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湖心亭处。
苏清栀亲亲热热揽着母后的手臂,一束只用明黄色发饰高高扎起来乌黑浓密的马尾垂在英气的脸庞,刘太后爱怜地顺抚着她的发梢,“清栀,你前阵子又偷偷溜去边塞了吧?那里多危险啊,你一个姑娘家的,成天往那民不聊生随时战乱的地方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还不给母后我心疼死呀。今天还当着我的面穿成这幅武将模样领着赢伍岚入宫,存心气我不成?你这哪里有个公主样子哟。”
苏清栀也不恼,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她从小就受母后宠爱,虽然身为皇上妹妹慧云公主一介女儿身,却很想上战场,视白慕蓉女将军为自己的偶像,自然也与白慕蓉的外甥赢伍岚走得近些,总是不打一声报告就跑去边塞。刘太后说不过她也关不住她,只好找人在她身边护她周全,尽管如此难免还是担心,总是找到机会就要说道女儿几句。
“一定又是陈放这个坏人偷偷告状!明明答应我不和您讲的。母后,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嘛,陈放可护着我呢。边塞也有赢伍岚这个镇北将军坐镇,而且我怎么说也有点功夫在身上,真遇到危险了打不过我就跑嘛。我这身衣服穿着多方便啊,您呀别操心别生气,瞧瞧,生气起来眉间都有皱纹咯。”
“人总是会老的么,我都这个岁数了有点皱纹不是很正常。”刘太后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伸手抚平了自己的眉宇,“你呀你,多和你皇嫂学学,怎么不惹我生气,我这脸上的皱纹呀,都能少一半。”
赵浅杳听得话题到了自己身上,自然地接过话茬,“惠云公主自然洒脱,有勇有谋,有公主在边塞也能给将士们涨涨士气。我不过身无长物,没那能力保家卫国,也只好陪在太后您身边说说话,散散心。能让您满意是臣妾莫大的荣幸了。”
“皇嫂生性温婉,人美性格好。我是该向皇嫂多学学,看如何才能把我母后哄高兴了。”苏清栀哄人的话也是随手拈来,又夸了赵浅杳,又恭维了刘太后,人人欢喜,换来刘太后无奈地摇头,轻点她的鼻尖,这可是她最宠爱的小女儿啊。
苏子槿亲兵禁卫军统领陈泽率军而来,在湖心亭前站定,陈泽一抬手示意其他人勿要上前,毕竟此次受令追捕的是梓妃,且和太后公主同处,生怕惊扰几位惹出事端,统领一人靠近湖心亭,道,“梓妃娘娘,皇上有令,请您去太嶸殿。”
几人正聊到兴处,突然被身后传来的禁卫军统领生冷的传令声惊到,刘太后眉头一皱,禁卫军直属于皇上,唯有苏子槿亲令方可调动,全宫上下皆可缉拿,可为何方才还好好地共处一室,现在却突然下令指名要将梓妃带走?
赵浅杳也是万分不解。她虽不得苏子槿的宠爱,却也是皇上唯一的妃子,还是先帝赐婚,地位本就不低,实在是猜不透为何皇上竟然让禁卫军前来抓自己。
“陈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刘太后开口问道。
陈泽单膝跪地,“回太后,臣只受令皇上带梓妃前去,其余一概不知,也非臣的职责所在。”
刘太后对油盐不进的禁卫军也毫无办法,扭头看了一眼苏清栀,皇上见过的只有苏清栀方才带进来的三个人。苏清栀摇摇头,她也对此一无所知。她只不过在宫外恰巧碰到了赢伍岚来找苏子槿,没怎么多想就把人带进来了。
赵浅杳起身跟着禁卫军向太嶸殿走去,刘太后和苏清栀也坐不住了,紧跟着往太嶸殿赶去。
禁卫军很快带着梓妃来到了太嶸殿,陈泽敲了敲侧殿殿门,然后推开请梓妃进去。赵浅杳进门后才发现里面竟然还站了一群御医,这样子的场面更是让她摸不透苏子槿的意图。她朝屋中正中坐着的苏子槿看去,她的夫君一脸愠色看着自己,“皇上,您请臣妾来是有何事?”
“梓妃,你可知罪?”苏子槿此话一出,正巧给赶到的刘太后和慧云公主听到。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两人见苏子槿旁边只站着赢伍岚和陈泽,不见灵息剑庄的剑仙医圣,觉得此事更为奇怪。
“臣妾不知,还请皇上直言。”梓妃的语气和声音里丝毫没有畏惧感,她从未做过对不起皇家的事情,自然有底气反问皇上。
苏子槿将赢伍岚给他的装有安神燃香的木匣子一掷,木匣翻滚几圈边角磕碰在地面上,露出了内里,赵浅杳将其拾起,却仍然不解。“这是臣妾给皇上的安神香么?您不是之前还说这个有效果?为何因此来质问臣妾?”
“你这香确实有效,不仅能缓解朕的头疾,还能让朕内力尽失,你可真是朕的好爱妃啊。”
此话一出,御医们纷纷面面相觑,一声“怎么可能”从御医中传出。苏子槿突然转向御医之间,“哦?何太医为何如此笃定?”
何太医没想到皇上会注意到自己的惊呼,突然语塞,支支吾吾道,“臣,臣只是猜测,陛下您名师出高徒,师从剑仙实力非凡,哪能这么轻易就丧失内力……”
“嗯?那你的意思是朕在撒谎么?”
何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颅向地面重重磕去,“臣绝无此意!陛下明鉴,臣只是一时失言!”
苏子槿却没管他,视线转向在何太医旁边的沈太医,“沈太医,那你来给朕把一下脉,看朕的内力究竟是什么情况?也让大家都知道知道,朕有没有冤枉人?”
沈太医突然被点名,一众御医中他资历最老,没来皇宫做御医前是个游历天下的游医,见过的市面也多,这种情况下非常沉得住气,顺捋了一下自己白白的胡子,走到苏子槿旁坐下开始给他诊脉,片刻后道,“陛下,您体内确实毫无内力流动痕迹。”
何太医跪在地上的身子开始轻微颤抖,这一切都被苏子槿和赢伍岚收入眼中。
“沈太医你可能看出朕的内力为何如此?”
沈太医细细感受着自己指尖下的波动,却实在疑惑,摇摇头回道,“臣能力尚拙,的确看不出什么原因。”
苏子槿收回手,将袖子拉下,从座椅上站起,开始在殿内踱步,“众位御医皆是见多识广,可曾听过阔兰草这种药?沈太医你知道么?”
沈太医摇摇头表示不知,“愿闻其详。”
苏子槿忽而又转身朝向跪趴在地上的何太医,“何太医你知道么?”
何太医跪在地上的身子抖得更剧烈了,只死死沉默着,一言不发。
“臣……好像听过。”一声幽幽的发言从御医之中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只见一个年纪尚轻有点异域面容的御医举着手,此人正是出生于边塞的吴尚巧。“臣小时候被师父带着在塞外采药,见过一种在峭壁间生长的叶似兰花的植物,师父用土话说那是‘阿嘉草’,能治寒霜冻结之人,十分烈性。臣后来翻阅医书,才知道这种药应该是名叫阔兰草。”
“吴太医,你既然听过阔兰草,可知道它的其他用法?”
吴尚巧面露难色,“臣才疏学浅,只知道治疗霜冻这一个作用。”
苏子槿道,“那由朕和各位御医普及一下这种神草,《千草集》中记载:阔兰草,性烈,常生长于塞外……火攻损脉,瘀滞精气。融于燃香里,火烧后药效激发,瘀滞精气,内力全无。”
“请梓妃和朕解释一下,为何你从江南带来的燃香中,会有生长在塞外的罕见药材——阔兰草呢?”此言一出,当众宣判了梓妃的罪责。
赵浅杳却愣住了,脑内一片空白,她辩解道,“臣妾真的不知道燃香里有别的东西,更不知道会对皇上内力有损……臣妾对皇上绝无二心,我……”
话未说完被苏子槿直接打断,“既然现在解释不出来,那就去地牢里想清楚了再解释吧!来人,梓妃通敌叛国,欲谋害君王,谨照我大晟律法审问,押入地牢!”
刘太后听后一声惊呼,双腿一软,苏清栀赶忙伸手扶住母后。刘太后声音都在颤抖,“阿杳……这是真的吗?”她看得如此之重的皇媳竟然要害她最爱的儿子,害她自己的夫君,害这一国之主,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此等打击。
赵浅杳玉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她朝刘太后摇摇头,泫然欲泣,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可她真的无法辩解这一切。
禁卫军上前执行君令欲把梓妃带走,毕竟还是皇上唯一赐封的妃子,还是顾及了几分后宫脸面,没有对她太大不敬,陈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梓妃自己走。
梓妃擦干眼眶中的眼泪,正要迈腿往外走,此时站在一旁她的贴身丫鬟若秋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跪着向前走到了苏子槿面前,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抬起头时额头已是鲜血,和眉间花钿融为一体显得诡异,“皇上,您放过梓妃吧!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偷偷换了她从江南带来的燃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罪该万死!但求皇上明查真相,还梓妃娘娘清白,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若秋一边哭一边猛烈磕头,但只求一直以来带她亲如姐妹的小姐能平平安安。
苏子槿也并不知道梓妃如何能够将阔兰草加入安神燃香,这种特别的技术恐怕背后牵连更广,一定有着仍在暗处的幕后主使。他冷眼蔑过仍然在不停磕头的若秋,“说。”
若秋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前些日子我弟弟来京找我,奴婢知晓深宫不得外出,可家弟言事态紧急,关乎爹娘,我只好偷偷出宫去到他所说的地方。谁知道去了之后才发现是个圈套,爹爹娘亲和弟弟都被打了个半死绑在一边,在那里等着我的只有一个白日里都蒙面的男人,威胁我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就当面杀了我爹娘。他提的要求就是要我把梓妃给皇上的安神香换成他手上的,只要我按照他所说的做了,就会派人医治好我爹娘还有弟弟。我没有办法只好照做,回宫后就把他给的燃香当成是梓妃从江南带来的交到了丰喜手里。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香里到底有什么。”
“那个男人有什么特征没有?”苏子槿想起那封莫名其妙的密信,直觉其中应该牵扯甚广,只能从这里开始突破。
若秋陷入回忆,“男人很高,说话有口音,但奴婢听不太出来是哪边的。我见他时穿着一身夜行服,蒙着面看不到他的样子。其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子槿叫来禁卫军首领,“陈泽,去查清楚。”
“是。”陈泽单膝跪地领命,他作为皇上亲信,微微作揖便离开办事。
若秋虽然是自首,可事关重大,危及皇上安全绝非小事,而她又只是一个小小奴婢,苏子槿挥挥手禁卫军就把她带到地牢继续审问,查明真相后按照律法便会处以死刑。
而梓妃虽无实质证据通敌叛国,但毕竟始作俑者出自她的贴身丫鬟,嫌疑也并不能洗清。但看在刘太后疯狂使眼色的面子上,苏子槿思考了一会,下了最后通牒,“梓妃监管手下奴婢不力,酿成大祸,禁足雀宫,没有朕的口谕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刘太后听闻松了一口气,这已经是最轻的责罚。赵浅杳虽仍在震惊自己贴身丫鬟竟惹出如此事端的余韵中,却也总算保住了自己一条性命,她跪倒在地,“多谢皇上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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