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白林相反走了十几分钟，林森走出原本只有单一树木的林子，他腰上挂着骨刀，背上背着弓弩，敏捷地穿梭在密林之间。
清晨各式各样的聒噪鸟鸣此起彼伏，但半天也不见一只飞鸟的影子
原始的一切仿佛生来就有躲避危险，隐匿踪迹的天赋，但也因为过于原始，祖祖辈辈都没见识过来自另一种纬度的打击，反而让林森钻了空子。
他沿路做着标记，一边布置陷阱，这里远离部落，他也从部落脱离，对此不再有任何顾忌，花费了不少时间，肆意布下十几处陷阱，原路返回。
还没有靠近湖边，他远远就看见一个高高冒尖的背篓，四周不见小野人的身影，林森心头一跳，加快脚步。
走进了才发现对方就在背篓后面，不过浑身是泥地站在一个大坑里，半个小腿都淹在浑浊的污水中。
“你回来了！”看见林森，小野人高兴地喊。
林森嗯了一声，朝小野人伸手，绿草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湿泥的双手，摆头。
“不用。”
说罢，利落地从泥坑地翻出，林森看一眼对方裹满了泥浆的兽皮，移开目光。
“装满了，刚想叫你你就来了。”绿草没有注意到林森的动作，嘿嘿笑着说。
“嗯。”林森伸手握住背篓边缘摇了摇，再使力往上提高二十厘米，噗一声放回去，粘稠的泥水溅飞到两人的脚背上。
“你要泥做什么？”绿草在旁边水草上蹭了蹭脚上的泥，还是忍不住问，林森没有回答，环看四周。
一背篓的淤泥量不大，重量却可怖，原地蹲下再背起着百斤有余的背篓未免太费力，他得找一个坎子，被背篓放上去。
仔细看了几圈，林森没有发现想要的东西，垂眼看眼前冒尖的背篓，脑子里浮现出自己弯腰把它背起，冒尖的淤泥倒下砸在他脑袋上的样子。
可时间紧迫，他背一趟少一趟，能多背就该多背……
原地纠结了半分钟，林森还是没有把冒尖的部分除掉，他背对着背篓蹲下，双肩背上背带，猛地向前发力，单膝撑地，借力背起背篓，同时半个膝盖都陷进了淤泥。
“我……”绿草站在旁边，着急帮忙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林森顾不上小野人，趁还没有泄力，默默在心底鼓气。
一…
二…
起！
他咬着牙，一股气站起，站定后静静等待了两秒，淤泥没有落下，稍微松一口气，回头看一眼小野人，示意对方跟上，两人一起回到了山洞。
与此同时。
一行十几个强壮的猎人行走在密林中，所到之处，没有惊动一草一木。
但是，这只训练有素的队伍今天运气很差，一个上午也没发现一只猛兽，无奈开始捕捉头顶树梢间窜过的飞鸟。
没多久，几个猎人腰间就挂上了几只肥鸟，不过只是够他们一人果腹。
“诶！”寻找猎物的间隙，石水不知道从那里掏出来一块烤肉，怼了怼山。
山瞥一眼烤肉，没有理会石水。
“你别疯。”石水表情难得的严肃，“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
“红果伤口开始恢复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捕猎队，他欠我不少肉，我不差肉吃。
“……”
“你想清楚，今年寒季和往年不一样。”
“……”
僵持良久，两人谁也没有松口的意思，石水见有人靠近，迅速收回了烤肉，不过那人已经发现，贱兮兮地凑过去，“石水藏什么了？拿出来看看。”
“滚。”石水冷声，丝毫看不见平常插科打诨的样子。
“诶！我就看看，不是，闻一口，就闻一口。”
“……”石水拉开弓，摆出一副谁也不搭理的样子，来人没有放弃，继续和石水东拉西扯，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见对方毫无所动，讪讪离开，旁边的山刚好放开手，射中一只在树梢间窜过的飞鸟。
刚要离开的人看一眼掉落的猎物，又看一眼山手里和他们所有人都不同的武器，转身离开。
石水余光看见人走远，重新变成不着四六的样子，丝毫没有把猎人‘无礼’的行为放在心上，人人每天都在苦思冥想怎么往肚子里多填一些食，只要不拔刀抢，都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列。
“看见没有，你不要，有的是人想要。”石水跟上山的步子，站在对方，看着对方捡起还在挣扎的猎物，迅速拧断它的脖子，拔出它身体里的弓箭，垂手挂在腰间，又用兽皮擦了擦箭上的鲜血，架在弓上，重新摆出随时准备射击的姿势。
动作利落流畅，全程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算了。”石水瘪瘪嘴，“不管你了。”
一直到傍晚，一行人都没有捕到一只中型的猎物，一个个腰上挂着圈鸟回到部落，勉强没有受到族长和祭司的追责。
山把所有的小兽取下来放在高台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上前领肉的乌泱泱的人群。
因为捕猎期间擅自离开，大河族长罚他三天不能分肉，男人一句话也没多说。
“你的骨刀呢？”大河罚完山后，又问他。
“送人了。”山是这么回答的。
“谁？”大河表情难看。
“林子里遇见的。”
“我问你谁！”
“不知道名字。”
“他是不是？那个奴隶！”
“不知道。”山抬起眼，语气淡淡的。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是谁！所以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把骨刀送出去？”
“是。”
“……”
山垂着视线，大河气的胸口都在抖，他们分明彼此都清楚对方想说什么，想听见什么答案，但谁也没松口，最后，大河又以山随意丢弃武器罚他三天不能领肉。
这样一来，山一直到寒季正式来临都不能从部落分到任何肉，而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被石水知道，也就有了刚才给山塞肉的一幕。
他不是很需要那一块肉，需要那一块肉的也不是他。
走到半山腰的位置，山停下脚步，凝视了远处某个方向好一会儿，面色如常地继续前进。
“要生火了吗？”绿草站在山洞口，转身看了看落在山头的太阳，余晖明媚，但是山腰上的风凉飕飕的，他紧了紧身上的兽皮。
“嗯。”林森点头，他浑身就腰上裹了一条兽皮裙，丝毫感受不到冷意。
闻言，小野人利落拿着林森给他石刀，利落地从旁边劈来一些细小的枝丫，先从露出来的狭窄洞口扔进山洞，随后自己踩着新凿出来的楼梯，小跑进去。
不过一天，林森的山洞完全变了样。
一栏由小腿粗细的紧密排列在一起的‘木栅栏’取代了原本的树枝，盖住了山洞口，栅栏的两端都附上了一层乌黑厚实的淤泥，既加固了栅栏不让它从洞口滑落，又起到了防风的作用，不过没有全防住。
栅栏的中间部分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用藤蔓固定的木头见难免有缝隙，大的地方甚至能之间看见山洞的火光，更别说防风了。
不过也没有办法，今天背上来的淤泥已经全部用完，林森从地上挖起被泥水打湿的土，沿着木头缝涂上一层，先顶一晚上，明天再花一天的时间背上几背篓，就算大功告成了。
做完这些，林森砍了几根树搭在栅栏上，又用一个由几块木板拼成的简陋小门堵住洞口，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回到山洞。
今天一整天，他几乎没有休息，只是在费力给绿草描述楼梯是什么样那会儿喘了十几分钟气，最后堵住洞口的动作仿佛耗费了他吊着精神的最后一口气，坐到火堆面前，林森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绿草也没好到那里去，他今天跟着林森挖泥，砍树，凿楼梯，两只手酸得快使不上劲儿，哆哆嗦嗦地掏胸口。
林森看见绿草又从拿出那坨完全看不出原样的肉，眼皮一跳，朝对方伸手。
“嗯？”绿草表情愣住，缓缓把肉交在林森手中。
林森费力起身，翻出一根尖木头，把小野人手感怪异地肉插上去，还给小野人。
绿草了然，朝林森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不太熟练地把肉架在火上，林森休息够了，也拿过一条今天新捕上的鱼，架在火上翻烤。
绿草瞥一眼对方木棍上小臂长短的大鱼，悄悄咽一口口水，把脑袋搭在膝盖上，不再看，等手中的烤肉可以下咽，迫不及待地取下来，小心地送进嘴里，吃完还不忘舔舔手指和烤肉的木头，意犹未尽地木头还给林森。
林森接过木棍放在一边，把烤好的鱼连着棍子抵在一张树叶上，提起骨刀划开鱼肉，浓郁的香气弥漫开，绿草眼睛看直了，勉强填了三分饱的肚子一秒被打回原样。
林森感受到余光里炽热视线，默默把骨刀往上挪了挪，对准烤鱼的脊骨，咔嚓一声，在摆一摆骨刀，一块巴掌长的鱼尾落在树叶上，他抓住树叶的一端，弯腰把树叶拉到小野人旁边，抬眼，“给你。”
“……”看见林森的动作，绿草呆住，瞪着眼，满脸茫然。
林森收回目光，徒手从烤鱼身上掰下一块鱼肉，吹了吹，放进嘴巴。
余光里，绿草愣了很久才探身拉过叶子，脑袋几乎要埋在地上，动作幅度很小地往嘴里送肉，林森看过去，见对方有挑刺的意识，收回目光。
或许是白天运动量太大，林森上半夜就开始犯困，暖烘烘地火堆烤着脸，他意识不可控制地迷离，手里的东西花得出了重影。
他看一眼旁边睡着无比踏实的小野人，起身远离火堆，寒意稍微让他醒了些神，他甩甩脑袋，来到山洞口。
越靠近洞口，寒意越来越重，林森蹲在楼梯上，给洞口的小门挪开一条缝，寒风吹在脸上，他顿时醒神，定睛一看，看见门缝里悠悠落下连绵不断的雪花。
伸出手指接住一朵，一点儿微凉后，指尖上只剩下一点肉眼看不见的水渍，反反复复十几次，林森终于被寒风吹得受不了了，和上门。
又熬了两个小时，小野人醒来，两人换班，林森终于睡下。
第二天，林森按照计划，再次把小野人领到湖边，小野人自觉开始挖泥，林森背着弩箭进了林子，检查布下的十几个陷阱，意料之外地，收获了两只小兽。
迅速增加了七八个陷阱，林森返回湖边。
绿草刚好挖满背篓，直起身看见林森腰上的小兽，眼里迸出光亮。
林森照例摸一把小野人的脑袋，把小兽递过去，背对着背篓坐下，揽上背带的时候双肩传来刺痛，他眉头皱也不皱，一气呵成地背起背篓，绿草没有跟着林森离开，而是留在湖边，继续撅泥。
林森往返一次湖边和山洞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这个时间，他可以准备一半的淤泥。
所有林森交下的事情，小野人都会认真完成，加上他已经知道了淤泥的作用，埋头挖泥挖得忘却了自我，丝毫没有注意到湖岸另一边有其他人影出没。
他伏在湖边，没有密林的遮挡，所用动作暴露不遗，等林森背着背篓回来，才隐隐感觉到不对，抬头朝湖对面望去。
“怎么了？”见小野人的动作，林森警铃大作，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湖对面的山坡，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绿草沉默，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林森的问题，皱着眉。
林森没再开口，小野人看了大概半分钟，收回目光。
“有人在看我们。”小野人说，弯腰把刨起来的泥送进背篓，林森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时间。”他问小野人。
“不知道。”绿草双手捧着泥，表情羞愧又带着几分无措，“我没看见，我没有注意到……”
“人？猛兽？”林森没有责怪小野人的意思，冷静又冷淡地继续追问。
“人。”绿草回答。
“猎人？”
“……”小野人摇头。
“多少？”
“……”
看着小野人表情越来越慌张，眼里又要蓄起泪水，林森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强人所难，抓起一把湿泥丢进背篓，走到小野人旁边用手背蹭了一下对方脸上的泥点子，顺势蹲下，用骨刀挖泥。
二更在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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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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