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踏实
这样好的睡眠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林森沉浸在当中，正是睡得最美的时候，梦里忽然来了一阵山崩地裂，他被埋进黑洞洞的地底。
眼前黑漆漆的，大地还在摇晃着，自己被夹在当中像一颗揉进面团的小石子，又是呼吸困难，又是眩晕。
太难受了，林森挣扎着睁开眼睛，大片漆黑映入眼帘，与此同时一大片叽叽喳喳的声音一股脑地钻进他耳朵。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绿草你快过来！危险！”
“他醒了吗？他长什么样啊？”
“绿草你快出来，你阿达来了！”
“……”
林森转头，一张极其稚嫩的脸庞怼到他的面前，“@#￥！￥*&！”
林森：“……”
“你醒了！我是绿草，山叫我来的！”见面前的人没有反应，绿草放开抓着林森使劲摇晃的胳膊，大声重复并说明自己出现的原由。
林森瞪着小孩儿，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字，不过很快门外就传来其他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哇！他好白！”
“他身上好干净，一点儿伤口都没有诶！”
“这是山的阿弟吗？”
“才不是，他们一点儿都不像，山这么黑。”
“……”
是一群小孩儿，大喇喇地站在门口，身上什么也没穿，盯着乱蓬蓬的头发，一个个睁着大眼看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原始小孩儿，忍不住多看几眼。
瘦，但是没到营养不良的地步，脏，但是除了头发，脸上和身上其实还算得上干净，最重要的是，眼神清澈，干净。
总之，如果忽略他们毛躁躁的头发和没有遮挡的身体，乍一眼，和他在小学门口看见的放学的小学生没有太大的差别。
对于他意义非凡的一点是，貌似打得过，所以他观察这群孩子的眼神没有什么遮拦。
“你饿不饿？”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了林森的观察，他微微低头，看见面前小孩儿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两个果子，小孩儿正举着它往林森面前怼，“甜的！红果送给我的，给你！”
林森看着面前两个果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是小孩儿的眼神太炽热了，林森不忍心拒绝只能在对方充满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接下两个果子。
“绿草你怎么能这样！你都不给我！我昨天还让你喝了肉汤！”
“红果什么时候给你的，我怎么没有！”
“……”
林森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外面的一群小孩儿又炸开了，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坐起来。
谁知道那帮小野人看见他的动作，跟见了什么似的一溜烟儿跑出了他的视线范围，洞里的这个‘嘿’一声，兴奋地追出去，林森觉得有些好笑，在原地纠结了半分钟，还是没有出洞门，捏着手里的两个小果子，直愣愣地看着门外。
经过这帮小孩儿的一闹，林森从原始部落醒来的第一个早晨意外得没有惊慌失措。
身上没有了束缚，从正儿八的床上睡醒，部落里的小孩儿可以自由接触并且没有表现的太排挤，就算是大人，好像也没有对他的出现太过吃惊。
处境好像还不错，林森在心里告诉自己。
这样的猜测让他心里稍微有了底，但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唯一熟悉的人并不在身边的情况下。
林森回到床上，继续在心底做接下来的盘算。
当务之急是语言，他需要和这里的人沟通，虽然知道原始社会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是暴力，但沟通的作用就是避免问题产生，况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在暴力解决中获胜。
其次是信任，深刻认识独自一人在野外将会面临多少危险后，他知道自己能成功活下来并且没受什么伤纯属奇迹，如果可以，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这样的事情。
所以，他需要被这个部落接纳，或者是其他部落，总之他不能一个人。
至于怎么取得信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目前对于这个世界，这个的部落的了解还太少，冒然行动不是明智的选择。
打定好所有的注意，林森心情稍微明朗了一些。
理论工作做足后，他决定开始付诸实践，第一步，先抓一个小野人回来。
这么想着，林森跳下床，把手里的两个小果子放在床头，朝洞口走去，彻底迈出门，一股微凉清爽的潮气扑在脸上，有些焦躁的心情瞬间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这股潮气没有像之前密林中的那样，始终带着一股腐烂的气息，反而非常纯粹，是真正意义上的沁人心脾。
仔细感受了几秒钟，林森重新集中注意力。
他面前的是一个不大的山谷，围在几座山之间，谷底有一块大约四百米跑道大的平地，一条两三米宽的小河蜿蜒着从当中穿过，四周山体的坡度约四十五度，植被覆盖率并不高，肉眼可以清晰观察到对面有几个山洞。
他现在是在山脚偏上的位置，大部分的洞穴都集中在山脚的位置，少部分会落在山腰，这也就意味着山洞与山洞之间的距离并不会太远。
林森根据对面同样高度的山坡上的密度推测了一下，发现距离他最近的山洞可能就在几米外。
这个推断让林森一下子就泄了出门的气，站在门口吹了一会儿冷风，他回到洞里，看见床上的小野果，有些后悔没有认真理会刚才的小孩儿让对方毫不留情地跑掉。
林森一边懊恼，一边在山洞里转悠起来，尽可能通过山洞里的东西了解这个部落的相关信息。
重新再看一遍，林森找出新东西，只能观察得更细，比如通过兽皮边缘，骨头切面平滑度判断工具的锋利程度，看骨头表面残留的肉的多少，啃咬的痕迹，颜色等判断食物是否充足，常用的处理食物的方式，烹饪的工具。
兽皮床单的硝制工艺，石床石头打磨的程度，床里侧物品的种类……
可供观察的东西不多，但可供分析的细节不少，林森围着这间几平米的山洞来来回回观察了一个多小时，对于这个原始部落有了基本的认识。
凭着这些认识，一些想法逐渐在他脑子里清晰，就等派上用场的那一天。
思考是一件非常消耗的体力的事情，中场休息的时候，他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又饿了，但程度还可以接受，又在山洞里百无聊赖地呆了一两个小时，林森再也按耐不住，来来回回地纠结了几分钟，还是决定出门看看。
但是脚还没有迈出去，小野人又蹦了回来，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你吃不吃这个？”绿草刚从拐角的小路上来，看见出门的林森兴奋地大喊，“我特地给你留的，只有一个了！”
林森站在门口，等绿草跑进后，退回到洞里，绿草丝毫没有在意这个细节，高兴地举着手里的东西伸到林森嘴边。
林森定睛看清眼嘴边的是一只灰白的还在扭动的肥虫，吓得后退了半步。
“你不吃吗？我洗过了才拿过来的。”绿草有些疑惑，一边有些着急地朝后边看一眼，“快点！小土他们要追过来了！他们会抢走的！”
绿草垫脚，使劲儿地把虫子往林森嘴里喂，林森握着小野人的手腕，看对方焦急的样子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手往下压把虫子送回小野人嘴边，一边坚定的摇头。
“啊？”小野人很吃惊，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虫子，“你不要吗？”
林森看表情大概猜到对方说了什么，摇头。
“这个很好吃的，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绿叶说。
林森又把虫子往绿草嘴边推了推，洞口也刚好传来了其他小野人不满的声音，见状，绿草赶紧把虫子塞进嘴里，两下咽下肚，一个转弯躲在林森背后。
“绿草！那是我先发现的！”随着这道稚嫩的声音落下，四五个小野人堵满了洞门口。
“但是是我挖出来的！”
“我先发现的！”
“我挖出来的！”
……
“我要和你阿达说！你抢我们的东西！”
“绿草不讲理！”
“绿草爱撒谎！山神不喜欢绿草！”
“……”
林森站在原地不动，听着两帮人骂了五分钟，最后以背后的小野人胜利收场，一帮小霸王似的小人走后，绿草从林森背后出来，一屁股坐到昨晚烧尽的火堆边。
林森静静看着，感觉小野人有些不高兴，但又猜不到是为什么，只能默默在他旁边坐下。
“山神真的不喜欢我吗？”绿草见林森坐下，仰着脑袋对林森说。
林森没有回应。
“我没有撒谎，山神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
林森：“……”
“那山神也不喜欢山吗？他们都说山神不喜欢山阿哥。”
“可是山很好啊，我喜欢他。”
“山神好奇怪。”
林森看着小野人越皱越紧的眉毛，犹豫了几秒钟，把手搭在了绿草头上。
绿草疑惑抬头，不明白林森的意思，继续盯着地上的白灰，半响，
“你不会说话？山神也不喜欢你吗？”
林森摸着小野人的脑袋，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发现有些难，干脆又恢复了面瘫脸，可这个样子落在单纯的小野人眼里，就是默认了他的话。
“没关系，山神不喜欢的人很多，我喜欢你!”
林森见了小野人脸上有了笑容就立马收回手，小野人以为林森是不好意思，懂事得没再追问，一大一下安静地坐在木灰面前，想着各自的事情。
直到一声响亮的肚鸣打破了寂静，响得两人都愣住了。
绿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茫然地抬头，“是我的肚子吗？”
林森也摸上自己的肚子，脸上没有丝毫难堪，直直看着地上的小野人。
“你饿了？”小野人心领神会。
“你…”林森张开嘴巴，轻轻咳了一声，认真重复了小野人吐出的三个音节，“你饿了？”
绿草瞪着林森，表情空白。
“你饿了？”林森再一次尝试。
“我还不饿。”绿草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回答。
“我还……”这句有些长，林森学的有些吃力：“我还…不…饿。”
“……”绿草从地上蹦起来，笑着大声说：“你干嘛学我说话！”
林森眼睛就没有离开小野人的脸，看见对方的反应，启动所有的脑细胞，分析出他们大概交谈了那些内容，迅速将前几个音节拆分又组合，把手搭回肚子上，一字一顿道：
“我。”
“饿。”
“了。”
“……”
“啊啊啊啊！”绿草反应很大，眼睛瞪得浑圆，只差指着林森鼻子在喊：“你会说话了！”
“你学会说话了！”
“你在跟我学说话！”小野人激动得在原地转圈，林森一看就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手指头趁热打铁地指向面前的火堆。
“灰！”绿草见林森的动作立马也指着木灰大喊，“这是灰！灰！灰！”
“灰！”林森重复，连带着把小野人的语气也学了进去，他在心里默念几遍，记住这个铿锵的音节是火堆的意思。
绿草很激动，他从没有教过人说话，赶紧拉着林森把山洞里的所有东西都指认了一遍，林森学得认真，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记住了石洞里的绝大部分东西。
傍晚时分，外面渐渐传来躁动的声音，是部落外出采集打猎的男人女人回来了，小野人闻声，立马林森跑出山洞。
林森原本还有些抗拒，走在路上发现所有赶路人眼里只有中心的空地，根本没有闲心搭理他，心里稍微踏实了些，专心跟紧小野人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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