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流烽心中惊诧,便觉应是进了什么幻境,面上不显,只是冷然打量周遭,运气灵力,试图找到阵眼,破除幻境,可发觉自己修为掉至筑基之境,方才圆满,更是骇然,可仔细感知,又发觉体内灵气积累足矣逼至化神,但又催动使用不得,只可积累于身体当中。
木流烽稍稍运行一个周天,流畅自如,发觉进入金丹的屏障隐隐可破,难得地舒适感令他有些怔愣,于他而言,已经少有这种感觉了。
步入金丹之后,木流烽便中了一种毒,此毒可以暗中吸食修士的灵力,且难以察觉,只有随着修为上涨,吸食得越多,待到其修士自身的修炼速度无法满足它时,才会逐渐显露,就似一个无底洞般可怖,只是待到那时,修炼已举步维艰,更为可怖的是,至那时,一旦灵力使用过多,修士会受入骨之痛,经脉断裂,生不如死,甚至会使修士爆体而亡。
木流烽自爆元婴前,心中早已因杀念与恨意魔障,再加上经脉断裂,险些走火入魔,方才使灵力染上骇人血色。只可惜,木流烽自爆元婴,便已是最好的选择,与其最后如了木舒颖的愿,倒不如破釜沉舟,又不得不叹苍天亦不如他所愿。
“照古籍所记,此毒名唤“吞”,而其停歇之时,是在修士的灵力被吸食殆尽之刻。”这是木流烽元婴之后,发觉修炼有异,拜访青谷谷主步织所言,哪怕是闻世神医,却也对此毒也称是闻所未闻,只可勉强推断出大概的中毒之时罢了。不过步织并未将剩下话语道完,但木流烽却也心知肚明。
灵力被吸食殆尽,要么沦为一个废人,又或是一具尸体。
无人知晓它至最后会如何,可偏偏诏之若揭的是,这注定不会是一个好结局。
“此毒便连我都是第一次听闻,更像是蛊虫,只是青谷古籍早在三十年封谷中,损失大半,如今也只可勉强找到些零散资料,我尚无应对之法。”步织神色凝重,轻叹一声,“有些晚了。”
木流烽那时并不知如何应答,只觉手足无措,唇瓣微张,却发不出声音,终是默声。
“但并非连一线机会都无”步织见木流烽如此模样,移开目光,才缓缓开口,“它既存在,定有破解之法,只要木公子等得起,我会尽我所能。”
木流烽轻轻颔首,心中思绪万千,还是故作轻松,只是指尖微颤,暴露了他的慌乱无力,最终哑着声音称了一声“多谢”。
步织顿了顿,见木流烽神色依是如此,眉目中流露出几分虑色,又似想到些什么,垂眸敛去眸中之色,纠结几番,方启唇开口:“木公子倒不如顺棚摸瓜,多看看身遭,亦是一个方法。”
“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不足吃月亮。”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虽含糊不清,木流烽却也听懂话中意思。若是此毒为蛊,能被下此蛊定然是身遭亲近之人,定亦是有所图谋,人谋求的,也不过一字——‘利’。
而木流烽身边恰有一人。
“金丹辟谷,种蛊最不易的方法,便是从口入。”步织顿了顿,最终又道了一句,见木流烽怔愣,叹了口气,点到为止,褪去面上忧虑神色,作平淡模样,缓缓起身,朝木流烽拱手作揖,“是我多说闲话了,还请木公子见谅。”
“木公子请回罢,此毒之事,我与木公子既为至交好友,定会倾力相助。”步织眸色清澈,但透过那双眼,木流烽又看不透他,“我愿为木公子破一回青谷之例,也仅此一次,日后,便不会了。”
木流烽眉头蹙起,欲要追问,却是见步织已先行离去,而又有两名青谷弟子拦路,毕恭毕敬,可不容拒绝:“木家主,谷主有要事在身,请回罢。”
——
木流烽自然知步织所言何人,木期有蛇心他心中亦是一清二楚,可步织后面的话,是于那时而言他并不愿猜忌之人。
木舒颖。
他那天真烂漫、不韵世事的表妹,可事实所言,也只有她才会时常带来些膳食点心,哪怕金丹辟谷,依旧如此。
他心头隐隐有些烦躁,似乎不愿相信这一切,但步织的话语,又着实令他更加烦闷,其中意思,显而易见,步织想用破例一次买断二人交情,至此以后,仍是至交好友,却再也不似当初。
常有人言,世事更变,物是人非。
哪怕于他印象中,步织并非是这般模样,但步织既出此言,可见心意已决。
浑浑噩噩的一切。
木流烽笑了一声,只是最后他仍死在了木舒颖的手上,而步织也未来得及研制出解蛊之药,不知那时闻他死讯,步织又会作何感想。
他又想到,后来之时,他虽对木舒颖与木期有所提防,又或是因修炼难成、故友不复,心中所思繁多,瓶颈难破,隐隐有心魔生之势,混混沌沌,不得不常年闭关,不闻外事,待到再度入化神境失败时,外界他走火入魔入邪道之言已然兴起,无意间,又发现木期与魔族密信来往,还有其与木舒颖商讨刨他灵根之事,虽欲杀之,却为时已晚。
木流烽自嘲一声,回忆往事,其间不堪,令他眉间满是戾气,只是在灵力探查下,发现并无阵法存在,心中有了隐隐猜测,又见桌上有面铜镜,随手摸来了一照,仍是那张温尔文雅、风华绝代的脸,却多了些稚嫩,可那双眸中,又是不属于年少的难言之色。
他阵法之道称得上大成,一番探查,切切实实地清楚此地并非幻境,哪怕此事着实荒谬,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重来了一世。
只是反应过来是真的重活一世,又见身侧少年时常用的佩刀,木流烽忽的想到什么。
若是此时是在及冠之前,那他爹娘便是还活着!
他欣喜起来,略有癫狂之色,也不管他事,慌忙去翻找房中黄历,自说自话,似在自我劝慰,又更似祈祷。
“只要能再见爹娘就好了……”他的声音逐渐发哑,像是将一切的希望寄托在那本黄历之上,他喃喃自语,可在真正见到那本黄历之时,他的声音渐渐轻下来,直至失语。
天不遂人愿,如今距木父木父之死已过一年,反倒是再过几日,就到了万刀窟开放之时。
为什么呢?哪怕重来一世,却也偏偏还是救不了爹娘。
木流烽不知该做何神情,只是猛的失了身上所有气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可此时他连哭都哭不出声来,便是想嘶吼几声,都是无能为力,只得任眼泪横流,似是疯魔一般,想笑几声,又笑不出来,抬手抹去泪水,撑着站起身来。
木流烽的眸色带上了杀戮之意,魔念横生。
不在了又如何?木流烽终于笑出了声,却显得那张风光霁月的脸有些狰狞,他舒眉展眼,随意拿起一旁佩刀,惬意地踏出卧房,恰外头月挂枝头,清光满地,踏步出去好似入一汪清池,洗濯身上污秽不堪,只可惜木流烽并衬不上这月色,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却也是不寒而栗,“反正,木舒颖和木期,都得死。”
不如现在都杀了,再去陪爹娘罢,也是为爹娘报了仇。木流烽想着,笑意更甚,眸中阴狠毫不掩饰,这身灵力,哪怕用不得,可爆体而亡,木期都难逃一死。
谁都别想活。
木流烽想。
他信步而去,没走几步,却感觉一种奇异之感覆盖了他的全身,而后遭一阵威压,竟是生生将他逼得寸步难行,木流烽欲抬步往木舒颖处去,威压愈发强烈,哪怕木流烽欲与之抗争到底,却还是被脸色煞白,难以抵御,喉间腥甜呕出,最终跪倒在地。
“你要入魔了。”冷冰冰的童声响起,不见人影,却好似在木流烽耳畔轻语,“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呢,明明都死过一回了。”
“他们就该死。”木流烽怒极反笑,心中怨念杂交,哪怕想奋起反抗,依是在威压的无形禁锢下力不从心,他此时早被杀意侵蚀,紧绷的身体更加奋力地挣扎起来,再无先前那还算得上平静的模样,眼中血丝骇人,嘶吼着:“为什么?我爹娘因木期惨和木舒颖死于魔族之手,我父亲死时双臂全无,我母亲被刨皮,我不杀了他们,谁又为我爹娘报仇?!他们就该死!他们凭什么活?”
“你一开始不也以德报怨了么?既然如此,你又何不继续这样?”孩童的声音嘲讽,字字诛心,“命中注定的,你杀不死他们。你只是一个不该出现的意外。”
“那我就和他们一起死!”木流烽咬着牙,威压所带来的疼痛令他的嗓音更加嘶哑,早不再风度翩翩,狼狈至极,凶狠毒辣,“不试试,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死呢?”
“既有我这个意外,又为何不可再多几个意外?天道,你既不公,又如何称得上天道?!”
“这是你无法破解的局,不过既然想死,我就帮帮你。”天道淡然处之,木流烽只觉威压加剧,身体上的疼痛,好似被刀子缓缓撕开皮肉,狠狠扎入骨头般,深入骨髓,痛不欲生,只觉两眼昏黑,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却是霎那间,身体里的灵力夹杂着一股温暖的力量将他全身覆盖,威压消失,木流烽的身体一下松软下来,险些趴倒在地,堪堪获得一会喘息的机会。
“可恶。”天道羞恼地啧了一声,才换回那漠然的腔调 “哼,你现在还不能死,不过你若是想多做些什么我倒也不介意多让你吃一些苦头。”
“天道的气运,不会落在你身上的。”
“不要妄图改变天命。”天道冷声道,“这是你的命,天命如此,你就该如此。”
话落,木流烽便觉那诡异的天道已然离去,随之而来地却是一种被监视的感觉,那股力量将木流烽包裹在其中,那监视感才暂时消失,木流烽方才有些气力,勉强找了颗树做背靠,倚着粗糙的枝干,微微喘息,方才从魔愣中清醒。
他知道的,祂是天道,在那威压出来时,心中由生的对规则的臣服感。
可是凭什么天命如此,他就该如此?木流烽心中不平,无力感不断涌上心头,如同抓住了水上浮木,却与之一并沉入水底,深陷其中,无可奈何。
他只是一个意外么?
突然,木流烽又想到那奇怪的女人与她的话语,那是同天道不一样的感觉,反而更似方才身上那股温暖的力量,特别是那双金色的眸子,带着母亲般的慈爱,温暖、柔和,似乍暖春光,返万物生机。
只是真正地对上它,只觉遥不可及,而后感到后背一阵阴冷,仅仅一眼,是刻骨的恐惧。
就像是,漠视、无情、残暴的高高在上的掌权者。
哪怕殊途同归,心中又隐隐有一种感觉,祂们并非是相同的。木流烽想不透,或是说那是一种不被允许知道的禁忌,他连猜测的权力都无。
何其渺小啊。
可或许在必然的结局面前,被掌控者的一切作为似乎都不过劳而无功。
但木流烽不信天命,又或者说,他不甘心。
一点都不甘心。
他木流烽,既已重回一世,就是命不该绝。
至少,如方才所见,于现在所言天道杀不死他。木流烽扶着枝干起身,神色淡然,既然杀不死,就再做些什么。
吃些苦头又何妨,天命难违又何妨,不是天道口中的气运之子又何妨?既他是意外,那就再多些意外吧。
总有办法杀死木期和木舒颖的。
只是,兴许该去青谷走一遭了。木流烽暗想,上一世步织虽未研制出破解之法,但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意外之喜,在加上此时青谷尚未封谷,古籍未曾受损,他尚未步入金丹,可无论如何,皆要有备无患。
更何况,他想再见一见并非这样的步织,他的至交好友,又或是该称之为故友的步织。
不过,此时近万刀窟开放,步织好似会前来一遭。木流烽心中想着,却又忆起万刀黯然之时,他眸色一暗,却未再多想,笑了一声,缓缓往卧房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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