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暑假剩下的日子,我回归了原本的生活。冒险不适合我,还是待在家里更让人安心。
这一点可能遗传自奶奶。
我跟她都是恋旧恋家的人,只会对自己身边一直存在的事物抱有感情。偶尔有同学问我,是不是把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才不了解当下的流行话题。这种时候我都点头。
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有固定的学习时间段,必须调整到合适的节奏,才能保持高效学习。效率在我看来才是第一要务,一味拉长时间只会感到疲惫。
至于学习之外的空闲时间,我更多是在投入生活。
采购、打扫、整理、清洗,以及我自己的休息,每一件事都要消耗不少精力。哪怕现在有妈妈帮忙,这些日常事务也无可避免。
奶奶说过,人所处的环境很重要。我相信这句话。
一个干净整洁,适合放松的家,可以让人更有动力维持现在的生活。如果家像我刚回来那样又脏又乱,我们的状态也一定会慢慢变坏。所以不能随便应付。
认真学习,认真生活,还要考虑将来,忙着跟不同的老师交流,抽空关注妈妈的状态……我实在没有时间去知道时下最流行的发圈是什么颜色,最可爱的装扮是什么样子。
把自己打理干净不就足够了吗?
我剪掉了碍事的长发。
即使会被同学认为是呆板好学生也无所谓,会被觉得审美很土,一点都不像国中生也无所谓。
其他人的看法影响不到我。
我会前往他们无法触及的地方。
2.
开学后不久,我收到了一条好消息:安原老师第五次回复了我的邮件。
邮件中说,如果我能顺利考入白鸟泽学园,并通过她的面对面单人特定测试,她愿意在接下来的学习中为我提供指导。邮件最后,有她制定的书籍清单。
【如果不在入学前把这些都学会,不要指望我能帮你。】
距离高中开学仅剩不到一年,那些书却足有二十多本。她的态度仍然冷淡而不留情面。
我很满意。
总算有了不错的开头。
这里需要先介绍一下。
安原光,女性,今年二十九岁,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目前正在白鸟泽学园高中任教,担任生物教师一职。
相比于其他教师,安原老师的教龄并不算长。但她的履历非常优秀,曾在大学时代获得过不少荣誉。而且很了解我想学习的专业。
我是通过安原老师的大学教授得知的她。
当时那位教授恰好在一次面向高中生和国中生的化学竞赛中担任临时评委。我在赛中拿下了银奖,没有做出来的那两道题绝对是大学水平的题,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即便如此我也努力靠现有的知识推进了不少步骤。
赛后,我跟教授简短交流了几分钟——准确来说,是我在堵人。
带我去比赛的责任老师大概被吓得够呛,她肯定想不到,一向看起来安稳冷静的我会那么冲动,比赛后直接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拦住教授,询问问题。
但我必须尝试。
机会如果不抓住,就只能白白浪费。失败总比错过好。
还好运气不错,这位山城教授十分和蔼地听完了我的叙述。
在听完了我的目标,简单了解过我目前的水平之后,她直言告诉我,想要考东大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还差得很远。
——不过,既然我在宫城,那她恰好有一个学生在宫城任教。说不定可以帮到我。
“……那孩子,脾气稍微有些古怪。当然,她的教学水平肯定没问题,就是比较偏执,当了教师也很难改变性格。”
教授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把她的邮箱给你,也会跟她打一声招呼。至于沟通的结果如何,就得看你自己了。她可不是能随便糊弄的人,你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
3.
比起诚意这种玄之又玄,难以界定的心情,我更喜欢坚持不放。
回家后,我仔细编辑了一份无比正式的自我介绍邮件,发送给安原老师。里面不仅有我饱含信任与期盼的请求,还附带了我迄今为止学习生涯的成绩单,以及近期参加竞赛的结果等。
第二天凌晨,收到回复。
连忙打开一看。
【抱歉,我帮不上你的忙,还是找别人吧。】
简短而草率的文字,甚至没用邮件格式。
我并不气馁,紧接着编辑第二封邮件,用长达五千词的论文论证她的确可以为我提供帮助,并讲述自己想学习医学的初衷。
写完之后再度发送。
这次是当天就来了回复。
【你有写这篇文章的时间,不如去看点书。
以及,不要再调查我了。】
话语带上了不耐烦。
但不算被烦得透顶——毕竟还不是直接不理我。
于是我立刻回信,发出第三封邮件。
【我是在公开网络中查询到跟安原老师有关的信息的,给老师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但假如安原老师愿意与我沟通哪怕一次,这些时间就绝不会浪费。我不准备在毫无希望的事情上做无用功。
无论如何,希望您给我一个机会。】
这次回复隔了整整五天。
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刻,终于看见邮箱收到来信。里面没有其他话语,仅有附件中的一套理科试题。
我将试题抄写下来,着手尝试解答。
能感觉到,这套试题的出题范围仅限于高中二年级之前,但题目角度十分刁钻。做完之后我试图查阅资料,发现网络上没有任何与这套试题有关的信息。
大概率是安原老师的私人订制试题。
我把做完的试卷,以及特地写得十分清楚明晰的草稿纸,全部拍下照片,打包发送到安原老师那里。这是我的第四封邮件。
第四次回复,相隔半个月。
她将我上次的试卷进行了细致批改,标注好每道题的知识点,并且附上新的试卷。新试卷难度更高。
邮件中还有一句话。
或者说,一个问题。
【你认为自己了解生命吗?】
……她是不是在跟我闹脾气。
我有点无语。刚刚简单浏览了一遍试卷,几乎四分之一都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可除了继续做下去也没有其他办法。
卷子做得十分困难,耗费了整整十四个小时。
我把自己学会的知识尽可能地填写上去,套用上去。能推导还是推导一下,实在推不下去只能空出来,用其他颜色的笔标注清楚。
已经尽力了。
做完试卷,又用两个小时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趴在课桌上,一觉睡了好久。
醒来之后肩膀阵阵闷痛。
忍耐着疼痛,拍照片,放进发信箱。想起还有一句话没回复,我打了个哈欠,打字,洋洋洒洒写下我的观点。
【我并不了解生命,我本身便是生命。
我会见到包括我在内的无数生命诞生,延续,衰老,死亡,经历疾病,遭遇意外。
以宏观视角来看,没有生命可以逃得过时间。生命的起点必然是诞生,终点必然是死亡,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可我认为并不是每一条生命都必须笔直地走最短的直线距离。
有人能做到,让这条开始和结束都已经确定的生命线,在中间多拐几道弯,让一部分生命有更长的时间多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医学研究就是如此。
我也想做出这样的改变,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4.
二十多本书,全部买回来了。
书太多,有几本不好买,我拉了小缘帮忙跑腿。即使两个人一起,也是分了两次,跑了好多家书店,耗费一整天才将书买齐。
“……而你要在明年四月之前,把这些全部学完?”
小缘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像在看什么怪物。
“是啊,很厉害吧……”我一脑袋扑到沙发上趴着,无力地说,“唔,走了一整天,累死了……”
“还真是辛苦……”小缘感叹。
他缓步靠近,蹲在我眼前。我掀起眼帘看一眼他,又闭上眼睛。
“腿疼?”他问。
“嗯,”我嘴巴正埋在靠枕上,说话模模糊糊,“肩膀也疼,胳膊也疼,哪里都疼……”
好想就这么睡一觉,但睡醒肯定会更难受。而且还没吃饭,肚子好饿。希望小缘可以大发善心给我做饭吃。
有点想去按摩了,我还从来没有试过按摩呢。
听缘下太太说,她和缘下先生偶尔就会去做按摩,虽然过程中会疼,但做完身体就舒服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给十五岁的未成年做全身按摩……
“不然我帮你揉揉肩膀?”小缘问。
瞌睡来了送枕头,小缘最擅长这个。
不过。
“你还会按摩吗?”我内心怀疑。
“陪爸爸按摩的时候,顺便跟那里的师傅学了两下。”
“……两下。”我更加不信任。
“放心吧,”他起身,脸上又是那副友善的笑,“我帮家里人都按过,评价不错的。你之前不是看到过吗?我帮拓也按小腿。”
“嗯……”
放弃思考。
脑袋转不动,而且诱惑力太高。
他好像很喜欢给人帮忙。
特殊癖好吗。
想法全部都混乱起来了。
“……试试。”我说。
“行,”他指我脑袋下的靠枕,“这个太高了,要拿走。”
“噢。”
我抬了抬脑袋,他把靠枕抽走。
“那要开始了,可能会有点疼。”
“好,小缘师傅。”我懒懒回应。
“……你还想不想吃饭。”
“这明明是尊称……啊——!”
肩膀处传来的感觉让我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好痛!”我回过头瞪他一眼,“太用力了!”
“是你肩膀太硬,”他反倒蹙着眉,不由分说把我按下去,这下我连回头都回不了,“还没开始用力呢,稍微忍一下。”
“喂,真的不会有事吗、呜……!!”
真的、好痛——!!
我知道自己耐痛度很差,手上不小心被割开一个口子都会因为微小的刺痛而一直在意。但这种按揉肩膀的闷痛居然也在范围内吗?
大概因为碍事,他把我衣服领口往下扯了扯。别说阻止,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隐约能意识到僵硬的部分在被按开揉开,身体并没有真的被他按坏,大概有在疼痛中缓解。可是,还是好痛。痛感忽略不了。
到底是谁说按摩很舒服、那些大人是怎么承受的啊……!
我咬紧牙关,忍住想哭出来的冲动。
看千树之前从山上摔下来那么淡定,其实一直在觉得很痛(耐痛度超差),不过危急情况下会好好忍耐住,不露出端倪。
小缘当时看到千树手抖以为她在害怕,其实是疼的。
小缘师傅身怀绝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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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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