去找辆马车。”
这句话一出,祁琢半晌没给出回应,他张了张嘴,抬眼就撞进了萧说清澈的瞳仁中。
“怎么说,我也是有些责任,来吧。”
萧说单膝跪在祁琢面前。
祁琢屏住呼吸,他的腿有些发抖,颤颤巍巍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萧说的肩膀上。
“趴上来,不然我怎么背。”
背后的人终于将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萧说掂了掂,祁琢确实太轻了些。
祁琢趴在萧说背上安静了许多,他垂眸将脑袋埋在萧说毛茸茸的领口,嗅着木樨的香气和萧说的味道,像一只晒太阳的猫儿,满意地眯起眼睛。
不多时,萧说租了辆马车给人拉到了医馆。
医馆的大夫摸了祁琢的脉象,开口道:“身子太弱,阳气和气血不足。这突然一跌倒,气血集中在受伤之处,无法流通至头,轻则头晕眼花浑身无力;重则昏迷一会儿。”
萧说注意力被祁琢手臂上的伤口吸引,那处的结痂已经脱落,徒留一道道淡红凸起的疤痕。
大夫摸了摸山羊胡:“年纪轻轻的,怎的就气血不足呢?这心经郁结,胃气不顺,需得开个方子好好养。”
祁琢倒是给了个简洁明了的答案:“大夫,这是饿的。”
大夫皱了皱眉:“看你这穿衣打扮,也不像吃不起饭的,以后呢,别再挨饿了,扛不住。”
祁琢乖乖的点头,大夫起身去抓药。
祁琢对萧说道:“谢了,出梅园后一堆事忙,都没时间来医馆瞧瞧。”
萧说看着祁琢轻松自在的神情,张了张嘴,问道:“你手上的伤,好些了吗?要不要再找大夫拿些外用药。”
祁琢大大方方地撸起袖子给萧说看,手臂上交错的长疤历历在目,他道像个没事人似的:“你说这些?都已经愈合地差不多了,新来的下人也没敢再打我,没有新伤。”
萧说将这些收进眼底,过了半晌又说:“原来那天的事,你没有骗我太多。”
祁琢似乎不太愉悦,他摩挲着指腹,半晌露出类似嘲弄的微笑:“萧大少爷,我没有必要骗你啊。”
抓完药回去的路上,祁琢提议可以慢慢走回去,毕竟大夫说了运动生阳,当然前提是萧说愿意和他同行。
萧说想,干脆直接送祁琢回晋王府也算是送佛送到西。
祁琢似乎恢复了一些,他不紧不慢地跟在萧说身旁,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大街上还算热闹,人来人往,萧说配合祁琢的步子有意放慢了速度,和他并肩而行。
祁琢很快意识到了这点,嘴角微微上扬,心情似乎不错。
“今天多有得罪,不知萧大少爷哪日有空,给我一个薄面,咱们万金楼一聚,给我个机会赔个不是。”
万金楼,店如其名,京城最贵的酒楼,菜品奢华,来吃饭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也是纨绔子弟最爱光顾的酒楼。
萧说对这类名利场的地方不感兴趣,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必了,课业繁重,我没空。”
这个回答在祁琢意料之内,他倒没什么失落:“这样啊,那太可惜了,如若萧大少爷哪日得空,我这里随时欢迎啊。”
繁华如京城,却也不缺乞讨者这种的角色。
前方一个孱弱的妇女跪在地上乞讨,手里捧着一个发黑的陶碗。她的头发结了块,衣衫褴褛,透过破洞露出来的都是发潮的稻草,冻得通红的双手上是一个接一个的冻疮。
有人路过,女人就扯着路人的裤脚,跪在地上念叨:“老爷行行好,赏点钱吧,我儿生病……”
被拽住裤脚的男人连一眼都没赏给他,不耐烦地踢了这妇女一脚,把她踹倒在地,陶碗咕噜噜滚到了一边。
萧说见状急忙上前将妇女搀扶起来。
女人一看到萧说又急忙磕了两头,继续重复刚才的说辞:“老爷行行好,赏点钱吧,我儿重病发烧,我没钱带他去看大夫……”
萧说面露不忍,把一旁的陶碗捡了起来,在碗底藏了几两银子塞回给她,小声说:“大娘,快带孩子去医馆吧。”
摸到了碗底的银钱,愣了两秒。
财不外露,萧说担心女人手里被抢走,女人也瞬间明白了萧说的意思,立马闷声磕了三个响头,她站起身擦了擦泪水,抱着淘碗冲进了窄巷。
等那女人消失在巷尾,祁琢才慢悠悠来到萧说身后,开口道:“萧大少爷真是乐善好施,万一她是个骗子呢。”
萧说缓缓站了起来,和祁琢四目相对:“至少能够让她换上一件冬衣,熬过这个冬日。”
祁琢发丝下的睫毛颤了颤,顿了两秒,视线对上了萧说疑惑的目光,他张了张嘴:“你对谁都这样好吗?”
萧说不置可否。
“如果当时我执意要拿走你的狐裘,你也会给我吗?”
萧说挑眉,似乎不理解祁琢的话题怎么转换的那么快。
“会吧。”
“那我现在找你要还来得及吗?”祁琢那双黑眸子里倒映出萧说不解的表情。
“你一个王爷,还会缺我一件旧狐裘?”
“不瞒你说,父亲的遗产早在我被关梅园的时候瓜分干净,如今我好不容易出来,穷的叮当响,就剩一个空空如也的王府。萧大少爷,你也接济接济我吧。”
萧说按了按额角,很显然是不相信的:“穷的叮当响的人,请客还想着要去万金楼那种地方?”
祁琢笑着,“哎,有闻人公子在,自然是不用我出钱的。”
闻人远,京城第一纨绔,他爹是富甲一方的大商人,这万金楼正是他爹名下的酒楼。所谓钱赚够了,自然也就想着名了。闻人远被他爹出钱送进了国子监,想着孩子出来就有官做,不成想这闻人远根本没有上进心,每日就和一群狐朋狗友出来喝酒作乐,也不知被记了多少次罚。
萧说哑口无言。
上一世,祁琢就总爱和那群纨绔鬼混,看来这一世的祁琢也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纨绔们搭上线了。
“正巧,今日他还约我去万金楼吃酒。再说了,课业再多也是要吃饭的嘛。走,和我一起去捧个场。”祁琢拉着萧说的衣袖就往万金楼的方向走。
两人拉拉扯扯到了万金楼门口。
店小二一眼就认出了祁琢,忙迎上来,堆满谄媚:“晋王您可来了,少爷在二楼雅间等着您呢!快请快请!”
万金楼里坐无虚席,一进门,酒菜的香味扑鼻而来,伴随着奏乐,台子上几个舞姬水袖翩翩。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闻人远正在和什么人聊的热闹,见到祁琢来了,连忙起身招呼他们过来。
“祁兄,你可算来了!你要是不来,我这要给谁接风洗尘!”闻人远生的白净,看似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祁琢露出一副亲和力极高的笑容,拱了拱手,“闻人兄,不是说吃一餐饭便够了吗?这么大的阵仗,我属实受之有愧。”
闻人远摆了摆手:“祁兄,可不能这么说,那日多亏了你,我还不知怎么感谢你呢,这宴会定是要大办特办才好!”
闻人远似乎才发现祁琢身后的萧说,疑惑道:“祁兄,这位是……”
祁琢一把把萧说拉了过来:“这是大理寺少卿之子萧说,是我兄弟,也是来恭喜我重回京城的。”
闻人远做恍然样:“祁兄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萧兄,请!”
萧说抽了抽嘴角,拱了拱手:“闻人公子有礼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