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珄来的很快，骑了一辆宝宝蓝颜色的电动车，看上去很软萌。
他外面穿着一个毛毛外套，里头还是睡衣，头上戴了个深蓝色针织帽一看就没打理头发。
打着哈切，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少爷，不嫌弃我这小电驴吧。”陈珄说。
“不，”江赋长腿一跨坐了上去，“以前也没少坐啊。”
“得嘞，坐稳了！”陈珄手腕往下压，车子就冲了出去。
别说，这速度真还不赖。
“诶，我靠，赋哥赋哥！快给我把帽子扯住了！要掉了！”陈珄感受到有风灌进头顶急忙对身后人叫喊着。
江赋慢悠悠地抬头看了一眼，及其不情愿地扯住他的帽子，压着嗓子说:“揪住了你的小尾巴，要是跟以前一样开不稳，就把你帽子掀飞。”
“靠！江赋你真不要脸啊！”
他的叫骂声很大，引的路人都往他们这边看，但其中的笑意更甚。
可能确实是被江赋威胁到了，陈珄这一路开的稳稳当当。
过了红绿灯左拐进一条街里，两边都是居民楼，但一眼望去却是不尽相同的店铺。
泸城特色，许多这种老式小区的第一层都会被人打通拿来当店铺，慢慢的就会形成一条街。
“来，我带你回忆一下童年的味道，”陈珄停好车凑到江赋身边，“千里香馄饨，你那大城市可没有吧，这么多年就不想这一口？”
江赋嘴角抽动了一下：“我童年的时候还不认识你呢，老周上课你是一个字不听啊，这点时间逻辑都理不清。”
老周是他们高中时期的语文老师，人称“周阎王”。
“周阎王的课我哪敢不听，但是这么久过去该记住的早忘记了。”陈珄说。
“这不是常识吗？”江赋问，反应了一会喊道：“什么叫该记住的早忘记了啊！”
“哎呦，别计较这么多细节嘛，”陈珄推着江赋往里走，“那就是记忆中的味道，成不？走走走。”
店里还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哎哟，还都是泸城一中的。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陈珄忍不住凑到江赋旁边小声说道：“这都迟到了吧，还搁这慢悠悠地吃呢，一中教导主任换了吗这么放肆。”
“你咋有资格说人家的啊，”江赋瞥了他一眼，“人家好歹上午就来了，刚认识你那会中午能见到就不错了。”
“嘿嘿嘿，那不是年少轻狂嘛，”陈珄笑了起来，右手搭到江赋的肩上，“你也别说我，那不是有你在旁边做对比，显得我还蛮懂事的。”
“去去去。”江赋说。
等陈珄吃饱喝足后江赋才慢吞吞地吃了几口，味道确实很好，但他的胃现在要娇养着。
两人吃完后想着找个水果店买点水果带回去，刚准备抬脚离开，一声叫骂直冲云霄。
“你他娘的！老子的女儿什么时候要你管了！我是没给她吃还是怎么了，你在这装什么好人呢？”
一个穿着黑色秋衣，膘肥体壮还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从两店铺中间的一个小铁门里走了出来。
手上还抓着一个很细的手腕，细到江赋一眼望过去还以为是跟管子。
是一个女孩，估摸着也就十六七岁，穿着很单薄的白色印花卫衣。
她被男人拖拽着，没有挣扎，甚至连表情都没有，衣服上印着的“happy”在此时显得极其讽刺。
“她是我的学生！我有资格管她的事情，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说，麻烦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先把孩子放开！”
男人对面是个身穿米白色亚麻长裙的年轻女人，刚被男人推了一把 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诶嘿，你哪门子老师啊？”李成伟把女孩从门里完全拽了出来，“你还想让她走什么艺术考大学？我呸，你就是骗子来坑钱的吧，我还要留着她给我养老呢！”
“她很有天赋，我也说过了她现在的学费我来承担，请你说话顾及一下孩子。”
女人反驳着，言语间没有什么情绪，平静到江赋有些惊讶。
毕竟以旁观者角度看去，一个一米八壮汉和.....一米六吧，还那么瘦的“小豆芽”比起来，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不！许老师是好人！”一直不做声的女孩突然大喊道。
“我叫你说话了吗？”李成伟一脸惊讶的看着女孩，反应过来一巴掌甩到女孩脸上，又在胳膊上狠狠拧着，引的女孩连连嚎叫。
“许老师......”陈珄闻言低头沉思了起来。
老实说，江赋不是很想理会，毕竟这说到底是父女关系。人家说是教育自家小孩，只要没死，估摸着去了警察局也是谈个话就出来的事。
倒是那个女人，见女孩的惨叫时面上终于荡起波澜，心疼，愧疚，不安。
江赋紧盯着她的侧脸，一阵说不上来的熟悉。
“是许缘!”陈珄右手握拳打在左手手心上。
“是许缘啊，跟咱同一届的，隔壁班很孤僻的那个，咱们还一块出去玩过几次，你想起来没啊。”陈珄用肩膀顶了一下他。
江赋在陈珄说之前就认出来了，他当然知道。
许缘，高中时期为数不多让他印象深刻的人。他们之间有过一段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感情。
“松手，松手！不要动手打人！”许缘冲上去想拦下李成伟对小女孩的拳打脚踢。
“许老师！许老师你不要管我了，”女孩抱住头抽泣着，“让他打死我算了，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受够了。”
“来啊，你打死我好了，我下地狱你就去坐牢吧哈哈哈.....”女孩大喊。
“好好，今天我就打死你个小畜生，”李成伟气红了脸，“你吃老子的喝老子了，现在还想要我的钱远走高飞？我呸！我就不信老子现在管不了你了。”
许缘双手用尽全身力气拉着李成伟的一只手，但她哪里是一团脑子成了浆糊的碳基生物的对手，猛的被推倒在地。
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懵，听着人来人往嘈杂的议论和女孩忍不住的尖叫，看着胡子男发泄似的殴打。
许缘感觉有一种，深深的，无可奈何的心情涌上来。
是我的错吗？我当初就不该多管闲事给她希望现在又救不了她。
是不是谁也救不了一个陷在泥潭十几年的人，这样的人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救了吧。
好累，好想就这样让时间静止。
世界不会产生因果，人们不会拥有未来，没有未来也就不会拥有希望了。
没有希望就不会这么痛苦吧。
姜浮，对不起。
我好像帮不了你。
“喂，再打我报警了啊。”
一道男声将许缘的思绪唤回。
这声音低沉还有些暗哑，许缘感觉整个人都僵住了，指尖微微颤抖了起来。
刚刚整个心思都在姜浮身上的时候她就注意到有个熟悉的身影，这声音一出来她就确定了，是江赋。
许缘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似乎要从胸腔蹦出来证明些什么，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但面前的现状让她有些心酸无奈。
我等到你回来了，可重逢怎么会是这幅模样。
“来，许缘你先起来。”
陈珄跑到许缘面前伸出手想要拉她一把。
“我没事，”许缘挥了挥手站起身看向他笑了笑以示礼貌，“陈珄，我先去把姜浮拉过来。”
“啊，江赋？江浮？”陈珄愣了一会跟上许缘，“啊哦哦哦哦好。”
李成伟听见声音望过去。
只见江赋一手插兜，一手点开手机的拨号键朝他晃着，昂了昂头：“你没读过书吗，亲生的这样打也是要坐牢的。”
“哼，你们一个个的别在这威胁我，以为我怕啊？”李成伟拽过姜浮的头发，想要在她身上证明些什么。
“怎么，你要英雄救美吗？也不知道你这救得哪一个。”
他意味深长的朝许缘看了一眼：“你们这群人都是闲着没事干管别人的家事，还有那个蠢货，上赶着给人送钱。这丫头救了你的命，好啊！给我钱！给我钱养老哈哈哈，我就把这丫头送你了。”
江赋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愤怒的女声传来。
“你闭嘴！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你把姜浮放开，她已经喘不上气了你看不见吗？闹出人命了你一点好都讨不着的！”许缘指着李成伟，脸上愠色渐浓。
李成伟哼了一声不为所动，微微低头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姜浮被扯着头发，流出鼻血的糊了她满脸，眼角青了一块，这会翻起白眼着实有些吓人。
“喂，你别真死了，”李成伟拽过姜浮凑到面前看了看。
他有些慌了神，姜浮平时对他几乎都是言听计从的，平时打牌太黑回来心情不好经常打她发泄，人也木，压根也不会反抗。
哪知道今天什么情况，被吼那一嗓子让他觉得丢人极了，没忍住下手重了一些。哪知道这丫头这么不抗揍，这才几下。
“喂，喂，”李成伟拍打起姜浮的脸，“你起来跪着给老子道个歉，待会回家做饭这事就过去了，要是......”
“我靠！”李成伟正对着几近昏迷的姜浮说话，突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倏然间屁股已经坐在了地上。
抬眼一看，是江赋，身后还站着正准备冲上来的陈珄。
“诶，赋哥你动手太快了吧。”陈珄有些可惜。
“他话太欠，没忍住，”江赋收回腿，将手机放回口袋，“人许老师好好说话你不听，行啊，咱来跟你好好说说。”
“诶，你算哪根葱啊！”李成伟脸都要成猪肝色了。
“我哪根葱？我东北的葱，能长两米的那种。”
江赋给陈珄使了个眼色，随后趁李成伟站起来的间隙冲上去又是一脚。
被他用手臂挡住了，可冲击力还是不小，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有些气急败坏忍不住叫骂起来。
“你是要死了没事干蹦出来多管闲事啊，他娘的死了妈啊你晦气死了......”
“你上过学不懂尊老爱幼？我他妈......”
“我女儿我教育他，你……”
江赋听的火冒三丈，本来最近就事事不顺，还碰上这种傻逼。
寻思着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人，他以前还以为这种以欺负弱小壮自己气势的奇葩已经灭绝了。
他心里烦闷的很，没等人骂完又是一脚踹过去。
见人想起身反抗，拿出原本放在口袋里的右手手握成拳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用力挥下去，左手掐住他的脖子，顺带附赠了巴掌大礼包。
李成伟还没开始回手就被压制住落了下风。
江赋踢出第一脚就知道了他不是壮，是胖，还是懒出来的那种虚胖。
碰上江赋这种曾经的打架专业户，没一会就在地上喊着要报警。
“呵，报警？我道上有人，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况且你给小孩打成这样，警察来了也是你先进去喝杯茶。”江赋哼笑了几声，带了些意味不明语调。
姜浮趁乱挣脱了跑开，此时她依在许缘颈窝里，看上去奄奄一息的。
江赋一眼望过去就是许缘一脸心疼的模样，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对着地上嗷嗷喊疼的人又是一脚：“我劝你识相点，你这种人就是挨揍挨少了，还配有人给你送终？笑话。”
“散了啊大家，散了散了，这种家暴的人看着脏了自己的眼。”陈珄眼尖的凑到几个拍了视频的人身边，看人删掉后才跑到江赋旁边，贱兮兮地笑着：“诶，赋哥，风采不减当年啊。”
“我不动手你也要冲上来了，我可不想看你被揍。”江赋看了他一眼。
“那他怎么办啊？”陈珄很识相的忽略了后面一句。
“不用管他，这片人知道他什么德行，让他在地上装死吧，待会自己就走了。”许缘突然开口。
江赋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那她怎么办？这会得上医院啊。”
“是啊，刚抱她的时候轻的不行，”陈珄凑上前看着姜浮，“啧啧，看着怪可怜的。”
“没事儿，她不可怜，她还有希望。”许缘轻声说。
江赋脑子突然哐当一声，有些烦闷，什么希望不希望。
“诶，许缘，真是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都是缘分，”陈珄掏出手机，“来加个微信吧，过几天咱要凑几个高中朋友出来吃饭，你也一块呗。”
许缘正有些犹豫，突然传来一阵口哨声。
“许缘，叫你出来救个人也能被搭讪呢。”
一个头上顶了副墨镜，穿着黑色夹克衫和深灰色牛仔裤的男人双手插兜朝三人走来。
“哇塞，怪潮的嘞。”
陈珄拢了拢自己的外套，有些汗颜。
“闭嘴。”江赋说。
“……”
“老顾，你不是说在车里等着吗？”许缘问。
“这不是怕你不好解决嘛，还想要来英雄救美，没想到啊，被人捷足登先咯？”顾迟朝瞥了眼一旁的江赋。
顾迟朝抬手握拳凑到江赋面前，“你小子，挺帅啊，有时间来工作室玩啊，许缘的朋友就是我朋友！”
江赋愣了一会，随即也抬手握拳凑上去跟他碰了一下。
“不是......”许缘声音很小，但江赋听见了。
不是什么？不是朋友呗。
江赋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多管闲事了呗，毕竟这有个老顾迟早会出场。
“走了许缘，”顾迟朝抱过姜浮，“啧啧，李成伟这次下手真重啊，得赶快上医院了。”
说完朝江赋两人点了点头，吹了声口哨：“走了啊，回见，”说完看了眼许缘，“走了许缘，想什么呢？”
许缘连道了两声好，目光从姜浮转到陈珄身上：“不好意思啊，我得先去趟医院，今天太谢谢你们了，不过最近最好先别来这边逛。今天这事闹的挺大，李成伟这人爱嚼舌根颠倒黑白，有些话听去了心里堵得慌。”
许缘摸了摸兜，露出个腼腆的笑，说：“抱歉啊，手机应该是在车上，泸城不大，我们有缘会再见的。”说完转身跑到顾迟朝身边，没一会两人的背影就消失不见。
一个眼神都没给到江赋。
江赋被气笑了，出头的是他，揍人的是他，喊陈珄把姜浮抱走的也是他，结果最后连个正眼都没得到。
“诶，赋哥，你说这许缘跟当初变化可真大啊。”陈珄说。
“嗯。”
“赋哥你道上真有人啊，我说真的这种事很危险......"
“是有人，你。”江赋没等人说完。
陈珄张大了嘴：“啊，那你......算了。”
他抬手做眺望姿势看着许缘离开的方向：“你说明明是我们来的早点，咋不咱送人上医院啊？”
“用你那小蓝？”
江赋说的是他那辆小电驴。
陈珄没忍住笑出了声：“得，怪我咯？你知道么，你现在这幅表情可有意思了。”
“滚啊，回去睡觉了。”
江赋双手插回兜里，看向早已消失不见的人刚躺着的位置：“你说遇上这种爹，能有什么希望啊？”
陈珄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说道：“希望是留给有资格承受它的人，那女孩我觉得悬，但许缘说有，那应该有吧。”
“毕竟那是许缘啊，”陈珄耸了耸肩，反问，“她很特别，不是吗？”
江赋没说话，抬腿坐上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遇到许缘，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毕竟泸城就这么大，遇到个认识的人多正常。
可为什么自己反应会这么大，乃至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胃又开始抽痛起来，江赋在心里叹了口气，也罢，有些事也没机会了。
江赋：我道上有人，别惹我。（臭屁）
江赋：我是两米的葱，别惹我。
江赋：陈珄真没用，怎么不开小汽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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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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