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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继续跟下去吗？”
看着雨幕中单薄的少年身影闪入外城区与内城区交界的巷道中。
街道的光线从这里开始变得斑驳，霓虹灯也逐渐褪色，就连地砖的颜色也发生了改变。
纯净和秩序在这里被撕扯，化作水面上滴滴答答的水痕。
马修紧紧盯着巷口，直到地面的影子也完全消失。
那个少年浑身湿透，长发盖住瘦削的肩膀，形单影只的样子让马修莫名地泛起情绪。
“算了，早晚会再见的。”
马修推开手下撑在头顶的黑伞，抬头看向静谧而沉默的雨夜。
雨水泛滥着抑菌液的酸味，滴在脸上有一种怪异的触觉。
这样的接触很快被黑伞遮盖，手下语气着急：“小心，会被污染的。”
说着掏出手帕递上前去，轻轻揩去马修脸颊的雨渍。
“帮我准备入学材料。我要参加入学典礼。”
马修转头上了加拉赫派来接他的车，没有在脏乱的街头逗留。
后座上，放着装了李想智能终端的证物袋。
里面的内容他确认过数遍，种种迹象都可以证明，李想的确是“被EI一时蛊惑”，才会参与今晚的犯罪行动。
抛开EI不谈，李想的履历和社会表现都可以证明，他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马修对此深信不疑。
他跟着加拉赫观摩过很多次审讯工作，他的眼睛就是尺。
而且，虽然是F等外城公民，但能够在没有任何异能加持的情况下，凭借聪明的脑子通过了拉莱耶学院的年度考核，并且在所有F等公民中拿下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是坏孩子，更不应该被那个邪恶的论坛利用。
李想今年才17岁，是所有参加拉莱耶大考的外城公民中，最年轻的孩子。
拉莱耶学院是吉尔德象征希望的象牙塔，它包罗万象，崇尚自由与平等。
因而，不论是否内城公民，人人都可以通过大考选拔的方式成为拉莱耶的学生。
入学拉莱耶，是李想阶级跃迁的唯一路径。
马修虽然还不知道EI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但已经下定决心，要拯救这个误入歧途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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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在静夜里急驰而过，黑雨也渐渐停了下来。
【“跟踪你的人已经离开了。”】
李想从城墙上翻身下来，随意拍去剐蹭到身上的尘土。
外城的环境混乱，建筑参差不齐，道路也不规整。
街角墙根是碧绿湿滑的青苔，空气里不再有内城浓烈的消杀药液的酸味，取而代之的是湿润的腐灰味道。
李想深吸了口气，加快脚步，闪过两片街区，回到破败的两层洋房。
凌晨五点，云际翻起一层蓝粉色，暗淡却温暖的光线将外城区整个笼罩起来。
外城参差不齐的破败丛林就在这样的光线中，微弱地呼吸。
面前的独栋建筑在周遭高耸的楼房中间显得矮小而不起眼。
木栅栏门横亘在少年面前，门内的小花园里用各式旧靴和罐头瓶种植的不知名小花。
少年走到家门口，却没有推门进去。
他反手绕过长发，手指用力将发尾拧干。随后，打开了门口铝制垃圾桶的盖子。
【“现在你可以在第一章的任意位置加上一幕内容来展示你的容貌。”】
【“在二次元，一张伟大的脸决定了你是否能够成为烫门角色。烫的程度则决定了你未来的价格。”】
【“所以，你要慎重考虑。”】
【“同时，你还可以调整一次你的容貌。塑容功能一次需要扣除100任务积分。”】
【“不过鉴于你在任务中的表现还不错，所以我可以减免一次积分消耗。同时你可以试用一次。”】
跟踪他们的人离开之后，007的语速变快，机械音轻快地荡着。
它对自己的大方志得意满，甚至忘记了扣除之前说要扣除的道具积分。
可是少年还是站着没动。
赤色瞳孔沉默地望着垃圾桶。
【“怎么了？”】
007凑过去，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血的味道。
作为系统它没有鼻子，但它可以看到垃圾桶里散发臭味的东西是什么——
一只浑身黑羽的小隼，体格不大。身体被雨水淋湿，内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
【“它是被毒死的。”】
007很快下了结论。
它还想要继续分析，却看见少年后撤一步，从地面上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子。
【“喂喂喂，你想干什么！”】
李想没有说话。
他抬头望向洋房旁边的高耸建筑，晦暗中，二层房间里传导出幽绿的冷光。
窗外有一块奄奄一息地招牌，支架被雨水腐蚀到锈迹斑斑，风一吹就能落下来砸个稀烂。
招牌上的文字已经看不清晰，只能稍微辨认出两个字：
“医院”
少年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站定，手心石子抛起又被接住，之后笔直冲向半空。
半秒后，那间医院二层的外墙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房间里幽绿的光闪了下。
片刻后，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顶着一头鸡窝走到窗前。他身上的白大褂满是褶皱，但任谁看都能知道他的身份。
外城的医生不如内城体面，干的是刽子手的活计，拿的是低价劳动市场的酬劳。
拮据的生活让这位名叫劳伦斯医生来者不拒，什么活儿都接。
包括毒杀一只扰民的小隼。
劳伦斯睡眼惺忪地看看破碎的玻璃窗，又看看现在隔壁花园外正小心从垃圾桶里翻找东西的少年。
然后沉默地拉上了房间的纱窗。
男人一脸黑青在窗后站了几秒，表情在阴森的幽绿光芒下更显得可怖。
好一会儿，才从窗边离开。
【“吓死了，我还以为你们会至少先吵一架。”】
【“说实话真要吵起来我帮不了你的，我绑定过这么多任宿主，什么样的人都有。”】
【“唯独……”】
007试图转移话题，却发现李想脸色也黑下来。
少年脱下身上带血的衬衫，轻轻包裹住小隼深色潮湿的尸体。
腥臭味在弥漫，但李想毫不在意。
他带着尸体回家，穿过客厅叮铃咣啷的啤酒瓶，爬上木梯，把小隼放到了工作台上。
旧式台灯暖黄的灯光只够照亮工作台一隅，房间外的光线被这圈灯光比下去，让工作室其他角落更加昏暗。
007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安静地等着李想完成手里的事情。
虽然只有17岁，但少年明显比之前绑定的几任宿主更有个性。
之后还要相处很长时间，它不想触李想的霉头。
少年从杀菌箱里取出几把不同尺寸的手术刀在工作台上依次放好。
接着转身下楼找了只装满消毒液的水箱。
他要制作小隼的标本。
楼下的电视正在循环播放虚拟歌姬莱娜的晨歌。
*
候鸟驮着阴影练习降落
无名野花咬住铁轨尽头
根系正编织大地的袈裟
钟摆拨开雾的绉纱经卷
当晨光漫过所有跪姿时
山谷回响都是破土之声
*
洋楼的隔音很差，歌姬美妙晨歌声中，还能听到隔壁高楼中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
静谧的清晨里，**和呻吟在破败的旧式高楼中蔓延。
帝国之内，像吉尔德这样高度发展的城市有十三个。在帝国宪·法中被逐个定义为第一区到第十三区。
但十三区的行政区划又与帝国的城市管辖稍有不同。
吉尔德内城有一半是第一区，剩下的一半和整个外城区属于第十区。
每一个区内，都有王权执政官的盟臣镇守，以便四位王权执政官可以分庭抗礼互相制约。
今年是战争结束后的第三十七年。
按照惯例，蒙特卡洛石碑会每十年一次考核拉莱耶学院入学的新人，挑选合格的王权继承人。
这个时间和拉莱耶学院的大考对轴。
但今年是意外。
因为王权继承人提前出现了。
再往后，就是《异界突破》的主线剧情。
李想换了身衣服，为小隼替换龙骨的时候，楼下客厅传来哗啦啦一片酒瓶倒地的声音。
半分钟后，木梯上闪进一个又矮又黑的胖影子。
奶奶提溜着最后剩了半口的酒瓶晃荡到工作室门口，邦噹一声磕在门框上。
“这么晚才回来？”
“嗯。”
“成了？”
“没有。”
“要我说也是没有，要是凭你们几个小屁孩儿就能把那玩意儿给碎了，帝国联邦那群条子就真的是吃干饭长大的。”
奶奶抱着酒瓶，两颊漾着酡红，张嘴打了个嗝。
祖孙和谐的对话沉默了一会儿，老人靠墙的身体不住下滑。
眼看要滑到底时，又吊着一口气站直：
“受伤了吗？”
“一点点，CPT的人已经做过处理，两三天就能痊愈了。”
李想没有隐瞒自己被炸伤的事情。
CPT已经掌握了他的资料，随时有可能上门喝茶，与其瞒着奶奶，不如一开始就讲清楚。
省得老人无端心疼。
奶奶点了点头，又打了个嗝。
酒气和尸体的腥臭味道在空气里打架。
话题没再继续，老人眯上眼开始哼唱教会的祝歌，声音轻得像梦呓。
“天亮咯，买花咯。”
“美丽的小姐来一朵花儿吧，优雅的银莲，明亮的金鱼草，热烈的红蔷薇……”
“还有谦逊啊可爱的紫罗兰……”
李想做完了标本后天光大亮，她倒在工作室门口的长椅上睡着了。
少年为奶奶披上薄毯，而后回到工作台前端详已经制作完成的小隼标本。
它的半侧翅膀被雨水腐蚀得只剩下光秃秃的皮肉，现在替换成银白的器械。
两只沉黑的眼睛则是拆了家里的破烂监控器的摄像头填补。
李想做标本的技术是跟劳伦斯学的。
那个胡子拉碴的颓废成年人的本职工作，是为外城公民非法制作义肢。
劳伦斯手艺了得，是远近闻名的名医。不仅如此，他的名号在条子那里也是响当当的——
违法解剖尸体制作义肢违反了市民民权法，按规定要处以重刑。
劳伦斯的运气很差，一个月接十单能有八单因为举报而被抓去蹲局子。
但他的外城公民身份又很好地补偿了这一点。
因为他是无异能者，所以受到基本法保护，可以免除刑罚。
李想捏捏小隼的翅膀，笑出了声。
如今这世界的bug，自己也卡上了。
【“所以，你要不要现在试试塑容功能，我答应你免积分兑换两次，求你试一下。”】
007等到花儿都谢了，立刻抓住李想休息的空挡插·入话题。
“可以，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
坐在工作台前的少年拉灭台灯，定定地看向前方的空气。
“我讨厌对着空气说话。”
【“……”】
阴暗但务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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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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