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流烽一夜未眠,心中思虑万千,又或是因为哪怕有那股力量护着,但天道的威压于他而言还是过于强大,终究是受了内伤,疼痛难寐,待到日上三竿之时,他才疲惫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懒懒往塌上靠去。
作为修真者,他体质自然不差,一夜未眠于他而言并非什么大事,只是经过天道的一番折腾,于此时的他来说,着实是难受了些。木流烽想着,合了眼,再度尝试入睡,试图忽视与逃避身上那疼痛,好让身体修养一番,可惜方合上眼,房门便被敲响,萌生的睡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少女的声音闯入:“表兄!”
是木舒颖。
此时的木舒颖依旧是那天真烂漫、纯真无邪的模样,与木流烽手足情深、亲密无间,在木流烽与木期有分歧之时,也是事事维护木流烽,甚与木期据理力争,任谁也未料得到这幅做派之人会是个表里不一、外亲内疏的,常谈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怎料这般笑里藏刀之人就在自己身侧,哪怕心中所思再阴狠,外表也仍然是憨态可掬的美好作态。
木流烽默想着,神色冷然,便是这幅模样,欺他久矣啊。
外头的木舒颖见卧房内无声应答,笑了几声,如似银铃轻撞,清脆动听:“表兄是夜中又背着我修炼了?怎到此时还酣睡不醒?”话落,又叩了几声房门,连唤几句“表兄”,听房中窸窣,才停了动作,静待木流烽为她开房门。
木流烽心中不耐,却还是依旧压下心中杀意,依以往之见,木舒颖与自己亲如手足,因而木舒颖对木流烽的情感极为敏锐,更是对于木流烽有关之事过分执着。若是敷衍应对,且莫说木舒颖是否会缠着自己不屈不挠,可若是木舒颖察觉不对,于木流烽而言并非利处。
他此时也不过暂时依靠那股力量躲避了天道的监视,节外生枝非可行之举,若是打草惊蛇,对木流烽道来,反是弊事。
木流烽心中长嗟一声,忍着心中厌恶,最终起了身,理了理穿着,端上那副好表兄的作态,应付木舒颖,好谋求个清净,得已浅眠一番。
只不过此时将近万刀窟开放之时,木舒颖前来,不知是为维系表面关系,还是别有所求,倒还是要小心为上。往事有些模糊,印象中木舒颖时常为他送来饭食的事情,因而他亦是难辨木舒颖所来为甚。
只是他忽的想到了步织的话,此时他离步入金丹只有一步之遥,虽辟谷后也偶有吃下木舒颖的饭食,但若是在进入金丹的差不多时候,他便中了毒呢?
突如其来的想法令木流烽眉头微蹙,杂乱的想法再度涌出,木流烽将之压下,迈向门边而去,心中仍旧是隐隐不安。
房门一开,映入眼中的便是少女那美得动人的容颜,一笑万树桃花开,她提着食盒,将之递到木流烽面前,笑眼盈盈:“表兄,早膳。”
木流烽眸色暗了一瞬,还是扯出一个笑来,接下称谢:“多谢了,舒颖。”
“表兄是紧张万刀窟之行么?”木舒颖察觉他神色不对,弯着眉眼,和声宽慰,“表兄天资卓越,定是烽火刀主,也定能了了伯父伯母的夙愿。”
木流烽看着木舒颖,她眉目中满是艳羡之意,又是有几丝担忧,处处不露破绽。
你看,这样一人,如何看透内里蛇蝎心肠。
木流烽移开视线,心中暗嘲自己险些又被她骗过去,应道:“万刀窟之事我心中有数,舒颖不必忧虑,若是惹得舒颖忧虑,表兄心中才是真的难受了,不过,也愿舒颖能得到想要的灵刀。”
木舒颖浅笑出声,答道:“那舒颖先谢过表兄了。听阿爹道,今日清晨,青谷那边,步师兄派人送来了些东西,预祝你成为烽火刀主,他们出手大方,送来的都是些贵重的,阿爹方要我来唤你,他们便称道有其他事务离开了去,追也追不上,我便只能先备了些早膳,再来唤你了。”
她的话中带了些抱怨,面上又是俏皮作态,似是要逗木流烽欢喜。
“是么?”木流烽忽的想起,上一世也是如此,青谷之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走了没多久,就来了一个步织偷偷翻墙来亲自拜访,反应过来此时算算时辰,想来已经藏在外头某处,静待翻墙时机了。
毕竟在封谷之前,步织性情张扬,潇洒不羁,最不爱走寻常路。
这是木流烽第一次期待步织不走寻常路的模样,一场久别之后,步织便化作了了那冷淡样子,若非木流烽切切实实地确定壳子中的那人依旧是昔日故友,恐怕会觉得是被无名鬼魂夺舍了去。
只过没想到,是在今日再逢。
“好啦,表兄先歇息吧,我先告辞了。阿爹也同我言,万刀窟之事于表兄言,轻而易举。”木舒颖见木流烽走神,不理睬自己,声中带了些气闷,又似想到什么,还是扯出一个笑来,朝木流烽眨了眨眼,转身而去,风来时,拂得她衣袖飘舞,似蝶飞去,留下一句“表兄可别将早膳忘了去”,便踏出院落,轻合上门。
木流烽望着她离去,面上笑意不减,只可惜他笑意不达眼底,眸中似覆了层冰霜。
待木舒颖走远几步,一抹素白混入庭院之中,木流烽便是提着食盒,立于卧房门前,饶有兴趣地看着步织寻到时机,灵巧地翻上墙头,随意地坐在院墙瓦上。木流烽抬首看墙头之人,便是见那人素白衣裳寡淡,面上却笑得肆意,剑眉星目,人面桃花,长身玉立,一眼望去,风流倜傥,英姿飒爽,正是张扬少年郎。
他大喇喇地朝木流烽唤了一声。
“木游。”
木游是木流烽的名,流烽是他及冠时,父母为木流烽取的字,二人自幼便有交情,步织便总常唤木流烽的名,鲜少唤字,至今未改这个习惯。他此人,对于礼数称得上视若无物,常年与木流烽称兄道弟,又直呼大名,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装模作样地称一声“流烽”或“木兄” ,除此之外,兴头上来时,就直叫“木木流烽”。
虽是记忆中的模样,哪怕早有料想,木流烽仍是愣了愣神。
实在是太久别了。
于修仙者而言,三五十年不过转瞬即逝,可也足够物是人非。
上一世青谷封谷三十年,其中隐情不为外人所知,却是前谷主仙去,步织继任谷主之位,再度打开青谷之门,经一场久别,步织性情大变,随心所欲的性子也端正起来,对上木流烽也是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模样,彬彬有礼,言行皆有分寸,连话也鲜少多说,也仅有在木流烽中毒那次多嘴了一番。
也自那之后,旧情不复。
更出乎意料的便是,青谷再度打开后,也只行医事,除此之外,不再过问凡尘中事。
青谷乃医修、药修、丹修等云集之宗,序列天下第四门,向来以悬壶济世之号行遍九州,其中修士多是随和欢脱之人,偏爱人世凡尘滚滚,乐行人间施善事,更修为高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听起来怪异,却也是一时为天下人津津乐道。此中缘由,也不过是前谷主一颗侠心,只不过资质平平,弃剑行医,最爱看小辈行侠肝义胆之事,才造就如此风气。
其中便是指他的亲传大弟子步织,最得他风采。
因而后来,青谷与步织变做那般模样,着实令木流烽意外。
只是其中秘事,步织不语,木流烽自也知不该多问,哪怕心中忧虑,有心问起,步织也是闭口不谈,欲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至后来时,隔阂已生,往来也皆是因为那毒。
“步织。”木流烽看他一眼,久违地听到这个称呼,觉得有些怪异,但见步织这般样子,心中又觉得不错,“好久不见。”
这般的步织,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生分了生分了木流烽。”步织摆了摆手,轻松跃下墙头,溜达到木流烽面前,神采飞扬,“你这墙头该砍砍了,叫我翻得困难,又或是,你弄个狗洞,让我钻进来也可。”
木流烽心中所有情感顿时消散,寂静无言间,他似乎真的重回了那个会与步织偶尔打闹的年纪,发出的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
“……你可以自己挖一个。”
“这就更生分了。”步织瞥了木流烽一眼,“我就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医修,手无寸铁之力,连只鸡也抓不住,木兄可不要难为我啊。”
步织向来就是倒反天罡的样子,就如他方才上门送礼却要翻墙拜访,甚至要木流烽为他挖个狗洞,明明身段利落,也是一代天骄,又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极爱胡说八道,若非木父与前谷主是故交,二人自幼相交,否则步织这如此与木流烽表面大相径庭的性子,早吃了木流烽的闭门羹。现如今木流烽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又知此人一口三舌、口若悬河,也学会了对此人视若无物,一人风雅,偶尔也能对上几句,只是开口时,还是难以压抑本性。
作为一个医修,满嘴跑火车真的无事吗。
不如还是封谷后的模样。木流烽想。
可惜步织不知木流烽心中所思,还兴冲冲地规划自己的狗洞应当挖在何处,说到兴头时,起了意,手中灵力汇聚,一副真要将木流烽院落墙头打出个狗洞的作态,惹得木流烽额头青筋一跳,忙出声制止:“步织!”
步织一笑,打量了木流烽一眼,将手中灵力散去:“精神多了,往日见你翩翩君子,今日怎就一副半死不活的作态?装累了,本性败露也无伤大雅嘛。”
“……呵。”木流烽抬眼对上步织的视线,又忆起先前的步织,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轻叹一声,懒得多做计较,只是示意步织同自己往书房处去。
步织新奇地望着木流烽,对这一幕倍感意外,在几岁的年龄,他便把木流烽惹得本性暴露、怒火中烧,小小的娃娃拔出短刀来,威胁道若是步织再度开口烦人,便提刀砍了他。但又或是见过彼此最真实的模样,二人竟也是出乎意料地成了至交好友。
如今这样还可对自己忍着脾气的木流烽,不对头啊。步织暗想,跟上木流烽的步伐,忽的想到木流烽先前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疲态,眉头一皱,连脚步也快了此。
看着不是好事啊。
(*?︶?*)好滴存稿一无所有了主打一个荒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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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好消息,步织闪亮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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