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0月12日.回家.〕
“羽珩,放学这么久了,你在教室里,干什么?”
我转过视线,看见那位,几个月前,问自己伤口的李老师。
笑了笑,回道:“忘记,时间了。”
李老师看了看,空荡的教室,和外面的天气,问道:“下午放学,到现在,外面都天黑了,你有人,带你回家吗?”
桌面上的手,在认真的,收拾着课本,闻言,想了下,回道:“我姐姐,在外面,等我。”
“老师怎么,没看见人,呐?”
“她们在校门口,老师,再见。”
告完别,手背起书包,快步走出教学楼,脚走到校门口时,明明心里很清楚,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会,而后,大步走出校门,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知道,自己被抛弃了,明明很让人伤心,却并不想哭,因为,我也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抛弃了。
脚下的石子,被我踢飞,又滚了回来,好像,只有它,不会离开。
空荡的道路上,两旁的梧桐树,树叶被风,吹来吹去,发出‘簌簌’的响声,让我的思绪飘飞。
忽然想起,五岁刚刚记事时,自己的脚,站在家楼下的树边,看着对面,脸上笑的,灿烂的大姐、二姐,心里满怀紧张,张了张嘴,问那边的大姐。
“大姐,你是,不喜欢我吗?”
大姐的眼睛,看着对面的二姐,瞥都没瞥我一眼。
“世界上,能喜欢你的人,很少。”
大姐,我现在明白了,你想说的是。世界上,没有人,喜欢我。
……
〔2007年.10月12日.等.〕
“叮铃铃~”
清脆的下课铃声,在教室里响起。
看着眼前,写着二年级的课本,手仔细收好,放入抽屉,收拾好书包,听到隔壁桌女孩子又问到。
“怎么,又不见你姐姐?你们,不是一起回去吗?”
我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道:“她们,在外面,等我。”
脚跨出位置,走出班级门口,教室在二楼,这里刚好,视线能通过,旁边的窗台,看见站在校门口,身上背着书包的二姐。
二姐的眼睛,看着前方,忽的,脸上笑了起来,抬起手,用力挥着,又放在唇边,大声道:“姐姐!我在这里!”
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刚上初一的大姐,手里带着袋,他们学校门口,香喷的烤肠,递给了二姐,她带着笑意的眼眸,看着二姐,手轻柔的摸着,对面二姐的脑袋。
手不自知的,将身侧的书包带,死死攥紧,看着不远处,大姐、二姐手牵着手,快乐的,一同走出校门,自己的脚,还是愣在原地。
耳畔,吵闹的道路上,人来人往,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问着自己。
‘这么,多次了,还没习惯吗?’
我想,我该习惯吗?
脚走到,单元楼门下,又听见,沉闷的撞响,边想着,家的隔音真差,边踏上二楼。
站定在,家门口,看着眼前,家门又是敞开着的,房中散发出,丝丝令人作呕的酒气。
心里想着,今天又砸什么?自从一年前,父亲被连伙欺骗后,沾染上赌博,赌赢了,自己,就是,最受宠爱的小孩,赌输了,就是,没用的赔钱货,把家中钱财,都赌了个遍,痴心妄想,一夜暴富,差点把自己赌没了,被妈妈求着亲戚,赎了回来,当时,在医院中,手抱着我们的身子,嚎啕大哭,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让他放弃我们,他要好好活着,当时听到,真的是,忍不住的发笑。
他当,我不知道,那天夜里,他商量着,要把自己,给卖了吗?
收回思绪,跨进门内,沙发角落里的常客,依旧是,身子互相依偎的二姐、大姐,妈妈的屁-股,坐在沙发上,手正在逗着一岁的弟弟,弟弟的笑声,是房中,唯一,快乐的声响。
正好奇着,怎么样,才能解锁,父亲的身影,视线转了一圈,却惊讶的发现,家中没有任何破损,可能是,没东西,砸了吧,也可能是,剩下的,不舍得砸。
手放下书包,熟练的挽起袖子,接替着母亲,照看着弟弟。
母亲瞥了我一眼,抱起手,放于胸前,口中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在楼下,玩了一下。”
余光里,母亲的脸上,立马不满,道:“不是,叫你,和姐姐一起回来?天天,要在楼下磨蹭,我在家里,累死累活的,照顾弟弟,不知道,早点回来,帮妈妈?!”
顿了顿,逗着弟弟的手,抬起头,看着母亲,语气歉疚,道:“下次会,回来的,早一点的。”
看着眼前,母亲满意的神色,低下头,手重新逗起了弟弟。
……
〔2007年.12月24日.解释.〕
“砰”
看着眼前,家里的大门被人,从里面关紧,臀坐在台阶上,身子靠在,旁边生锈的铁栏,缩了缩,一如往常的,闭上了眼,心里莫名的,会想着,这是,第几次?今年的,第三十次?还是,包括前年的,上百次?
手摸上生锈的铁栏,敲了敲,又忍不住,笑了笑,回想着,第一次被她,丢出来,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自己被妈妈安排,跟姐姐一同睡午觉,听着对面,大姐的声音,细心呵护着,二姐睡觉,不自量力的,想要一起睡,却被无情的手,丢到门口,还是,因为,自己出现,在她的面前?
后来,以为是,自己的问题,道过谦后,又为什么,被扔出来呢?
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那年寒冬,自己的手里,抱着枕头,嘴跟大姐,道:‘大姐,我的睡衣,很薄,我们,能不能,一起睡?’
大姐听到话,脚冲了过来,抬起手,猛攥着自己的领子,又丢了出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踩在冰冷的石面上,身子缩在门后,却还是,挡不住,无孔不入的风,窜进衣里,双手不由自主的,发着颤。
缩在角落里,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敲门,嘴里不能大喊,因为,如果我敢,这么做,迎接我的,是凶神恶煞的大姐,手边安慰着,怀中睡眼惺忪的二姐,边打开门。
在我以为,可以进去,很开心的时候,给我迎接的,却是,姐姐小小的手,抽在脸上的脆响。
打完我,还是,要缩在,在门外呆到,父母回来前,才能被放进去。
那一天,发了高烧,事情败露了,父母对大姐的指责,刚要实施,我却说出了那句。
“是我,自己出来的。”
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解释了,母亲的巴掌,还是打在了,姐姐的脸上,妈妈的手,拽着她的头发,被殴打的姐姐,那双雪亮的眼睛,死死瞪着我,我只能,感受到,她的眼神,很凉、也很凶残。
后来,才明白,原来,父母打你,是,没有理由的。
……
〔2012年.6月21日.说谎.〕
“解羽珩,我……我喜欢你。”
看着眼前,低垂着头,双手绞着衣摆的女生,回道:“云卉,我不喜欢你。”
云卉一下子,抬起了头,口中气愤,道:“解羽珩!你别说,那些,不熟、不认识我!从一年级开始,我们就是同桌,我天天问你,是谁来接!现在都!六年级了,六年了!还不熟吗?!”
看着眼前,气愤的女生,我不知道,那句话说错了,也不想知道。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老师,叫我们拍毕业照了。”
云卉抬起腿,剁了剁脚,手就要扯住我身上的衣摆,委屈道:“解羽珩!你骗不了我的,从小时候,你说,你姐姐来接,却每次,都是一个人回家!现在,你和我在一起,我还可以,陪你回家,不好吗?!……对!你这么会骗人,你肯定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身子躲过云卉的手。
“刚刚那些话,你可以对着,李老师,再说一遍。”
脚快步走过,云卉的身边,听到她,在自己的背后,嗓间带着哭腔,骂道。
‘你就只会告老师!!你真没用!!你个骗子!!你不能,骗骗我吗?!’
眼睛看着,脚下的步伐,想到自己,确实,没用,确实,只会告老师,确实,是个骗子。
如果,骗人,能带给人幸福,为什么,自己只能感觉到,痛苦。
下午放学,看见了,站在六年二班,门口下的解裕安,看着那六年级的班牌,想到距离二年级,已经过了四年。
这四年里,大姐和二姐,过完这学期,就要一个高三,一个初三,自己也马上要迎接初一。
解君愁自从二年级后,还是会赌博,只是藏的深,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那个厂上班,越不要脸的人,越要了脸,还是在,自己上四年级时,实在,没什么东西,好赌的,或者,没事东西,赌了,改玩了彩票。
如今解裕安已经五岁了,但上不了一年级,燕萍在解裕安三岁时,迷恋上打牌,无法自拔,给他改了户口,现在正上一年级。
自己这四年里,更加深刻明白了,人的多样性,现在,负责看管,解裕安带他回家。
解裕安的眼睛,好像发现我的身影,手玩着书包带,道:“解羽珩,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好慢哦!”
看着对面,全身上下,衣服都泛着,崭新、光泽的解裕安。
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陈旧的、带着洗不干净的脏污,因为,正是长个的年纪,抽条的太快,衣服隔一夜就短了一截,身上穿着的,是妈妈从亲戚家,捡来的。
眼前记忆,好似,冻停了般,上次的新衣,是九岁过年,还是什么时候?
解裕安好像发现我的出神,脚快步走了过来,抬起手,用力打了一下,我的腰侧,口中不满道:“解羽珩!我要回家,我饿了!累死我了,等你这么久!!”
抬起手,把腰上的手,扒了下去,回道:“我去拿书包。”
脚走在回家的路上,耳畔是,解裕安熟悉的抱怨,‘好累,好饿,好热……’
同样的话,讲了一年了,还没有讲腻,连创新都没有 。
我依旧充耳不闻,我的任务,只是带他回家,并没有附加条件,庆幸的是,我明白了,姐姐,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原来,我这么,讨人厌。
‘卡嚓’
手打开大门,解裕安的脚,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手顺便还推了,自己的身子一把,身体一个不稳往,后退着,脑袋撞上了,后头的大门。
解裕安听见声响,转过头,笑道:“休想!我关门,略略略。”
抬起手,揉着脑袋,带上门,并不想理会,这幼稚的举动。
燕萍听到声响,脚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眼睛看着,对面的弟弟,道:“安安回来了!刚刚,那么响的声音,是怎么了?没事吧。”
解裕安听到母亲的关心,不知道,想到什么,立刻,手捂住头,指着我的方向,大声道:“妈妈!呜呜呜!哥哥,刚刚不想关门,推了我一把,我摔在地上了,呜呜呜,妈妈,好痛。”
燕萍看着眼前,小儿子委屈哭泣,一脸不满的,看向自己,道:“羽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欺负弟弟,关门,不就是,顺手的事情吗?”
真的想发笑,蹩脚的演技,看都不看的,指责着自己,既然,这么关心,怎么不,第一时间,出来看?到现在,就是,疼爱小宝贝,怎么可以欺负?
心里不管怎么想,嘴上还是对蠢货,道:“没有。”
燕萍还是不满的,看着自己,道:“现在,妈妈跟你讲话,怎么话,越来越少?!你这什么,态度?推了弟弟,让弟弟受伤了,还不赶快道歉。”
心里窝起一堆火,但还是,尽量的稳住声线,道:“没有。”
解裕安见状,立刻哭了起来,委屈道:“妈妈,我还是,好痛,呜呜呜……”
听到声响,看见燕萍的手,小心的揉着,解裕安的后脑,胃里莫名泛起恶心,抬起脚,快步走回房间,手关上房门。
房门外,是燕萍的怒吼,“解羽珩!你爸不在,我还管不到你了,是不是!做错事,不道歉,你还想,干什么!今天晚上,别吃饭了!反正,吃了,也学不会道歉!”
指尖的笔被手,紧紧攥着,发出闷响。
一滴泪水,淹湿了,米白色的作文纸。
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解裕安说假话,燕萍就从来,不会怀疑呢?
是那一次,自己和解裕安,一同被姐姐的手,丢到门外,解裕安向父母告了状,忍受了,几年的苦楚,终于浮出水面,自己却被套上,撒谎精的名称,还是,那次,没看住解裕安,让他摔倒、到地。
那解裕安,是什么时候,记恨上自己的呢?是自己生日时,不让他吹的蜡烛,是老师奖励的小红花,不愿意分享,还是对他的抱怨、与欺凌,默不作声。
手抽了张纸,擦干净,被泪水淹湿的水坑,动起笔,写起日记。
〔六年级二班,解羽珩
2012年6月21日 晴〕
笔在空白的纸上,顿留,眼神不由自主的放空,思绪万千。
‘我错了,是吗?我是,对的吗?我没错吗?那……什么是对,又什么是错,我该说出来,我该,说出来吗?……’
等回过神,却发现,空白的本子上,出现了,狂扭的字体,笑了笑,手盖上本子,看向窗外。
〔撒谎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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