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灿到学校的时候许秋并不在，但鞋子已经用纸袋装起来，整齐地摆在他座位旁了。
他也没有看，只是悄悄地将纸袋装进了书包。
快上早读的时候，许秋才姗姗来迟。
两人没有说话，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依旧是陌生人。
上午的课徐灿几乎是睡过去的，他昨晚本来想早点睡，但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开了手机。
他在搜索引擎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同学被校园霸凌该怎么办”，弹出了很多回答。
有人说，要挺身而出，如果每个人都坐视不理，那么就没有正义可言了，中立者并不存在，旁观者就是站在霸凌者那一边。
徐灿很赞同。
有人说，不要给自己惹麻烦，有很多人就是好心帮助了别人，结果被霸凌者和霸凌者成了好朋友，自己成了小丑。
徐灿认为有道理。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了，徐灿才终于睡醒，老师们好像习以为常，都当作看不见。
“徐灿，一起吃饭去吗？”尚维站起来问道。
“好啊，我拿下饭卡。”
尚维，李慎明，还有班长文淼，和一些面熟但叫不出名字的男生，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涌向食堂。
学校的饭菜还是不错，还有鸡排，炸串，薯条之类的小吃，徐灿又买了碗冰凉粉。
位置不太好找，毕竟他们足足有九个人，要找有那么多空座位的桌也不容易。
“那里。”徐灿指着东南角。
众人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那边桌子不干净，而是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许秋。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沉默吃饭。
“没事，他靠边坐的，我们过去吧。”最后是班长文淼下了决定。
这儿位置也不太多，那就得有一个人面对着许秋坐，徐灿虽然不太想跟许秋对坐，但如果大家都争着不坐，那许秋也会很尴尬为难吧，他便等着其他人先入座。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班长已经坐在了许秋对面，给他留了个自己和尚维之间的位置。
徐灿一边吃饭一边想，其实班上的同学也没那么坏，出头的只是几个男生，剩下的要么是将许秋平常对待的人，要么是随波逐流也不太想和许秋有太多交集的人。
徐灿觉得自己太懦弱了，甚至连将许秋平常对待都做不到。
新学校的午睡有一个小时，但会提前十分钟打铃，但许秋上午睡饱了，此时被铃声吵醒也睡不着了。
他每次睡醒大脑都是一片空白，呆坐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正发呆忽然就见许秋拿水瓶打湿纸巾，擦拭着自己的指甲。
灰色和绿色的，很丑，大概是睡着的时候被人用彩笔涂上的，水也擦不干净。
徐灿拿出口袋里的酒精洗手液从课桌下递给许秋，又指了指他的指甲。
许秋接过酒精朝他笑了笑，徐灿却别过了头。
这周已经快结束了，今天刚好有节体育课。
“下节体育课一起打球吗？”尚维问道。
徐灿摇了摇头：“集合我也不去了，就当没我这个人。”
“那你小心点，教室可能有巡逻的老师来查。”
教室里的人都走空了，徐灿才懒洋洋地起身。
学校的体育馆靠近铁轨，经常能看到绿皮火车呼啸而过，体育馆被小树林包围着，一片郁郁青青，离操场和教学楼都很远，因此很安静。
徐灿要去的是体育馆里的画室。
画室一般是提供给要艺考的同学或是报名了学校兴趣班的学生。
徐灿是后者。
他昨天已经跟美术老师谈过了，对方很爽快地将画室的门锁密码告诉了他。
说是兴趣班，但只是学生自己用空闲的时间画画，画完之后交给老师点评修改而已，也没有统一练习的时间，很是自由。
徐灿伸了个懒腰，突然看见画室外的小树林里，许秋在逗一只小猫咪玩，对方笑得很轻松惬意。
如果没有那么多糟心事，许秋也会在教室同样开怀地笑，可能还会跟尚维文淼他们一起打篮球，可能会有很多女生给他加油送水，毕竟对方长得挺好看的。
“我小时候也很想养一只猫，但妈妈不让。”徐灿走到许秋身边，同样蹲下。
小黑猫见有陌生人来，轻轻地“喵”了一声。
“要摸摸它吗？”许秋温和地说。
徐灿伸手挠了挠小黑猫的头。
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许秋也没有说话，徐灿一边给小黑猫梳毛一边偷看着他。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待你？”徐灿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他们没跟你说吗？”许秋反问道。
“他们说的又不一定是真的，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说的。”
许秋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妈妈一直有精神分裂，她有的时候清醒，有的时候发疯，”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讲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刚入学的时候，妈妈精神病发作了，不知道怎么跑到学校外面闹事，她在大门那里发疯，很多人都围了过去，我推开人群，才发现是妈妈。她也看见了我，大骂我脑子有病，让我滚出来，保安也赶不走她，我没办法，只能跟老师请了假把她送回去。”
“那时候班上有几个人本来就看不惯我，他们借口检查我是不是正常人翻我书包，里面有一封情书，我不知道是谁写的。他们把信纸贴在教室后的黑板上，我第二天回来的时候才看见，是以一个男生都口吻写的，他们就到处传我是同性恋，说我脑子有病，都是妈妈遗传的，其他人见状也都疏远了我。”
“那你是吗？”徐灿一时嘴快，反应过来才连忙站起来摆摆手，“对不起对不起，你不用回答，我只是想说，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别人说你是什么就是什么......”
许秋笑了笑：“谢谢。”
徐灿又蹲下来：“那你后来解释了吗。”
小猫咪的尾巴挠了挠徐灿的手背，示意对方继续梳毛。
“解释了，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真相是什么不重要，他们只是想欺负我，对于其他人来说，真相也不重要，他们只是想远离我这个麻烦。”许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那告诉老师？”徐灿提议，“张老师看起来挺刚正不阿的。”
“张老师是这个学期才来的，我跟以前的老师说过，后来他就被调走了。”
“那几个人就算翻了天也不可能把老师调走吧，他们的父母难道会帮自己的孩子这么做。”徐灿很是惊讶。
许秋看了徐灿一眼，“他是因为体罚学生被调走的。”
“啊？哦，是那几个人说的吗？”
许秋点了点头，徐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打回去呢?”
"打架会受处分，就拿不到奖学金了，"许秋道，“我原本来这就是因为学校给我免学费，而且奖学金很高。”
徐灿这次真说不出话了。
日子如同电影一样重复上演，但一定是能把观众看睡着的电影，偶尔没人的时候徐灿会跟许秋说说话。
徐灿原本趴在课桌上睡得好好的，隐约听见窗外有吵架的声音，像赶不走的苍蝇一样烦人，他拱了拱脑袋继续睡，但声音越来越激烈。
他抬起头眯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日光，发现教室里也有很多人被吵醒了。
后门一把被推开。
徐灿的椅子刚好挨着门，这么一推他差点撞到许秋怀里。
他连忙站起来，想看看是何方大力水手，但没想到门外竟然是两个女生。
她们都披着头发，为首的女生目光凶狠，嘴边有颗痣，看起来很不好惹，另一个女生跟在她后面，面像看起来有些刻薄。
徐灿离得近，才能看清她们校牌上的名字，前者叫向婷，后者叫蒋媛媛。
“陈知默你他妈给我出来！”向婷大喊道。
陈知默是他们班文艺委员，长得温柔又漂亮，说话也是轻轻的，垂眸看着文学书时，一头柔顺的黑发披撒在肩上，阳光下的小块皮肤仿佛透明，是班上不少男生的女神。
“同学请不要在我们班上来闹事。”李慎明显然也被吵到了。
但那两个女生也没有理他，还在继续骂陈知默，又脏又难听。
见她们俩还要冲进班，徐灿连忙眼疾手快地关上门，“女生力气那么大的吗？来搭个把手啊。”
话音刚落，许秋就帮他一起堵住了门，其他男生见状也连忙帮忙，前门后门都关上了。
“你们是哪个班的？午休不能在外面晃。”年级主任的声音由远及近。
“她肚子疼，我扶她去医务室。”
几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一些女生围在陈知默身边安慰她，就连尚维那个小子都过去了。
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徐灿心想。
“八卦打听完毕，请组织查收。”尚维飞奔回来，低声道。
“查收。”李慎明道。
徐灿也凑近了些。
“你女神是被牵连的。她不是在六班有个闺蜜叫杨晗吗，喏，那两人就是六班的。杨晗是她们班班长，因为记了那两人名字，就被记恨上了。昨晚啊陈知默跟杨晗一起回宿舍，那两位原本只是想拦着杨晗一个人，但陈知默也不能放着好姐妹不管对吧，然后她们就连陈知默一并记恨上了呗。”
“那你说我今晚要送她们回寝室吗？”李慎明握拳道。
“美的你小子。”
徐灿洗完手从厕所出来，广播还在放着眼保健操，厕所和走廊都没什么人。
前面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走得很慢，徐灿也只能跟在她们后面慢慢走。
"向婷和蒋媛媛疯了吧，跑到别人班去丢人，我可干不出这事。"一个女生说。
“我听说啊，是二班那个女生先在背后说人家坏话，挺难听的，还说向婷长得像老巫婆。”
“啊太过分了吧，攻击人家外貌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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