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单独的屋子,但是屋子并不大,萧屿在门外,张婶子和阿碗的对话、池青跟阿碗的对话,即使是隔着一道墙,他也还是听清楚了。
在听到池青问阿碗拿了多少钱并且劝她还钱的时候,萧屿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岳母”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听着似乎还算是一个正常的人,至少比阿碗正常。
这世间任何人都正常,除了阿碗。
就是不知道这样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就养出了阿碗这样不正常的女儿。
不过也只是在心里念叨念叨而已,他对阿碗的成长环境并没有兴趣,也没有想要拜见这个所谓的“岳母”的意思,养出阿碗这样的女儿,也许对方也只是相对的正常而已。
医馆的后院除了隔出来让病人暂住的小屋以外,院子里晒着药草,但还是有一块空地,几个小孩在那边玩耍,他们凑在一起蹴鞠,但是都没有放开了玩,似乎是怕碰倒了晒着草药的架子。
萧屿起身往那边走去。
有个丫鬟象征性地拦了一下,被其他人叫住,看了看他的目的地,也便不再理会,几个丫鬟凑在一起说闲话,大致是抱怨说这大热天的跟着阿碗在外边跑是个苦差事。
萧屿不在意她们的不上心,她们不上心给他而言也是好事。
萧屿跑到那几个小孩跟前,开心地问能不能跟他们一起玩。
小孩们并没有因为他看着比他们高比他们年纪大而拒绝,问了下他会不会,萧屿当着他们的面踢了一下,他们便邀请他一块玩儿了。
还不忘嘱咐他不要踢到院里晒着药草的架子,想来是被家中长辈嘱咐过的,应该是医馆里做事人家的小孩。
萧屿自然答应。
小院并不是专门蹴鞠的场地,萧屿一边踢一边留意丫鬟那边,见她们目光并没有留意这边,踢着踢着,几人的活动场地便渐渐往角落偏移,确认丫鬟看不到自己也不打算过来看看,萧屿脚下一用力,球便顺着他的力道飞过了墙头。
几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叽叽喳喳起来,有责怪他太大力的,有想法子出去捡球的,有想哭的,萧屿连忙道歉,说是自己的错,既然是他踢出去的球,那自然由他去捡回来。
墙角有棵大树,萧屿爬上树,在小孩们的鼓气声中翻过了墙头。
墙外是一条小巷,萧屿找到了被踢出来的球,抬手将球抛了回去,又跟他们喊道:“外边没有树,墙太高了,我爬不回去了,你们先玩着吧,我找别的路回去。”
说着他便往小巷外边走。
他当然不会回去,至少不会立刻回去。
来医馆的路上他已经看好了路,如今识别了一下方位,避开人群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跑去。
萧家没有给萧屿月例,除了因为他坠马之前已经领了俸禄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当初梁霈跟萧埮和离的时候,和离的条件是说以后爵位由萧屿继承,但那时萧屿年幼,萧埮也正值壮年,而爵位的归属这种事,也并不是两家约定好了就行了,还需要上边认可才行。
虽然萧屿作为长子,若无意外,他袭爵的机会最大……但是未来的事谁又能保证呢?
萧屿年幼,和离之后,梁霈肯定不放心孩子一个人留在侯府,势必要时常养在身边,那萧屿跟萧埮可能会生分,若是萧埮以后更疼爱后边的孩子更想让自己养在身边的孩子继承侯府呢?
梁霈信不过萧埮。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梁霈带走她所有的嫁妆,梁家再补偿了一些,萧家将三分之一的产业划在萧屿名下——不管萧屿以后能不能顺利继承爵位,这三分之一的家财也不会重新归入侯府的公账。
这是梁家跟萧家给他们母子的补偿和保证。
这些也是过去十几年,萧屿没有领过从梁霺手上发放的月例的原因和底气。
换句话说就是——他有钱,他不在乎萧家的那点月例。
所以知道阿碗之所以被梁霺她们收买,就只是为了那一点点的利益,他才会感觉不可置信——当然,阿碗一个外人不知道实情做出她觉得对她利益最大化的选择无可厚非,他俩本就是陌生人并无什么感情他没资格指摘她的选择,但她的选择最终导致他的利益受损,他能给她好脸色那才怪了。
当然,他不喜欢阿碗,还有一个原因——他俩成亲的那日,正是梁霈的忌日——虽然这也不是阿碗的错,是别人挑好的日子,但他很难做到不迁怒。
梁霈的忌日是六月十五,每年这几日,许嬷嬷都会去城外的寺庙里为梁霈点长明灯,往年都没有出事——即使是过去的两年。
偏偏今年出了以外。
许嬷嬷临行前吩咐其他人照看他,但是原本应该照看他的人却被人支开了,而萧屿恰在这时生了病——难得的天时地利人和,错过这一次下一次的机会不知道在何处,于是有些人便心思浮动了。
都是萧埮的孩子,除开妾室所生的次子外,梁霺生的孩子也是萧埮的嫡子,梁霺当然不愿意让萧屿袭爵,她觉得她的孩子更应该继承爵位——何况这些年侯府花销大,侯府公中的钱日渐缩水,虽然目前看着还行,但人总得居安思危,所以当初被分给萧屿的那些家产……自然便不可能当作不在乎。
不管是为了爵位还是为了钱财,梁霺迟早都会对他下手的,这次跟阿碗的亲事,便是她的一个试探。
上辈子许嬷嬷这次出门,便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说许嬷嬷卷款做了逃奴,萧屿是不信的。
且不说逃奴被抓到会如何,许嬷嬷若是为了银钱,趁着萧屿犯“傻”管不了事的时候,悄悄动些手脚中饱私囊不是能捞到更多的油水吗?何至于为了那点香油钱便卷款私逃。
他还是愿意相信这个跟在他身边十几年的老人的,他觉得许嬷嬷不回来,大概率是出了事回不来。
深想一些的话,恰好他出事的时候许嬷嬷也出了事……真的仅仅只是“巧合”吗?
只是如今他还得是“小鱼”,他不能亲自出城去找她,只能找别人去看看许嬷嬷的情况。
从昨夜醒来起,他便一直在心里筛选着能替他办事的人。
可悲的是,他先前的确“傻”了两年,加上上辈子的那几年,他现在能用能信的人真的不多。
除了许嬷嬷以外,他身边最亲近的随从是四个小厮,梁霈当年为他取了个小字“立川”,四个从小跟在他参百年的小厮随了“立”字,契合四季,取名立春立夏立秋立冬。
这四人算是他身边的管事,平日里替他管理名下的产业,他坠马出事之后,平日里多是许嬷嬷在照看他,只是男女有别,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一个小厮在身边,许嬷嬷信不过后边新来的、或者是梁霺派来的人,所以让他们四人轮换着出一人在他身边随侍——想着毕竟是用了很多年的人,总还是可以信任的。
但是这次立春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不知道是被谁支走了,到现在人都还没回来。
活了两辈子——虽然上辈子最后几年活得浑浑噩噩的——唯一的好处是比别人稍稍知道的多一些。
比如说上辈子他还没被火烧死之前,曾经在梁霺身后看到过立春和立冬,比如说萧家好像吃穿用度更好了一些——“小鱼”只会疑惑他身边的人为什么跟着梁霺随即又抛诸脑后,而他萧屿能想到的却是更多更深。
人各有志,他坠马之后在外人眼中就是“傻”了好几年,他们觉得跟在一个傻子身后没有前途另谋高就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他自己不可能毫无芥蒂。
所以即使这次立春的事也许只是意外,即使立冬如今还没有参与——他也不可能再信任这两人。
其实另外两个他也不是完全的放心,不过眼下他无人可用,也只能试一试——至少上辈子他死前没有看到两人明确的背叛。
目前对于萧屿有利的事是——他在池青的医馆附近,有一间铺子,而今日是十六,每月他们会在这时候派一两人查看一下京中各处铺子的经营情况,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是这时候到的铺子。
但难以确定的事是——他已经有两年没有管这些事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还是按着之前的路径来的,以及昨天出了那样的事后,他们会不会有别的动作?
最重要的是,今日来的人会是谁?
幸运的是,他来得正巧,更幸运的是,来的不是立冬。
立夏身边有别人,萧屿见他进了铺子,不好从正门进去,还是找到后院院墙翻了进去。
好在后院并没有女眷。
萧屿避开人在账房处找到立夏。
听到门开了又关的声音,立夏抬起头,看到是他,立即起身:“少爷。”
他说着朝萧屿走来,嘴上说着:“少爷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不对,”他顿住脚步,看向萧屿身后,“少爷你一个人过来的?立春呢?他没跟着你吗?”
“少爷怎么来的这里?是迷路了吗?”立春看了一眼还没开始看的账册又看了看萧屿,“我先送少爷回去吧。”
萧屿一直没有说话,他一直在观察着立夏的反应,等他走到自己附近,才趁着声开口:“立夏,是我。”
立夏在萧屿跟前站定,听到他的声音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突然若有所感,抬眼看向他:“少爷你……好了?”
他最后两个字有些激动,声音有些大,萧屿连忙阻止他。
“嘘,别声张,”萧屿拦下他,压低了声音,“事出紧急没工夫细说,你现在立刻亲自带人去寒叶寺找许嬷嬷。”
立夏听他语气郑重,连忙点头,萧屿想了想又叮嘱道:“我来找你这事你先不要跟人说起——立春立冬立秋那里也先别说,许嬷嬷也先别提——先把人带回来再说,其他的以后再商量。”
“立春……”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立夏点了点头,问他:“要不要换个人到侯府那边。”
“不必,先这么着吧,”萧屿摇头,“别引人注目。”
见他要走,立夏还是不放心:“少爷我先送你——”
“不用,你先派人去找许嬷嬷吧,”萧屿摇头,又道:“你记住,我今日没有来找过你。”
立夏点头:“是,我今日没有见过少爷,只是查账的时候发现一处账目对不上,只有许嬷嬷知道是什么情况,所以我才加紧去找许嬷嬷。”
萧屿点头,看外边没人,原路翻墙出了后院,走到医馆附近,远远看到阿碗从外边跑进了医馆,萧屿想了想,在旁边买了份烧饼,这才重新往回走。
刚走到医馆的门口,便被迎面出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猫爪]日更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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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013 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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