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怜光和齐晋今日就要走。
齐晋胎里带病,断不得药,霍怜光带着他,整日不是求医问药,就是在求医问药的路上,散修盟的事极少过问。
所以苏瑾瑜才说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齐霍二人虽不同姓,却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霍怜光随母姓,自五岁被接回齐家后,几乎是齐晋带大的。
她也是有兄弟的人,能理解霍怜光的心情,对他们也比待旁人多几分宽容。
“也不必什么药都亲自去寻,回头我让人把货单送去散修盟,能在澹云阁置办的,你就别带着你哥奔波了。”
霍怜光摇头,诚实道:“太贵了,买不起。”
“……”
哪里贵了!这么多年都没涨过价!
苏瑾瑜暗暗咬牙:“给你打五折。”
霍怜光欣然道谢:“那太好了。”
他们一走,苏瑾瑜也琢磨着启程。
经过之前那一遭,延州城分部的人员几乎是大换血。原本她打算在这里多留两日,多观察观察。
但昨天看见青鸾后心的刺青之后,她心中又升起一股焦躁。
那日青鸾昏迷,她请来的是父亲身边最好的药师。
药师说青鸾可能只有两年了。
如果青鸾只是苏景行的朋友,她只能劝两句,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管得太多,就是逾越了。
可现在她知道,青鸾很可能就是云鸢。
那她就无法袖手旁观。
苏瑾瑜默默计划起行程和这几日的工作。
苏景行在一旁百无聊赖,正犹豫着要不要悄悄去找青鸾,就看见她回来了。
他先是一喜,又是一怔:“你怎么了?”
青鸾强自提起精神,想笑一笑,没笑出来:“我没事啊。”
苏瑾瑜心中有事,倒没发现她的异样,只是问她:“青鸾,这里离济世谷不算远,既然都已经来了,不如顺道去看看?”
青鸾没想到她还挂念着这件事,一脸受宠若惊。
但阿萍已经研究了近十年,才给出了一个可能可行的方子,就没必要再去济世谷碰运气了。
“不必操劳,已经有丹师给我出过丹方了。”
苏景行恍然大悟:“你们去清胧秘境,就是去寻找灵药的?”
“没错,已经寻到了一味主药。”
这一说,苏瑾瑜想起来,救苏景行的,还有个姓宋的男修。
宋这个姓氏不算少见,可出现在青鸾身边,却让她不得不多想。
但这件事还不重要。
“还差哪些?我们说不定能帮上忙。”
青鸾想想也是,便如实说了:“有一味养心莲,已经知道下落,等我朋友来了一起去买,还有一味津迷草,听说近些年没有踪迹,只有几个宗门有收藏,所以暂时没有头绪。”
“津迷草确实有些难办,养心莲却好弄。”苏瑾瑜略一思索,当即下了决断,“正巧,最近也到了收养心莲的时间,不必等你朋友了,我们马上出发,直接去云栖宫买新出的就是。”
如此雷厉风行,把青鸾和苏景行都吓了一跳。
青鸾挠挠脸颊:“这不合适吧?太麻烦你们了。”
“顺路而已,本来澹云阁也会采买,不算麻烦。”
苏景行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奇怪地看了苏瑾瑜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被她眼风一扫,又闭紧了嘴巴。
话说到这个份上,青鸾也不好拒绝了:“那就先谢过苏少主了。”
“你……”苏瑾瑜想说别叫她苏少主,可一对上青鸾的眼睛,又点点头,“不必道谢,这种小事,对澹云阁来说,不过是随手为之。”
苏瑾瑜说马上走,真就是马上走。
延州城的事还没办完,随行的管事和伙计大部分留了下来,只带走了两个护卫。
玉扶疏刚刚回到观澜洞,得到消息,又匆忙赶来送行。
她向来知趣,没有多问,只是命人打包了青鸾和苏景行爱吃的菜色,让他们在云舟上打发时间。
一行人登船时,玉扶疏特地多看了青鸾一眼。
上午在城主府中,青鸾听到那个名字,脸色瞬间变得极度难看。
血色淡薄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吐出一个问句,玉扶疏险些没有听懂。
但她还是听到了,青鸾问的是:“这位云仙子,用的什么剑?”
云鸢在修真界虽然声名显赫,但并不常出现在人前,关于她的相貌、性格、灵剑,寻常修士并不清楚。
或许有崇拜她的剑修知道,可惜玉扶疏并不在此列。
听到“不知道”的答案,青鸾却仿佛得救了一般,深吸了一口气,道一声谢,便恍恍惚惚地离开了。
这一会儿,她正和苏景行争论着什么,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四野的风汇聚而来,云舟乘风而起,玉扶疏移步退开,轻轻阖眸。
风将云舟送远,也将一道特殊的气息送来她身边。
那道代表青鸾的气息,正从云舟远去的方向传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这道气息也会越来越淡。
但,总归是能感应到的。
“玉仙子。”
身后有弟子轻声唤她。
玉扶疏睁开眼,扬起温和的笑意:“怎么了?”
*
三个时辰后,云舟的一间卧房内。
受限于船舱大小,云舟内的房间要比寻常客栈小很多。
一张架子床,一个小桌子,就将空间几乎占满了。
与此相对的,是几乎占据了半面墙壁的窗户。
窗户正大开着,正适合白日里看风景。
但现在是深夜,只有星光与月光,纠缠着落入室内,披洒在青鸾的睡脸上。
她呼吸轻缓,眼珠却在眼皮下微微颤动着。
路上无聊,今日登船之后,几人就在甲板上摆了矮桌软垫扯闲篇。
扯着扯着,苏瑾瑜忽然问起青鸾,到延州城以前的经历,打了青鸾一个措手不及。
实话是不能说的,她磕磕绊绊地编了许多东西才应付过去。
可能是这种体验太过刺激,青鸾今晚梦见很多在鸣霄宫中发生的事。
有些事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却又在这场梦中重新回忆了起来。
在她的印象里,宋拾玉常年不在宫中,每次都是匆匆回来,换下一身染血的衣裳,赶来看她一眼,问两句近况,便又匆匆地走了。
但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她每一次来之不易的清醒,第一眼看见的都是宋拾玉。
看见他故作平静的脸,看见他雾黑眼眸里的隐痛,也看见他偶尔浮现的畏怯。
识海的禁制不是一开始就很牢固,有段时间,她每次醒来都痛到意识模糊、自残自伤,等闹到精疲力尽才沉沉睡去。
有那么几次,她将睡未睡的时候,听见宋拾玉问阿萍,她还能不能再次醒来。
那声音太过嘶哑彷徨,如溺水之人渴求一根浮木,以至于青鸾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那是宋拾玉在说话。
阿萍沉默了良久,说:“她会醒过来,也会活下去的。”
宋拾玉信了,青鸾也信了。
当她在摧折心神的痛苦之中伸出手去,便会有一个人紧紧握住她的手。
那只手指尖微凉,并不算温暖,却十分有力,硬生生地将她从死亡的暗流中拖拽上来。
让她有机会再一次坐在阳光之下。
从破碎的梦境中挣脱时,天还没亮。
月亮已经绕到了另一侧,此时只有淡淡星光,模模糊糊地照亮床头。
青鸾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仰头望着无边天幕,想,宋拾玉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有点想他了。
*
宋拾玉正准备启行。
经历过许多天的妖兽围城,鸣霄宫中乱得不成样子。
其中以句芒宫为最,满地都是阿萍收拾出来的家当,只等着随时收拾东西带人跑路。
这会儿危机解除,又要一样样放回去。
平日里就不爱收拾的人都懂,有些东西乱糟糟地摆着一眼就能看到,一旦收好,再找到它,就比登天还难。
此时阿萍就在面临这样的难题。
宋拾玉两只手拿着四只药瓶,都展示在阿萍面前让她确认:“就这些,还有吗?”
“药应当是没了,还有衣服。”阿萍看了一眼,便挠着头继续在箱子堆里翻找,“眼看要入夏了,宫里才做了夏天的衣服,得给她带过去。”
宋拾玉收起药瓶,静等她找。
在宫人的帮助下翻翻拣拣,总算是找到了,阿萍把一箱子衣服拿给他,又找出一枚玉佩。
“这是我让詹河找来的寒玉,上面刻了法阵,虽然不能完全压制火毒,但也能让她好受一点。”
宋拾玉意外地看了詹河一眼:“你倒挺听她的话。”
詹河犹豫道:“那,那我以后不听了?”
宋拾玉:“不,挺好的,继续保持。”
詹河:“……”
宋拾玉慢悠悠地道:“你找来的嘛,世间罕见的药、器、丹三修天才。”
阿萍百忙之中叉腰怒视:“少阴阳怪气。”
宋拾玉一点不怵,懒洋洋地道:“还有没有别的?”
阿萍环顾一圈:“没了,这回真没了。”
“需要我给你在那边的故旧带些什么话么?”
阿萍恶寒:“别,只当我死了就行。”
宋拾玉点头:“行,你们好好看家,我走了。”
詹河有点担心:“主子,如果龙渊主再来怎么办?”
给幽都主传信之后,两人确实联手逼退了龙渊主,但也仅仅是逼退而已,那法器还在龙渊主手中,卷土重来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宋拾玉倒是有跟左右护法吩咐过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跟他说,他这心里十分忐忑。
宋拾玉冷笑一声,眸中杀意隐现,口中却淡淡地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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