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时间搭出个木架子把新捕来的鱼挂好，林森又爬出山洞，捞了几把枯树叶和干柴，回到山洞生火。
太阳落山之后，气温迅速下降，一离火堆，寒意扑面而来，林森目光看向背篓上的兽皮，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拿来披上。
从现在起，他应该锻炼自己的身体适应寒冷。
因为洞口挡了树枝，山洞黑得比外面还要快，林森默默往柴堆里添了些柴，盯着洞口密密匝匝的树枝，忍不住出神。
不知道山到部落了没有，也不知道对方擅自脱离捕猎队伍，独自来找他的事情会不会被祭司和族长发现，还有他给对方的两条鱼。
上次对方让他在山洞处理那几条鱼，应该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现在男人大喇喇提着两条鱼回到部落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为什么大鱼不能出现在部落？
林森在心底咀嚼了一会儿这些不能得到答案的问题，长舒一口气，收回目光，翻转手里的烤鱼。
鱼很肥，不是小溪里巴掌大的小鱼能够比的，就连烤出来的香气也异常浓郁，林森忙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鱼肉还半生不熟就咽下肚，把吐出来的鱼刺搜起来放在一边，起身朝洞口走。
没想一出山洞，就看见侧边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远处的灌木丛里。
林森瞬间警惕，反手握住腰上的骨刀。
这处山腰的植被不算茂密，月光明亮，四周的能见度并不低，但不足以让他看清灌木丛里躲的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对方胆子不大，危不危险却另说，他死死盯着灌木丛，眼皮眨也不眨。
不知道过去多久，灌木丛终于动了，林森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缓缓从里面出来，上面小，下面大。
似乎是个人影，而且还是个小孩儿。
林森皱着眉，脑子里冒出一个难以置信地想法，他盯着那团黑影，张了张嘴。
“绿草？”
肉眼可见的，黑影颤了一下，林森眼皮一跳，站直了身体，顺便取下腰间的骨刀。
“过来。”他对那团黑影说，黑影犹豫，最后还是在他长久的注视下一寸一寸地挪过来。
裹满兽皮的瘦小身影一点点在林森眼前清晰，他目光在小野人身上扫了几圈，最后来到对方黑乎乎的脸上。
绿草眼神飘忽，不敢和林森对视，感受到眼前的人似乎没有生气，缓缓抬起头，接触到林森目光的那一刻，双眼瞬间漫上泪水，扑通一声跪下。
“我……”小野人充满稚气的声音很哑，“我想跟着你，我吃得很少，我只要骨头就可以。”
他把脑袋磕在地上，尽量让自己声音和肩膀不那么颤抖，弱小的人会被嫌弃，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没用。
“我可以捡柴……我可以帮你烤肉，打水……”
“我还可以…捕猎……我可以出去捕猎……”
林森尚未开口，绿草语无伦次地说起来，久久没有得到林森的回应，以为对方和上次一样拒绝了自己，再也压制不住，哭出声。
“对不起，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林森垂着眼皮，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上哭得浑身打颤的小野人，他其实没听清小野人说了什么，但是对方的动作已经很明显了。
对于林森而言，这绝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那怕是百叶在他面前求他，他都可以考虑考虑，但是绿草不行，小野人身体太孱弱，一切都未知的严酷寒季，他养活自己都难，怎么再去养活另一个人，尤其是在对方于他几乎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
而小野人，失去部落的庇佑，独自一人在野外，除非出现奇迹，他不可能活下来。
不过这和林森没有关系，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他们本不就是一路人。
但是……
林森握着骨刀，动也不动地看着地上的人，小野人的哭声渐渐低了，但仍然颤着，他站起来，摸了摸脸，原本就脏的不行的脸彻底花成一团。
他以为绿草要离开，却看见对方扯开胸口的兽皮，翻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我阿达给我的…”绿草垂着脑袋小声抽泣。
“你救了我，给你吃。”
“我阿达说没有你我就死了。”
“给你，我要死了，就不吃了。”说到这个绿草又要忍不住哭起来，终于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森，却看见对方垂眼看着他手中的肉，面无表情。
“可以吃的。”绿草一怔，忽然不着前后地解释，“我把它护在怀里，没有搞脏……”
他看着林森，见对方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抽泣着把手心的肉又递近了些。
林森抬起手，拉住小野人的手腕，侧身往前走，一下子没拉动，转头对完全呆住的绿草说：“跟着我。”
再次发力没有了任何阻力，但他能感受到手掌心的细瘦手腕紧紧蹦着，甚是发着颤。
林森埋头把绿草拉到入口，示意对方下去，“看着火堆。”说完，转身进了林子。
再回来，就看见小野人站在火堆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听见他的动静，赶忙侧过身，展示身前熊熊燃烧的火堆。
林森路过随意抬手在绿草脑袋上搭了一下，走到背篓前整理自己的东西。
绿草一愣，左右看了看，试探着在火堆面前坐下，见林森转过头来没有不满的反应，松一口气，盯着林森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掏出胸口的肉。
林森面前摆着几截细长的木头和羽毛，磨好石刀正准备削几根弩箭，视野中忽然多出一只脏手，用力攥着一块比他拳头大不太多的肉。
肉明显烤过，有些地方焦黑着，清晰布着咬痕。
林森盯着肉，鼻尖隐约地闻到了烤肉的味道，更多的却是其他一些异味，他摇头，收回目光。
“你……”绿草看着手里难看的肉，怀疑林森是在嫌弃，怯怯地说，“你不要吗？”
“……”林森不说话。
“那……”绿草咽一口口水，看看手里的肉又看看林森，不确定询问，“我吃了？”
“嗯。”林森头也不抬。
绿草收回胳膊，把烤肉送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啃着，珍惜地吃下一半，剩下的放回胸口，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瞥一眼林森，见对方没反应，安心地收起自己的肉。
林森注意到小野人的动作，没有在意，专注手里的动作，小野人也安静下来，拘谨地坐在林森旁边。
独自在野外的第一夜，两人谁也没有率先闭眼。
林森坐在火堆前，一根一根地削着弩箭，把准备的木头削完了就磨石刀，石刀磨完磨骨刀，接着又是检查渔网，缝制兽皮衣……
绿草在旁边看着，下半夜再也熬不住，林森看对方摇摇晃晃的样子，开口让绿草睡觉。
绿草一下子精神，撑了一会儿就被打回原样，捏捏扭扭，叽里咕噜对林森说了一通，还是在火堆面前蜷缩着睡下。
长夜漫漫，原本可以模糊看见枝丫的洞口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静静漂浮在寂静的黑暗虚空中。
这是林森从未有过的体验，他小心放轻了手上的动作，让骨刀和木头刮擦声音不至于刺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小野人毫无预兆地醒来，林森紧绷的精神轻微一松，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你睡吧，我看着。”绿草醒过来说。
“……”林森盯着小野人，后知后觉对方先前是让两人轮流睡觉，轮流守夜，但说实话，他不放心。
小野人睡了几个小时精神好了一些，但看起来仍是困倦的，加上对方年纪小，对危险的感知……
想到这里林森打住了自己的思维，他反思自己不应该怀疑一个原始小孩儿对危险的直觉，反而是他，对方跟踪了他一路，又藏在了山洞口不知道多久，他都没察觉。
可以试试？
林森犹豫，看着绿草笃定的眼神，还是躺下。
从早上挣开眼睛开始，他身心没有一刻放松，到现在，不过也是在强撑，一切才刚开始，他不应该在一开始就耗干了自己的精力。
随着脑子里逐渐冒出的一个个念头，林森意识渐渐模糊，却始终紧绷着一根弦，警觉四周的一切风吹草动，没有完全睡踏实。
两个小时后，一缕微弱的白光从洞口的枝丫中透出，随后，林森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动作迅速地好像一晚上没有睡着。
“你醒了？”绿草见林森醒来，惊喜道。
“嗯。”林森说，他看一眼洞口的微光，听见洞外传来的清晨的虫鸣和鸟叫，安全度过一晚的认识出现在脑子里，他刚清醒的脑子重新回归混沌，不过只是几瞬，林森强迫自己站起来。
绿草紧跟着站起，第一次顺利守夜的激动，忐忑，后怕，和对未知未来的担忧同时清楚写在对方脸上。
林森后脑勺又闷又胀，心情止不住的烦躁，他没有理会小野人，径直来到山洞口，剥开树枝，手指一凉，低头看见了叶子上尚未融化的雪花。
只有一根手指头那么大，薄薄一片，冰凉雪白。
林森脑子空白了一瞬间，几乎是惊恐地朝洞外看去。
一切如常，灰蒙蒙的天色中，可以看出远处的山依旧是墨绿的，他低头用手指捻开那一小撮雪花，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晚上下雪了，只不过天亮温度上升就迅速融化消失不见。
这本该是早就料到的事情，亲眼看到还是让林森感到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他出了山洞，稍微移开了些洞口的树枝，平复了所有情绪，回到山洞，靠近火堆的热气，才发现自己已经冷得快没了知觉。
他走到背篓旁边，把上面的东西一点点搬出，最后把一个硕大的兽皮袋抱在怀里，在山洞四处看了看，费力把兽皮袋塞到柴垛的后面，背起背篓。
刚想回头让绿草跟上，发现对方已经紧紧缀在他的身后。
食物，住处，安全的问题暂时基本解决，今早的雪花狠狠地给林森敲了一道警铃，他需要开始给山洞封口。
关于这一点他昨天已经有了初步的设想。
他观察过，山洞洞口并不是垂直的，它的上面一端明显朝山洞里侧缩了十几厘米，让山洞口向里倾斜了大约二十度。
这样一来，他就不能再用简单的石头垒起来堵住洞口，又或者做一道木门，反而可以直接做一栏篱笆，盖在洞口，再用湖边的湿泥固定篱笆两头，时间允许甚至可以用枯叶，枝条或者藤蔓掺着湿泥铺在篱笆上，既牢靠又保暖。
一边重新理清想法，林森带着小野人来到湖边。
他把背篓放下，拿出里面的渔网和鱼内脏，洒下渔网，眼神示意小野人过来，绿草小跑到林森面前，仰着头看着林森。
林森递给绿草一个澡球，指着对方的脸，他已经忍很久了，小野人明显没有处理祭司在脸上留下的血迹，两天下来，又是流泪又是摸脸，一张脸只差不能见人。
“啊？”绿草看着林森手里的澡球，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有些犹豫，又看林森不容抗拒的样子，咬牙接过澡球。
林森站在岸边，盯着小野人谨防对方栽进湖里，等小野人洗完脸，又拉着人来到背篓边。
“我要这个。”林森说，一手抓起一把湖岸边的淤泥丢进背篓。
“嗯。”绿草毫不犹豫地点头，也不问林森用来做什么，“我来挖。”
“满了，叫我。”林森说，末了又补充，“不要靠近水。”
绿草一愣，明白林森是让他注意安全，用力点头，见此，林森转身回到林子。
人肉把淤泥运到山洞的方法费力又耗时，但是没有办法，林森没时间琢磨其他更省力的方法，所幸山洞口不算太大，花一天的时间跑四五趟，应该足够了。
至于小野人挖淤泥的间隙，他有其他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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