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和郑阿婆城中的住址落在那处承诺给阿碗的宅子里，因为阿碗之前的胡来，后边的宅院过户的事方嬷嬷没让阿碗插手。
拿到房契的阿碗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拿着那张纸让萧屿给她念上边的字，萧屿只得假装自己不认识所有的字，故意念得磕磕绊绊的。
不过阿碗在意的也不过是宅子的所有人，确认如今那里写着自己的名字，阿碗小心将房契收好。
方嬷嬷有事要忙，没工夫一直陪着他俩，将他们带到那个距离侯府不远的小院之后，便告辞，让丫鬟带着他俩去池青如今在的医馆。
她倒是不担心阿碗会跑了——在她看来，阿碗在成亲路上的悔婚不过是因为还不够了解，如今她已经嫁进来了，也能看到萧家能够提供给她的生活——她得多傻才会放着丰衣足食的生活不要去过回原本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阿碗的确不会跑，但是她现在有点逃避。
忙完这些虽然天还没黑，但已经是近晚膳的时候，阿碗磨磨蹭蹭地来到靠近城门的医馆，找到了替池青看诊的大夫，在池青暂住的小屋前却又止步不前。
她回头看了萧屿一眼，小声跟他商量：“小鱼你在外边等我一会好不好？”
“我就在里边，哪里都不去！”怕他拒绝，阿碗连忙保证，怕他不信，又继续道：“你若是不放心，就在门口等着我——你有事的话，喊我一声我立刻应你好不好？”
萧屿当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粘着她，跟着她不过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他当然不放心阿碗，不过如今也不在府中，方嬷嬷也不在身边，他也不是非得盯着阿碗不可。
再说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虽然他也好奇上辈子阿碗这个从来没出现过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阿碗还有些不放心，叮嘱跟来的丫鬟们好好看着萧屿，萧屿为了让她宽心，在屋檐下坐下表示会老老实实等她。
阿碗迟疑着敲了敲小屋的门。
很快有人过来应门，是临时找的照顾池青的妇人，阿碗将手中的一个食盒递给对方：“张婶子辛苦了，我给你带了晚饭，你先找个地方填下肚子吧。”
张婶子接过她手上的东西，阿碗犹自不放心，轻声问她：“我娘她……现在怎么样了？”
“池娘子昨日便醒来了，”张婶子跟她报备，神色有些紧张，“大夫看过，醒来之后便问姑娘你去哪里了——我听姑娘的没有跟她说，但是后来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闲话，非要出去……姑娘派来的人又给了我一笔钱，说让我务必把人留下，我实在是说不过池娘子，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只好将她绑在了床上。”
怕阿碗生气，张婶子连忙保证：“但姑娘你放心！我绝对没有伤害她！”
“我知道了，”阿碗叹气，“没事，你先去忙吧，我去劝劝她。”
她就知道方嬷嬷派的人可能不靠谱，倒是没想过对方倒是简单粗暴，直接用钱解决了。
“我没生气，”见张婶子还是不安，阿碗先安抚她，“我知道我娘的脾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理解的。”毕竟她当时逃跑的时候，也没有问过池青的意见。
将张婶子只走，阿碗依旧还是在门口徘徊不前，直到里边传出一道声音：“谁在外边？”
阿碗不敢吭声。
“阿碗？”里边的人确认了一下，下一刻语气不好地喊道：“滚进来。”
萧屿闻言看了阿碗一眼，阿碗连忙朝他摆手：“没事没事，小鱼你不要怕，你就在这里等我啊。”
阿碗深吸一口气，提着另外一个食盒推开了门。
这里是医馆的后院，腾出了一些屋子安置病人，因为方嬷嬷给的钱多，所以池青单独住了一间，屋子很小，里边东西不多，不过倒是干净整洁，床也很小，床上的人下肢被绑住，上半身坐着，看到阿碗，伸手便拿过床上的枕头朝她砸过来。
枕头看着并不重，阿碗一边将食盒放在一旁一边接过枕头，随即跪在池青床前，将枕头举着递给她：“娘，我就在这里，要打要骂都随你！但你答应我，打完了骂完了消了气了，我们让大夫好好看看——大夫说了，你的腿还能治你的病也能治，我求你了，你就让大夫帮你治吧！”不只是张婶子提起，她自己方才也问过大夫……大夫说了，能治，只是病人不愿意配合。
阿碗当然知道池青为什么不愿意配合。
池青的手扬起，落下时却重重地锤在自己的膝盖上：“我有什么资格打你、我有什么资格骂你？若不是因为我拖累了你，你何苦受这些罪？”
阿碗连忙拉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娘！娘！你别打了，要打打我！万一打坏了大夫怎么治？”
池青将手抽回，盯着自己的腿，摇了摇头：“本来就是坏了的腿，还能再坏到哪里去？”
她看着阿碗：“你别劝了，我们不治。”
“你算一算，我们现在花了人家多少钱，”池青看着她，“趁着现在欠的还不多，我们找人写欠条立字据，跟人说以后我们绝对会把钱还给他们。”
说着池青又打量了一下阿碗，轻声问她：“我听说那人病着……你们没圆房吧？”
阿碗想着萧屿如今的情况：“娘你说什么呢！”萧屿那种情况，她怎么可能跟他圆房？
“那应该是没圆房——就算圆房了也没关系，”池青摇头，“我们跟他们商量，我们肯定会还钱，我们跟他们和离——”
“娘你别想了，”阿碗摇头，“我不可能和离的。”不说梁霺那边不会答应和离，阿碗自己也不愿意。
阿碗试图打消她的念头：“我收了人家很多钱，就凭我俩，一辈子都还不清。”一百两、医药钱和宅院，也许她们不吃不喝忙活十几年或许能还上，但户籍的事，仅凭她俩，干一辈子的活也没办法解决。
“娘，我是自愿的。”阿碗看着池青，试图让她看到自己的决心，“我不和离。”她还欠小鱼一条命，她说了这次要保护他的。
“你哪一次不是自愿的？”池青落泪，“你不和离是吧？也行，你以后跟他们生活吧，至于我你不用管了，治病的钱你留着收好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你身上有些银钱傍身……至少还能有些许退路。”
“娘！”阿碗急了，“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打算管我了吗？”
“我哪能管得了你？”池青想打她又舍不得，“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再干这样的事不许再干这样的事，你哪一次不是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池青低头看她的膝盖：“你看你现在即使跪着，也没认错，因为你根本就觉得自己没错是吧？”
“我没错！”阿碗梗着脖子，“我想你好好的——我能有什么错！”
池青苦笑：“是啊，你没错，错的是我，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不会一次一次地出卖自己——是我拖累了你。”
阿碗不放心：“娘……你打算做什么？”
“我不治病，我不可能心安理得花着自己卖女儿得来的钱，”池青叹气，“反正我一个废人，何苦继续拖累你——等你走了，我就出城去……以后你不要再管我了。”
“娘我错了！”阿碗哪里敢让她出城？就算觉得自己没错，也连忙认错，怕她不信，还往自己脸上扇巴掌，“你没有卖我，是我自己不听你的话出卖自己！”
“可是娘，我只是想将你治好、我只是想你好好的——”阿碗急忙承诺，“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这次是真的，我说到做到！我求你了！”
“我已经收了人家的钱，我已经将自己卖了——”阿碗心中难受，“如果我已经出卖了自己却还是留不住你……如果你又死了我该怎么办？”
“娘，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阿碗趴在她床边，“我只有你了——求你别丢下我……别留我一个人。”
“娘，我答应你，我以后会还这笔钱，”才怪——这是她出卖了自己的婚姻合理赚到的钱，她才不会还——但是她得先将池青稳住……阿碗抬起头，“但是娘，城外那种地方，哪有什么赚钱的门路？你腿脚又不便，能干什么活？这钱要赚到什么时候？”
“我们先把腿治好把病治好行不行？把腿治好把病治好，到时候你就在城里找找有什么营生的法子，我们一点一点地，慢慢把钱攒起来，”阿碗摇着池青的手，“娘你是知道我的，从小我做事便是笨手笨脚的，精细的能赚钱的活我都干不好，就只能做些杂活打打下手，只靠我自己的话，赚不了几个钱的！你要是不帮我的话，我这一辈子都还不起那些钱的。”
池青看了她一眼：“你到底拿了人家多少钱？”
“一……”阿碗本想说一百两的，想了想，报了一个数字：“一千两。”她跟萧屿的月例加起来是二十两，以前他们一家子一年加起来，可能能赚到二十两，除开花销所剩无几，就算不吃不喝，每年二十两要赚够一千两……不知得花费多少年呢。
池青被这个数弄得心里梗了一下，看了阿碗一眼，觉得凭阿碗的本事，的确很难凑够这笔钱，她叹了口气：“行，我听你的。”
说着她又皱了皱眉头：“你愿意还钱但也没提和离的事，你——”
“我不和离，”阿碗替池青把身上的束缚解开，又过去把食盒拿过来，将里边的吃食摆出来，舀了一碗鸡汤给池青，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跟小鱼和离的。”
池青皱眉：“可是我听说——”
“是，”阿碗点头，又道：“但是他跟……不一样的。”
池青不太相信：“你们昨天才成亲，满打满算才认识一天，你又了解他几分？”
阿碗噎住，半晌才道：“反正我就是知道嘛！”
池青默默喝着鸡汤，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道：“你把人叫进来……让我看看。”
阿碗有些迟疑，池青别了她一眼：“俗话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你好歹喊我一声娘，你到底嫁的什么人我难道不该看一眼？”
阿碗连忙点头：“好好，我出去叫他——但待会娘你可千万别对他发脾气！”
阿碗说着起身过去把门打开，然而萧屿并没有在原来的地方，阿碗四周看了一下，问在外边守着的丫鬟们：“小鱼呢？”
[猫爪]日更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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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 池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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