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不可能。”
“就这样吧,有什么消息及时汇报。”
挂断电话,钟斯迩没了玩棋的心思。正巧虞落也开口道:“我有事,你自己玩吧。”
“你最近有出门的计划提前告知我。还有……”
虞落在上楼梯,身后传来钟斯迩的声音。她转身,发觉对方的视线落在她脚上。
屋子装了地暖,她吃饭前把居家鞋留在房间里了。此时正光着脚站在踏步上,楼梯没有铺地毯,对比家里其他地方有些冰凉。
“你是打算把自己弄感冒,讹我医药费?”对其他人可以很自然地说出口,偏偏对着眼前这人,从以前习惯性抬杠到现在,钟斯迩握不准平衡点。关心的话到了嘴边,拐个弯,又成了另一种意思。
果然,虞落没听进去,笑出两颗虎牙:“嗯,给自己涨涨身价。”
不是她想要的答案。钟斯迩一滞,女孩已经转身继续上楼,她便默默收拾着棋盘上的玻璃珠。
二楼走廊上铺着地毯。每走一步,长绒柔柔地裹住她的双脚,脚心感受地暖传来的温度。虞落想起刚才钟斯迩问的话,心头闪过一个想法,第一反应是觉得可笑。手搭上房间门时,忍不住回头朝楼下望了一眼。
钟斯迩把棋盘放回原位,似乎准备午睡一会,半倚着沙发,捡起虞落带到地上的毯子盖在腰腹处。
小腿下方架着几个靠枕,休闲裤的布料贴在腿上,勾勒出双腿的轮廓,修长且有肉感。
不像梦里,枯瘦得吓人。
她想起以前学校开运动会,她们都报了三千米长跑,两人较着劲硬是甩开其他同学一圈半。
钟斯迩的体力比虞落好一些,眼看她就要拿到第一名,虞落阵营的人跟在旁边大声喊了一句:“钟斯迩,沈时宇在教室偷翻你书包。”
这句话当然是造谣的。手段不太光彩,虞落拿到第一名的时候还是觉得浑身舒爽。
两秒之差。
看着她被小团体簇拥着去领奖,钟斯迩感觉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恨不得冲上来给她一拳。
“下学期运动会,你敢不敢跟我堂堂正正比一场!”
虞落脑子里还回荡着小姐妹刚才喊的那句话。一箭双雕,见钟斯迩和沈时宇一个红脸,一个黑脸,笑得走路都有点飘。
“哈哈哈哈行啊!你道心不稳,我下次还敢。”
-
如果让梦里的女主跟她跑三千米,两条细腿跑到一半岂不是得折了?
那时年少,她单纯想着什么事都要赢钟斯迩一头,让沈时宇不好过就是顺手一巴掌的事。
虞落曾让人故意刁难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让她受到身体上的伤害。
她是刺眼的钟斯迩,可恶的钟斯迩,讨厌的钟斯迩,装模作样的假清高钟斯迩。唯独……
唯独不能是可怜的钟斯迩。
-
仔细想想,自己能在学校里那么肆无忌惮地欺负女男主,背后少不了有人暗中包庇。
关上房间门,虞落在微信联系人里搜索一个人的名字。
沈时恩。
结果出来,备注上写的是“时恩姐”。
江荇和沈时恩之间的聊天记录不多,大部分是些寻常的问候,两人看上去相当客气。江荇字里行间透着对这个姐姐的尊敬,还有几分讨好似的惧怕。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性格几乎没什么改变,和虞落记忆中锋利威严的形象有过之无不及。
沈时恩继承了她母亲强硬的性格,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经常跟在沈老爷子身边学经营谋略。同龄人尚在学校卷考试成绩和兴趣特长,她却早早参与家族公司管理。要不是后来沈时宇出生,她将是整个沈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
而现在,稍留心的人都能看出来沈家上下偏心的是哪一个,待老爷子身故,两姐弟之间少不了一番争夺。
沈时宇在外常常扮演一副好弟弟的模样,别人问及他对长姐管理公司有什么看法,他一向的回答都是:“姐姐很厉害,我和爸妈支持她做的一切决定。”
姐友弟恭,体面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虞落却知道,姐弟两人私下关系并不如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刚上小学那会儿,她和沈时恩参加过同一个夏令营。小初高三人分为一组,沈时恩气场过于强大,和她同组的小朋友吓得直哭,老师便把唯一不怕她的虞落分过去。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夏令营是专门设来给沈家姐弟俩培养感情的,沈时宇不肯跟姐姐一组,全程都由老师带着。
夏令营结束,沈时恩对她的评价是:“比我那蠢货弟弟好多了。”
现在想来,两人还有点反派女配之间的默契和惺惺相惜。
沈时恩应该没有拉黑她的理由。
虞落把准备好的文字粘贴到对话框里,点击发送。
消息加载了一会,成功发送出去,看到后面没有出现红色感叹号,她松了口气。有些事通过第三人的关系,就有被第四个人知道的风险。
过了十多分钟,对面终于回复:「你想要什么?」
虞落:「昨晚我被跟车的事,姐姐知道吗?」
沈时恩:「钟家已经摆平了。」
虞落:「我的意思是您弟弟也不无辜。」
若霖想要维持白月光的形象,行动之前应该打着某种名义试探过沈时宇的意思,沈时宇多半又是用暧昧不清的态度,让若霖以为他默认了这次行动。只是不知道若霖派人围堵,是想抓她,还想制造意外杀她?
虞落其实有点好奇。
要不是昨晚恰好和钟斯迩在一起,她可能直接就站在原地不动,看看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到今天早上的那个梦,不禁眼神一黯。
原来100%的攻略值不过如此,沈时宇也没对江荇爱得有多深。
如果真的爱她,现在的男主应该和原著女主一样为爱献祭。跪在她面前,双手奉上一切,求得心爱之人一句消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顶着高傲的头颅,装可怜,装情圣,让一众女配揣测他的心思,用尽手段然后随手丢弃,自己至死是干净无暇的大男孩。反正总有什么神秘力量逼迫别人前仆后继地攻略他。
虞落看透了这人骨子里肮脏。
——“我把肾给了他最重要的姐姐。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不肯原谅我。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最重要的姐姐?圈里都知道,沈时宇口中的姐姐大部分情况下指的是若霖。
沈时恩在家族平辈中排行第一,他一般和堂亲平辈一样,老老实实地称呼她为“大姐”。
对面一下子就理解虞落的意思,回复道:「现在不是好时机。」
虞落:「我倒觉得现在这个时机刚刚好。姐姐不妨绕过身边的人,查一下盛利科技和望宇传媒这两家公司。」
这两家都是在十年前创立的公司,成立后短短几年就跃升行业龙头。其中盛利科技的总裁曾在沈时恩管理下的子公司担任过总工程师。当年总工程师辞职,带走大半核心技术和一大批得力干将,对沈时恩的公司几乎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刚刚大学毕业的沈时恩用尽所有人脉,依靠雷霆手段,硬是把手下的科技公司重新扶起来。可惜发展至今,和盛利科技相比总是差一口气。
要沈时恩绕开身边的人去查这两家公司,需要点时间。
虞落很有耐心地等着,只要查到那两家公司背后的投资人是她亲妈爸,那个神秘大股东的身份自然也不难猜了。
母父的偏心就是离间家庭最大的裂隙。
直到傍晚,她再次收到回复。
沈时恩:「我只能保证从今天开始沈家任何人都不会再为难你和你的家人。至于其他人,管不着。」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虞落开开心心地拍了个马屁:「谢谢姐姐!姐姐威武!」
沈时恩:「另外,建议你日常使用换一部手机。」
她不禁莞尔,缓缓打下一行字:「已经换过了,姐姐您不也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吗?」
江荇原来用的那部手机她早就关机、拔掉电话卡放起来了。现在用来跟沈时恩联系的手机可以说是镜像机,就算被人黑进来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
晚饭时,虞落随口跟钟斯迩说了句周三周四都要出门。毕竟是第一次接约拍,她想提前一天去摄影棚做准备。
钟斯迩问了时间和地点,对她去那里做什么毫不关心,正好省得找借口解释。
吃过晚饭,虞落回房间擦拭相机和镜头。
得亏以前及时利用虞母虞父对她的补偿心理,时不时就让他们给自己买摄影器材,攒了三年才攒下这么多家当。
周四下午,虞落按照约定时间到达摄影棚。她提前给整个布景做了微调,增添一些符合主题的小道具。
虾仁不眨眼网名那么有趣,现实中却是气质古典的小姑娘。一头金褐色的短羊毛卷,搭配缀满水钻地黑色曳地裙,仿佛宴会上优雅神秘的小千金。
“叫我小芮就行。”她自我介绍说。
虞落一见到本人,脑海中顿时闪过许多拍摄想法。在场景中穿梭寻找合适的角度,指导她摆出好看的姿势。
“拿起酒杯,听见有人叫你的名字,回头。”
“坐在桌子前,假装跟旁边的人聊天,和对方碰杯。”
小芮看上去有很丰富的约拍经验,虞落只要稍微提醒一句,对方立刻就能理解她的意思。
可惜拍摄出来的照片有些中规中矩,和之前其他摄影师差不了多少。
虞落低头检查着取景器,总觉得没拍出模特身上的古典感。
脑海中不断回想之前收集的参考。其他摄影师怎么打光,怎么构图,怎么利用场景营造名利场的感觉。
从小到大她参加过不少宴会,大部分宴会给她的感觉就是,吃不饱,听不懂,很无聊。直到初二之后才慢慢懂得享受宴会。
真正宴会厅不是这个小摄影棚能够相比的。
灯光、烛光在银质餐具上缓缓流动,觥筹交错间宝石琳琅,舞池里的人随着音乐节奏扭动身子,香水、酒精、食物、薰香推推嚷嚷,聊寻常小事,也聊隐密话语。
虞落可以游刃有余地成为宴会上的焦点,也可以举起相机,成为置身事外的观察者,将眼前的一切变成取景框里的一角。
她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想拍这种类型的写真。
好看,却不真实。
天色渐暗,夕阳斜斜照进影棚。小芮无意中挪了点位置,脸上映着半面夕阳,垂着眼睛整理裙子,表情看上去有几分嫌弃。
虞落几乎第一时间按下快门,捕捉到这个场景。
“小芮,刚才这张特别神!”
“真的吗?!”小芮惊喜道,眼睛一下变得滚圆。
“嗯!你站在那,想象自己是个坏女人,”虞落顿了顿,换了个说法,“是个脾气不太好的贵族。”
小芮很快调整表情,再次按照虞落地指示或怒,或笑,或站,或坐。
冬日的夕阳收束得快,两人赶在黄昏结束之前,拍出不少堪称精彩的照片。
虞落把最满意的几张照片展示给她看,小芮情绪更加高涨,连声道:“我就知道找你是对的!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
得到客人称赞,虞落信心大增,心里最后一丝迟疑随之消散。
接下来的拍摄比她想象中更加顺利,又出了好几张神图。
结束后,她和小芮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好最后交图的时间。
“完全看不出太太是第一次接约拍,真的很专业!”在摄影棚楼下等车时,小芮又一次夸她。
“谢谢!”虞落被对方夸得有些飘飘然,连手腕上的酸痛都减轻几分,忍不住和她分享自己的拍摄思路。
“我一开始也觉得你适合大家闺秀的感觉,可拍着拍着,我感觉镜头里的人和真实的你好像有点割裂。不太像同一个人。正好你当时整理裙子给了我灵感,才有后面的照片。”
听了虞落的分析,小芮有些惊讶,赞同地点头:“我只是长得比较文静,生活里不太爱跟别人说话,其实和大家闺秀根本沾不上边。因为这条裙子是我租来的,刚才发现不小心弄脏了一个角,要多出干洗费,所以一下子没做好表情管理。没想到暴露本性了哈哈哈!”
“我还以为这条裙子是你的。很衬你。”
“暂时还买不起咧,只能租来先拍拍照,”小芮珍惜地抚摸着裙面,感慨道,“原价要三万多呢。”
三万多的裙子……虞落记得之前在江荇的衣帽间里看到不少,真正穿去正式场合的裙子都是十到几十万的价位。换在以前,她可能就要脱口而出“攒几个月钱买下来呗”,有了之前的找工作的经验,这句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虞落转而问她为什么选择拍纸迷金醉的主题,明明这条裙子还有更广泛的应用场景。
“为了鼓励自己早日暴富吧!”小芮半开玩笑地说,“我会把照片打印下来挂在出租屋的墙上,每次工作崩溃的时候,就看看照片,然后告诉自己一定会赚到很多很多钱,迟早会过上照片里的那种生活。”
虞落啊了一声:“那我今天拍的能行吗……”
“我觉得很好。”
小芮表情不像在和她客套,再三确认下,她终于确信自己第一次约拍得到了好评,鼻子不禁一酸。
有时候就是这种没有利益关系之人的认可,能让她获得真正的鼓舞。
摄影棚的位置比较偏僻,入夜之后,周围仅剩些从居民楼里透出来的灯光,稀疏又安静。
小芮打的车先到。
她离开后,四周显得更加空旷寂静。
才不到七点的光景,天色漆黑一片,也许今天没其他人来租场地,摄影棚陆陆续续有人关灯。门卫端着一壶茶在前厅走过来,走过去,手机大声播放着短视频。
「司机取消订单,正在为您重新匹配……」
眼看界面显示车辆还有五六分钟到达,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通知。
二次匹配的司机显示对方在四公里外,又要重新等。
想着方便工作,虞落今天只穿了件毛衣和运动外套,晚上气温一降才觉出丝丝冷意。
临出发前,她给宁棋棋报了自己的位置。现在工作结束了,对方仍旧没有回复。
盯着两人的聊天界面,虞落一连发送好几条消息:「拍摄结束了,现在准备打车回去。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回我?」
等了一会,又是只等到司机取消订单的消息。
平台再次给她匹配车辆。
虞落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查看刚才拍摄的照片。
她今天带了五台相机出来,最后真正用上的只有两台。
之前发在微博的那张照片用的是佳能5D4,她也试着用这台拍了几张,效果和从前一样好。虽说现在已经购置了其他型号的相机,不管是重量、对焦还是续航都远超这台机子,她还是有点舍不得放它去吃灰。
当初才买半年不到,为了它天天举哑铃锻炼力量,照片没拍几张,却遇上江荇魂穿。
她抚摸了一下机身,有些心疼。在觉察到这丝心疼的同时,连忙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照片上,不敢再细想下去。生怕自己一旦开了头,会无休止地沉溺到这种情绪漩涡。
门卫大概是困了,趴在桌上,只留下一个朝天的后脑勺。空荡荡的前厅,虞落抬头打量周身环境,恍惚间觉得这里很陌生,又有种曾经来过的熟悉感。
“一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会在这里?”
在这个等待的时刻,在时间与时间的空隙,在片段与片段的衔接中,她突然害怕想起那缺失的七年,害怕自己会在意识的边界触摸到梦境。
仿佛,她不是在重拾生活,而是在生活里不断发现无可挽回的遗憾。
-
「打车了吗?」手机震动了一下,发消息的人不是宁棋棋,是钟斯迩。
虞落如梦惊醒,挪着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缓缓回复:「嗯。」
钟斯迩:「到哪了?」
虞落:「还没上车。」
钟斯迩:「把行程共享给我。」
虞落:「干什么?」
她切回打车平台的界面,发现新换的司机距离自己只剩两百米的距离,正在等红绿灯。
摄影棚的位置有些偏,她本来打算把行程发给宁棋棋的,无奈对方一直没回复。这会儿没上车,她也不急。
可要发给钟斯迩……算什么?
她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吧?
司机抵达起点,虞落拖着摄影器材上车,关上车门,整理好行李,才抽出手去看消息。
她几乎能想象出钟斯迩理直气壮的语气:「你卷钱跑了怎么办?」
虞落:「就当项链被乌鸦精叼走了。」
司机是个男的,不知是他还是上一个乘客在车里抽过烟,整个车厢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在空调暖风的加热下,虞落这种从不晕车的体质难得感到几分眩晕。她按下车窗,外面冷风带着新鲜空气灌进来,才觉得舒服一些。
“美女啊,车里开了空调,不要开窗。”司机出声提醒道。
“晕车,想吐。”
“你想吐的话下车吐。我这里面开了空调,窗户关起来。”司机说着,直接把她刚打开的车窗重新关上。
她和司机斜对角坐着,就有冷风降低车厢温度,对司机来说影响不会太大。虞落再次把车窗摇下一半,不悦地瞪他一眼:“车里味道这么重,我开窗散味。冻的是我又不是你。”
司机又抬起总控制器开关,不耐烦地说:“美女,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我车里开了空调,不要开窗。”
“把空调关掉,开窗。”
“我开了空调,你开窗多浪费。”
“把空调关掉。”
“这么冷的天你不用空调?”
“我不用。把空调关掉。”
在虞落的坚持下,司机不情愿地关掉空调。她忍着头晕,重新打开车窗。
“美女,车里空调关了,你这一开窗,热气全都跑出去了。”
“你是人机吗?语言系统没装好,来来回回就这两句话?”虞落对司机的忍耐快到极限,一口气把车窗按到底,“我说了,车里味道重,我要开窗散味。我表达清楚了?”
司机还在试图用总控制器把后排车窗关上,虞落一直按着车窗按键。
两人对峙了一会,虞落手指一松。随着车窗缓缓关上,玻璃倒映出女孩低沉的面容。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指纹解锁几次都显示失败,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心已渗出一层薄汗。
夜色中,一辆黑色的汽车如幽灵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虞落想起那天晚上的凶险,心头像被人用锤子狠狠敲了一下。
屏幕解锁,界面还停留在和钟斯迩的对话上,没心思去看她回复了什么,立刻切换手机地图。
地图上显示不远处有一个大型商超。
虞落让司机加速,快到商超时告诉司机她要在这里下车。
“那不行,你这样我要少赚几十块诶!”
“我已经点到达目的地了。拿了钱去接下一单,比跟我在这里掰扯赚得多。”
司机这才没说什么。
靠边停车,虞落带上行李一路直奔商超。这是一家比较有年头的超市,分上下两层,下层卖食物和日用,上层卖衣服。
她乘坐电梯直奔二楼,飞快拿了一个行李箱和两件衣服进更衣室。
更衣室只用一面帘子遮挡,虞落拨开一条缝观察外面的动静,一边披上刚拿的羽绒服外套和牛仔裤。
她拉开行李箱,把装有摄影器材的小箱子和背包都放进去。
再出来时,原先扎起的头发披散开来,她随手在架子上拿了顶鸭舌帽戴上。
二楼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在卖衣服。
刚结完帐,就见电梯口上来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整个人的气度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虞落提起行李箱,借着衣架和模特的遮掩,从消防通道下楼。
消防通道的出口设置在超市背面,她没急着出去,站在出口处检视周围的异样。
确认安全。她谨慎地往主路方向靠近。
就在她刚刚下车的位置不远,果然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看样子里面还有一个人。
从超市前方离开估计有点麻烦。
她记得之前地图上显示附近有一个夜市。这种时候越往偏僻处走越危险,人多的地方才更好脱身。
虞落凭借记忆,直接穿过超市后面的居民区。绕过一条小巷,最先闻到的是烧烤摊的烟火气。
她提着行李箱加快脚步,轮子轻轻往地上一放,眼前热闹的人群瞬间让她感到心安。
“姑娘,来一串糖葫芦不?我们这有山楂、草莓、葡萄……都是刚做的。”一旁的摊主热情地招呼。
虞落摇了摇头,拖起行李箱,和逛夜市的人流一起,沿着两边的摊位往前走。
-
美食摊位前后相接,排成长龙,抬头是陕西肉夹馍、新疆烤馕、老北京炸酱面,转个身又是印度飞饼、韩式炸鸡、土耳其烤肉。
摊位名高高低低排列在一起,莫名有些滑稽。
打扮新潮的女女男男穿梭其间,虞落一身版型臃肿的羽绒服,拖着行李箱,帽檐压得极低,意外地没什么人关注她。没走多久,前面出现一个穿红色毛绒睡衣的男人,肩膀上坐着个小女孩,正站在卤煮摊前等餐。
男人盯着摊主的动作,放调料时,他连连摆手:“不要放辣椒,小孩子要吃。”
很快,满满一大碗卤煮出锅,热腾腾的水蒸汽扑到小女孩脸上,逗得她咯咯直笑。
“好大的雾呀!”
一个女人举着一串糖葫芦来到男人身边,她穿着同款睡衣,脸上的笑容有些搞怪。男人配合地说:“宝宝快看,雾里来了位仙女。”
小女孩转过头,眼前出现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是妈妈!”她开心地晃起脚丫。
“是糖葫芦!”女人跟着笑,把整串糖葫芦交到女儿手上,叮嘱她吃得时候小心一点。
她们应该住在附近,一家三口好像只是随意出来闲逛,无所谓穿着。
虞落看到这样平凡又温馨的场景,手有些痒,真想拿相机拍下来。
她对夜市的认知还停留在影视图像里。
以前总是远远望着那些团团簇簇的璀璨灯火,匆匆经过夜空上方飘起烤肉味的白烟,耳边则回响着虞青鸾不厌其烦的念叨。
公司啦,成绩啦,食品安全啦……
她最讨厌这些地摊小吃和垃圾食品,每次开车路过夜市,总要加快车速,好像稍微慢一点就会被夜市追上。
以前她经常说:“零食里都是添加剂,是慢性毒药。”
食物放在冰箱里超过一天,就会直接扔掉。
所以虞落小时候家里从不买零食,也不囤积食物。有时候遇上放假,虞母工作回来晚了,她一个人在家边做题,边等她们回来,实在饿得受不了就抱着饮水机喝水。
虞父不止一次私下跟她说:“你妈妈为了你很不容易,供你吃穿,将来要好好报答她。”
虞青鸾也说:“你爸爸工作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
所以她不敢跟妈妈说自己在家等了很久,肚子也饿了很久。对那时候的她而言,肚子饿是一件羞耻的事。
虞青鸾和虞父事业正在上升期,虞家还没有足够的财力,结婚是因为相爱,生育却不在她们计划范围之内。虞落的到来打破了两人事业上的平衡,他们因为这个婴儿争吵、冷战、分居,谁都不愿让步。后来事业稳定,两家公司的规模逐渐壮大,他们终于有时间来管理被忽视已久的女儿。
他们管理虞落第一件事就是给她请了一位营养师,按照她的身体状况定制食谱。从此衣食住行都受到严格管制。
-
夜市里卖什么的都有,行走在攒动的人群中间,虞落觉得新奇又好玩,但仍旧没忘记身后的危险。
她在摊位后方找了个比较隐蔽的位置坐下。
之前换装太匆忙,连带着手机也扔进行李箱了。这会儿拿出来才看到钟斯迩给她打了十几个微信电话。
虞落正想去问她怎么打这么多电话,解锁屏幕的同时又弹出一个来电界面。
“你在哪?”
听到她的声音,虞落心头一荡,似有不知名的情绪在翻涌,下意识地说:“我在夜市里。”
“把定位发给我。”
“要我的位置干什么?”虞落察觉出几分异样,尽量让自己语气如常:“放心,不会卷钱跑的。”
“定位发给我,我去接你。”
她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沉默了一会,道:“是你来接我还是谁来?”
“是我。”
“你?”虞落觉得有点好笑,什么时候轮到她来给她当司机,一次就算了,这次算什么?
“钟斯迩,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这一路上她怀疑过很多人,连宁棋棋都包括在内。
唯独钟斯迩,只要一想到她,心情总是很复杂。
虞落原本不想这么揣测她,可是七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品性。脱离剧情的钟斯迩早已不是原著里圣女般的女主,从住进她家第一天起,对方说得很明白,自己于她而言和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一只宠物,哪比得上更有价值的利益互换。
想到这,她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放狠话:“其实你和他们那群人没什么区别,最会装模作样。你以为施舍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控制我吗?不可能!”
她冷笑了一声:“别以为能抓到我。”
“钟斯迩,不好意思,我要毁约了。”
说完,不给对方回复的机会,虞落啪地挂断电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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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告诉他,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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