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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春寒料峭,积雪未化,悬崖下江面仍漂着一层冰。

葛尽原是被冻醒的。天刚蒙蒙亮,大约是破晓。她的眼皮抬得有些费力,意识慢慢回归,她开始感受自己的四肢。

昨日从山崖上摔下来时,崖边好心的松树将她的下坠拦了一拦。昔日五毒派同门下山寻找她的尸体,打算赶尽杀绝时,她将自己隐在了松树之间,在树上屏息静气地观察着他们。没过多久,树干嘎吱一声断裂,她来不及抓住旁的树干,慌乱间只抓了一手烂树叶。幸好此时同门已经离去,她掉入水中的声响大抵不会为她引来多余的杀身之祸。

她不记得是如何被河水冲到了岸边,侥幸留下一命。

经过一夜寒冻,她有些失温。左手和右腿仍完好,另外一手一脚一活动便疼痛欲裂,大概是断了。

她卷起自己的袖口,凝视着手臂上曾经引以为豪的门派刺青。发小李是白为她挡下刀剑喷出的血在袖子上晕开,被江水冲刷后仍残余着淡淡的粉色。

此刻她的心中满是仇恨。

还好她的剑仍在身侧。她吐了一口喉咙中的积血,用剑拄着起身,忍着疼痛一步一顿离开河岸边。

她的脸上全无血色,一步一打晃,扶着剑走了约莫二三里,想靠近溪边补充一点水分,突然听见辽远处传来一声怒喝,以为是五毒门的人。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猛地起身,却因为失血过多眼前一黑,直挺挺倒在了溪边。

再醒来时已是夜晚。

屋内没有人,只有几根昏黄的蜡烛在燃着。看清眼前已经不是熟悉的室外,她猛然惊醒。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断手和断腿已然被接好,意识到自己被人救了。她支撑着起身,警惕地打量着室内的陈设。砖瓦堆成的农居中,她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干净的粗布麻衣,靠近闻还能闻见皂角的香气。

一切信息似乎都在传达这里是远离江湖斗争的安居之所。

门被推开,老婆婆用布裹着一盅药罐走过来。药草的味道很让人安心。

她仍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实在不好意思啊姑娘,老头子上山打猎,正与野猪搏斗时无意中吓到了你,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葛尽原没有做声。

“为表歉意,你可以在这住到伤好了再走。我没什么别的本事,治病倒也略懂一二,我姓瞿,曾经也是一名药师。这药你大可以放心。”

“瞿……?”

她想起,听闻过江湖中曾流传的昆仑派瞿药师的美名,治病救人不论宗派。曾经自己帮门主办事时也远远见过一面。但瞿药师一家后来深陷江湖风波,瞿药师就此隐退,没想到在此处隐居。

老婆子和善笑笑:“若是不放心,这药我先替你试。”说着就要往嘴里送。

葛尽原夺过药,一口蒙下,滚烫的汤药从食道一路下滑,让她五脏六腑都暖和了起来。喝完药,她对瞿药师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表示感谢。

瞿药师看着她,眼神很是温和:“我的女儿,也是和你一般年纪……”

葛尽原心下疑惑,但暗卫向来的传统便是少言,她便没有多问。

此处名叫羊山县,背靠山头,地广人稀。葛尽原平时没人来看病时就帮老太老头喂鸡浇水抓药,伤养了一个月有余。

这天,葛尽原还没下床,一个男人在门口嚷嚷的声音便冲进她耳朵,好生吵闹。葛尽原躲在门缝中偷偷望去,一个肥头大耳为首的男人带了一队喽啰在门口抖腿,以为他们是犯了什么生理上的疾病前来问药。没想到听到对方劈头盖脸来了一句:“没有交保护费的钱,就给老子把鸡拿来抵债!”

见老头老太拿不出钱,一脚踢翻了鸡栏,几个喽啰将原本整齐的农家小院搅得鸡飞狗跳。逮完鸡,几个人昂首挺胸啐了一口走人了。

老婆子回到屋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每几月都要来这么一遭。”葛尽原皱眉疑惑:“为何不反抗?”老头拍大腿叫冤:“这个镇上,罗家背靠官府,罗家老爷是羊山知县,二姑娘在昆仑派任职,没有人敢惹他们的。何况老婆子不想惹事……”

葛尽原心中火起,这些名门正派道貌岸然,和五毒派一样,表面上光鲜亮丽,内里却已然被虫蛀烂了。但她还是暂时压下情绪,点了点头。

这天清晨,葛尽原刚携着老太从山上采药回来,还没靠近村子,便远远看到一队官兵往茅草屋走来,心里暗道不好。

原来葛尽原自那日眼见老头老太被欺负,便打算帮二人出口恶气。

她找了一个白日,乔装了一番,柱了个拐去镇上帮忙卖菜,暗中打听这个姓罗的恶霸名傲天,入赘到罗家远亲,从了妻姓。仗着背后有人在这一带无恶不作,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得出来。不过他有一个规律性的癖好,最喜欢去青楼看人唱戏,常常深夜才回去。

按照往日门主对她们的教导,寻仇之事应当暗夜里乘人不备之时行事。

她便趁着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偷摸取了老头深黑色的粗布麻衣,将醉酒回家的罗傲天拖到阴暗处暴打了一顿。打完扯起罗傲天的头发,压低声音狠狠道:“再敢作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罗傲天哀嚎一声,带着挂了彩的脸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但罗傲天哪能受这气,第二天鬼哭狼嚎告到官府:“大舅哥您可要为您的妹夫做主啊!”于是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开始追查此事,懂行的人一摸罗傲天的身上,便看出这是武林中人的手法。又突然想起五毒门近期在追捕一个逃跑的门徒,两件事一联合,当天镇上的告示栏上便张贴了通缉令。

老太拄着拐杖眯了眯眼,看见旁边葛尽原躲闪的眼神,心下了然,冷静地掰开葛尽原搀扶自己的手道:“你快走。”葛尽原心下慌乱,意识到自己惹了麻烦,一时手足无措:“……那婆婆,你们?”

老太摆了摆手:“老头子别的不行,善后工作会做的很好,不会让他们查出什么的。”她掏出两张纸,塞到葛尽原手里,道:“这是药方,你腿伤未愈,去找大夫抓这几味药,再过半个月就能好。”葛尽原刚想道谢,老太展开另一张纸,是一张年轻女子的画像,女子的鼻梁边有一颗红色的痣。她捏着纸,叹了口气道:“这是我的女儿,她叫瞿闻。大约一年前,她说想去淮南城闯荡闯荡,结果一去便没了消息,我们苦苦寻找,至今未果。姑娘也是江湖中人,若你想谢我,可否顺带帮我打听打听我闺女的下落?”葛尽原应下,给老太磕了三个头又抱了一下老太作为拜别,转身跑了。

眼见这个镇子是待不下去了,葛尽原跑了好久,直到看见大路,恰好有一辆运送水果的马车经过,她便趁马夫不备,溜上了那辆车。其间又偷听哪几辆是去往淮南城的,辗转了几辆马车,终于走上了去往淮南城的路。

到了淮南城时天已经黑了,小贩也准备收摊。葛尽原打算去寻点吃的。问了摊饼的小贩,才知道淮南城属江南地带,风景美丽,经济富庶。她粗略回忆了一下路线,此处更是离五毒派二三十里路,若门主要追杀她,也要寻段时日。她可以在此修整一段时日,顺便寻找瞿闻的下落。

吃饱喝足,她正盘算着晚上的住处,巷子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推嚷的声音。她往旁边一躲,细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原来是几个流氓和一个公子结了怨,几个人围起来想报复那个公子。那个公子也是傻的,把仆人放跑了,自己倒是没跑掉。

葛尽原默然,因为刚刚在羊山县吃到的一堑,她并不打算管这桩上门闲事。

这公子虽然被逼人到角落里揍了一拳,嘴上却一点不吃亏:“太轻了,饿坏了吧?就应该让我姐多给你塞几天牢饭。”

葛尽原听得无语,真是世界以痛吻我我便报之以欠。瞿老太于她有恩,闲事管管便罢了,这公子与她是陌生人一个,若是再多管闲事,实在是多生事端。而且不知五毒派的人是否听闻罗傲天被揍的消息,她此时还是不宜暴露行踪。

一听他的话,几个流氓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结结实实揍了几拳。

公子不吱声了,老实了。

她转身便打算走了,突然为首的流氓骂了一句:“奶奶的,赵全那狗东西是知州又怎样,她的弟弟不还是这样任我们宰割!”

知州弟弟?她闻之灵光一闪,眼见自己也需要在新的城镇落脚寻个可利用的人助她复仇和寻找线索,这当是不错的人选。这桩闲事,倒是可以一管。

她戴上面巾,由于市区内命案不好收拾,她拽下剑柄,一个飞身上前,几下就把几个流氓打了个四脚朝天。她从五六个身影中闪了过去,然后薅起地上还在捂着红肿的脸发呆的赵公子就跑。

葛尽原出招极快,如骤雨打残荷,几个流氓还愣在地上,不知自己是如何从竖着变成横着的。为首的流氓最先反应过来:“都愣着干什么,给我追!”

二人正跑着,转角处远远看到好几个东倒西歪的鱼篓子,葛尽原将它翻过来,把赵公子和自己框了进去。赵公子刚发出一个音节,葛尽原就朝他嘘了一声,他只得闭嘴,用眼波流转的一双丹凤眼冲她眨巴眨巴表示感谢。葛尽原看了他一眼,即使夜色朦胧,赵公子被揍得鼻青脸肿,他刀刻斧凿般的轮廓也没有丝毫被掩盖。

葛尽原垂下视线,开始隐藏呼吸。清楚地听到流氓的脚步声消失了一会,这才放下防备。她小心掀起盖子往外面望了望,确定没人,又瞟了一眼旁边的赵公子。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劫后余生的赵公子已经倚在她身上睡着了。

她不禁感叹这厮实在好命,不知还要让他倚到何时,便想先从鱼篓里面出来。赵公子迷迷瞪瞪中看着人要走,急忙拉住她的手臂:“少侠留步!”但葛尽原已经走出了鱼篓,手臂和他的手正好错开,他没站稳,一个屁墩摔得人仰马翻,葛尽原下意识伸手去扶。

赵公子被摔清醒了,借着月光看到了葛尽原手臂上漏出来的半截刺青。葛尽原顺着他视线望去,迅速收回了手臂用袖口遮住刺青,另一只手按在剑上,再次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赵公子眼神清澈,掏出随身带的手帕:“少侠为了救我,身上竟沾了泥,实在过意不去,快擦擦。”

原来是个傻的,她想。

可是葛尽原剑已出鞘,直指赵公子。剑还未碰到他,葛尽原忽然感觉脖子一道冰凉。

“你可以试试,是你的人头先落地,还是他的。”清冷的女声在月色下响起。

赵公子这才反应过来,叫了一声姐,连忙拨开葛尽原的剑爬起来,走到他姐身边。他试图按下她的剑,解释道:“阿全,误会误会。我刚刚又遇到罗家养的那群流氓向我寻仇,正是这位少侠救了我。”赵全瞪了他一眼:“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若不是二福告诉我你被打得危在旦夕,我才懒得寻你。”

赵公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原来这就是他的知州姐姐,流氓口中的赵全。

听完赵公子的解释,她的剑仍留在葛尽原脖子上,没有移动分毫。

葛尽原不由得在心里赞赏,这警惕性,不愧是能当上知州的人。可惜观察力还差点。她没有在意脖子上的寒芒,反而是慢慢逼近了赵全。

赵全皱眉,不知葛尽原想干什么,将剑离她的脖子又近了一分,以示警告。

葛尽原突发恶趣味,笑了一下,猛然举起剑,赵全立刻挥剑,可惜葛尽原的剑更快,她往后一躲,堪堪避过刀锋,两剑碰撞,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共振。

赵全的怒气里带着威严喝道:“你可知当街行凶,刺杀知州的下场!”

葛尽原耸耸肩,示意她看她的剑尖。剑尖赫然刺着一只蝎子,正往下滴着毒液。

赵公子先是被二人剑拔弩张的氛围吓了一跳,看到蝎子又是一跳:“原来少侠又救了我一次。”他拉了拉赵全的袖子道:“阿全,都跟你说了是误会。”

葛尽原笑笑,收了剑上的力,把死蝎子挑落一边,将剑在身上擦了擦,收回了鞘。

赵全自觉被戏耍,气不打一处来。但毕竟眼前这个浑身破烂,脸上脏兮兮,疑点重重的陌生女子救了她的弟弟,还是忍了。她对葛尽原抱歉一拱手:“多谢少侠出手救助家弟,在下淮南赵全,这是我弟弟赵安,刚刚误会多有得罪,还请少侠勿怪。”赵安在旁用力点点头。

葛尽原勾了勾嘴,掸了掸衣服。这次笑意未达眼底,很是冰冷。未回头之前她便听到了赵全的脚步声,虽然极力放轻,但比起她往日听惯的同门的脚步声来说,像是四下无声的树林中有人踏着满地碎叶而来。

要不是有一个倒霉的蝎子被鱼腥味引过来,怕是她的身份又险些暴露。

她颇通达些推拉之术,以退为进道:“无妨。江湖道义: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这是在下应该做的。赵公子今日受了些拳脚,还需好生休养。告辞。”

“少侠留步。”赵全压下怒气,试图语气缓和地询问道:“还请问少侠尊姓大名?家住何处?家中有几口人?现是否已成婚?现在哪里营生?我等来日好报答。”

葛尽原不觉好笑,不知她到底是在询问,还是在审问。

她想了想。从前在五毒派时,暗卫是没有名字的。她也只有一个代称——黑尾鸢。葛尽原这个名字是和另外两个好友一起偷偷翻书时给自己取的,翻到两三个喜欢的字就组合成名字。她们几个关系近的会私下叫对方这个称呼,这样会让她们感到自己仍然是个活人,而不仅仅是一个武器,一把刀。

于是葛尽原挑了第一个问题,把这个名字告诉了她。赵安道:“原来是葛姑娘。”对赵全道:“快拿出来。”赵全瞪着这个看不懂气氛的东西,从袖子里摸了一块令牌啪一声拍到赵安手上。

赵安像丝毫没有注意到亲姐姐的怒火,跑到葛尽原面前,将令牌用刚刚的手帕包好,交到她手里,道:“多谢葛姑娘救命之恩,这是我们赵府的令牌。姑娘若有事就持着这块令牌来寻我或者赵全,我们赵家也定会相助。”他不好意思地笑:“至于这个手帕,我看姑娘刚刚在身上擦剑,以后可以用这块手帕擦,或者姑娘若不喜欢,直接丢了也行,都随姑娘。”

赵全在后面看不下去:“今日天色已晚,我二人先行告辞。”

赵安应了一声,对她笑笑:“我等着姑娘。更深露重,姑娘也快些回家吧。”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姑娘身手了得,虽然不怕遇上什么恶人,但还是早些歇息。”随后挥了挥手,和赵全走了。

葛尽原目送姐弟离开。赵安的笑令她短暂地晃了一下神,她迅速收回了视线,看着手中的令牌。手帕上溢出淡淡的茶香,令牌上书两个大字:赵府。

早闻淮南赵家的声名,在朝为官的姐姐和无所作为的弟弟。这真是赶巧让她碰上。她轻笑一声,这份关系,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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