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评透过玻璃罩,看那些村民焦躁的在家等消息,还能一心二用,利用这几日学的课程,剪了一段短视频发给老师,请老师指正。
做完这些,靠在真皮座椅里休息,问思庄:
“看明白了吗?”
思庄正照着食谱做菜,准确添了三克盐,嗯了一声:
“度日如年。”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准确描述。
人类可真奇怪啊,明明在没希望时,几天,几个月,甚至两年都熬过来了,可眼看着一步步有了盼头,却越发患得患失,焦躁难安。
“或许你是对的。”
见了村民今日的模样后,思庄的焦虑瞬间减轻许多,论做人,她远不及林评。
“下午我要出门和周哥提前去参赛场地瞧瞧,顺便和朋友吃个饭,今晚不回家,咱两会断联吗?”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林评还是要确认一遍。
“不会,两个空间都能连接,不在乎你出门的那点距离。”
“那就好,”林评转悠去厨房,打开烤箱,浓郁的蜜汁鸡香味扑鼻而来,边取出来装盘边道:
“接下来的事交给你处理,别忘了告诉村民我的真实姓名,虽然我不想见到他们对我的牌位磕头上香的场景,但更不想见到他们磕错了人,一番努力为他人做嫁衣。”
思庄闲闲的提醒他:
“村里都是文盲,只有村长家的三个儿子,早年送去读过两年书。你指望他们认出你的名字,并和旁人的做区别,痴人说梦。”
“不怕,山人自有妙计。”
蜜汁鸡林评还是第一会做。
这些年他因为身体原因,胃口不好,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于是在心脏病的基础上,又折腾出了胃病。
也就最近几天,陪思庄下厨,还真从中找到了乐趣,开始照着食谱下厨。
入口的瞬间,他眉头便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眼角流露出怀念和满足,连思庄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林评对自己人向来大方,隔空给思庄投递一少半儿。
别看思庄是机器人,她也有自己的喜好,相较于甜食,她更喜咸香十足的口感。
可瞧着林评一脸享受,跟着不知不觉喂进了嘴里,很快被甜蜜中带着酥爽的特殊口感俘获了!
甚至还天马行空的提出改良方子:
“你用的是人工养殖蜂蜜,口感到底不如野生好,找机会我去山里寻点野生的给你,下回还吃这个!”
林评好笑:“你还点上菜了!”
他提醒思庄:
“没事儿别自个儿折腾,让赵括去寻罢。也别叫人瞧见你吃甜食,要不然很麻烦。”
林评也不知思庄是从哪个时空出来的系统,看出她对她所在的外界环境一无所知,常识全是从平日周遭人身上默默学来的。
于是耐心解释:
“回头我给你投送些相关书籍过去,你就明白了。你那边虽然已经有了从甘蔗中提炼蔗糖的法子,但成本高昂,只在贵族间流传。
几年前去世的那位楚大夫屈原,就曾在《招魂》中写过‘胹鳖炮羔,有柘浆些’,‘粔籹蜜饵,有餦餭些’。‘柘’说的便是蔗,‘柘浆’就是从甘蔗中提炼出来的甘蔗汁,餦餭则是饴糖块。
人造蔗糖价值千金,天然蜂蜜更是可遇不可求。那边的医疗条件,采蜜时被蜜蜂群蜇伤,恐无力回天,只有一命呜呼的份儿,所以说在村里吃甜食可比你有粮食更让人惊讶。”
思庄默认了林评的说法,又强调:
“我不学。”
嗯?
林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合着还是个拒绝学习的厌学统呢?他觉得好笑:
“理由呢?”
“浪费能量。”
林评都气笑了:
“夹带私货,给你留佐料烹饪那些你根本不需要吃的食材的时候,就不浪费能量了?”
“那不一样。”
行,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吧,不就是不想学习嘛,还有他呢,林评乐观的想。
又把今早特意叫保姆去菜市场买回来的,蔫哒哒不太新鲜的野菜,用粗糙麻布袋装了一袋子,投递到思庄装粮食的堂屋外,靠墙码的整整齐齐。
林评用放大镜仔细数了一下,有整整三十袋!
他就纳闷儿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比例啊?四十斤粮食能装一屋子,怎么着都有三千斤吧?那就是一比七十五。可一麻袋野菜过去只有三十袋,这不对吧?”
思庄淡定的告诉他:
“对着呐,你就当还有中间商赚差价罢。”
哈?
“我说过了,空间运行自有其规则,你给的属于不劳而获的外来货,谁都不确定会对这边造成多大影响,所以规则会帮你把控,太多了会被蒸发掉。”
至于太少了,过一道手,就更少了。
对两边都是。
林评当真被惊讶到了,原本他还在默默摸其中的规则,合着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呐!
“那倒也不是,毕竟是你创造的模型世界,还是有上限的嘛,按照你定的比例,一比一百就是最高了!”
那我可真该谢谢你现在才告诉我呐!
林评取出纸笔写了张字条,花二十分钟改装了个定时工具,搬到玻璃罩边,字条夹在定时工具上。
此时周哥打来电话问他:
“老板你真的不需要我去接吗?自己开车真没问题吗?”
“没问题。”
“嗨呀,你最近这状态和吃了仙丹似的,也太好了!那我再过三小时直接去机场接机,咱们直奔主办方场地,说不定还能遇上周成荣,保准吓那小子一大跳,要是让他心态失衡发挥失常就更好了,叫他背后说你坏话!”
林评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再三确定定时装置没问题,起身去二楼卧室换衣服:
“十分钟后出发,挂了。”
他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不可能因为多出个系统,就完全放弃坚持多年的事业,尤其这回的比赛作品他准备了整整两年。
幸好,模型的变化只有他一人能看见。
不然他就得考虑临时换参赛作品了,虽然两年前的作品拿出去也有夺冠的实力,但到底不让他感到满意。
林评打飞的去深市与周哥汇合。
桃村,傍晚。
村长等人早早等在思庄家,搬了小板凳坐在院中闲磕牙。
然而越是临近约定时间,他们心里越没底。
原因也很简单,从早上得了思庄的准话到现在,一直有眼睛盯着这边,倒不是不放心思庄,就是想第一时间知道消息罢了。
结果一整天过去,他们既没见到思庄出去送信,也没见到有人给思庄回消息。
这怎能叫人不心里打鼓?
正在一颗心被高高吊起的时候,思庄提着大茶壶从厨房出来,一一给他们添茶。
还喝啥呀?一伙子已经喝掉一大壶了,再好喝这会儿也没心情品,村长在众人催促的视线下,试探询问:
“敢问女娘,令兄可回了消息?”
“回了。”
思庄用她向来没甚么表情的脸轻描淡写道。
村长抓着拐杖的手一紧,紧跟着道:
“如何?”
“允了。”
“当真?”
“当真。”
众人愣愣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久违的喜悦漫上心头,惊喜太过,竟不知如何是好。
思庄觉得这大概就是宿主说的“上赶着不是买卖”吧,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对村长道:
“我兄长交代,每家可以拿四十斤豆种,二十斤粟种。”
众人大喜,这可比预想的要好太多。
然而还没完,思庄指着廊檐下靠墙码起来的麻袋道:
“知道大家日子艰难,我兄长中午叫人送了些野菜,每家可以带走一麻袋。”
还有意外之喜,一听说是吃的,瞬间院子里响起七八道肚子不争气的叫声,一个个面黄肌瘦,裤腰带勒的紧了又紧,连山上的树皮都被剥干净,草根也没放过,要是再寻不来吃的,就要用观音土了。
如今一听有野菜,眼睛都冒狼光。
不过到底不敢轻举妄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都没发现她家兄长是何时将野菜弄进来的,至少他们敢肯定,那三十个麻袋,早上来时还没有呐!
越是神秘,越叫人心存敬畏。
村长快速安排:
“老大,去村里喊人,叫麻叶家的带上称,帮大伙儿分粮种。老二,取纸笔和朱砂来,借了郎君多少,写借条,摁手印!
另外,告诉大家伙儿,郎君仗义,给每家一袋野菜,都别在炕上躺着了,抓紧搬回去,该提前在家烧水的烧水,搬回去就能下锅煮汤!”
对了,村长又打发老三:
“你带两人,咱家的先不急,给跛腿家先送去,他家已经两天没出门了,想必是饿的下不了炕,你们盯着人吃下肚再回来,可别真饿死了!”
粮食送到嘴边了饿死,做鬼都亏的慌。
整个村子瞬间活了过来。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虽然还是面黄肌瘦,没甚人样儿,但这种气氛,连思庄一个旁观者都被感染了。
她搬了凳子坐在树下喝茶,村长亲自守在装粮食的堂屋门口,喊一个名字,便有一人上前去摁手印,拿粮食,一切井然有序。
见没有偷奸耍滑的,村长才整理了衣袖,站在思庄对面,叉手行李道:
“女娘兄妹大恩,桃村村民永不敢忘,还请受老夫一拜!另,烦请女娘告知恩公名讳,方便我等日后供奉。”
思庄很想直接把林评的大名贴到他们脑门上,说好啊好啊,你们快点罢,再拖下去我可就要死了!
但想起林评说的话,义正辞严拒绝道:
“不过举手之劳,哪能受此大礼?您这是折煞小辈了!供奉生祠更是万万不可,我兄妹不过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哪能当得如此厚爱?”
村长真心实意劝道:
“女娘勿要推辞,雪中送炭的情谊,只有我等这些已经走上绝路之人才能明白,令兄此举便是救我等全家,我等待他如再生父母也不为过呐!”
思庄很担心她再劝,这些人就顺杆爬,当真不供奉了,可还是一狠心,咬牙道:
“那等将来我兄长归家,你们当面感谢他即可,至于其他,大可不必!”
村长见思庄态度坚决,心想我先答应下来,回头在家悄悄供奉也是一样的,于是笑眯眯应了,再次询问:
“敢问恩公名讳,也好叫我等心中有数。”
这回思庄没拒绝,抬头往天空方向看了一眼,喃喃:
“我兄长的名讳啊……”
说着,便有张纸条从天而降,落到她手中,上面正是用青铜文写的林评二字。
思庄直接将字条递给村长;
“林评。”
在场的村人见了这一幕,已经傻眼,对着纸条掉下来的方向跪下哐哐磕头,眼含热泪,翻来覆去感谢恩公林评活命之恩。
于是,思庄便看见从这些人身上飘出来的,密密麻麻的,大白天也分外亮眼的金黄色光点,全都涌到了村长手里的字条上。
随即,思庄便感到四肢逐渐回暖。
村长更是小心捧着那张洁白的字条,像是领了神谕,颤颤巍巍被三个儿子扶着回了家,谁都不叫碰,亲自装进盒子里,每日三炷香的供奉。
倒是忽略了纸张本身的价值,要知道此时是没有纸这种东西存在的,一般用竹简记录,富贵人家用绢布或者羊皮。
对村民而言,林评就是和神仙差不多的人物,拿出甚么都不足为奇,因而从未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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