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进鉴宝阁四层的会客厅，符蕖玉还觉得有些飘忽。
大氅哥是司空家现任家主司空不胜的第三子司空玄，也是云梦仙城鉴宝阁的话事人。孙掌柜仔细观察了那具妖兽的尸体，从血肉残留的煞气、骨骼的纹路来看，绝非寻常修士撞到的低阶小妖，只怕大有来路。孙掌柜不敢托大，便请了司空玄来亲自掌眼。
不出孙掌柜所料，司空玄看到妖尸面色大喜，急忙询问来交易的是何人。
得知符蕖玉仅为筑基期散修，司空玄摇了摇头。
“这具妖尸生前恐已超过化神期的修为，绝非一介低阶散修所能应付，只怕这位姑娘身后有位大能坐镇。”
“会不会她捡的？”孙掌柜问道。和符蕖玉生意也做了不少，品相虽不错，但也都是些普通散修拿得出来的东西。实在看不出来背后有大能撑腰。
“要诛杀一头化神期妖兽，你以为像杀猪那样简单吗？况且这妖兽浑身是宝，即使是大能，也没有弃掉不要的道理，小小散修去哪捡，斗法现场只怕她都没命进去。”
“只是不知对方为何不愿亲自现身，”司空玄沉思片刻，又道，“大能脾气古怪些也说得过去，我们勿要触他的霉头，只当不知便是。这具妖尸具体为何我也不知，但它这一身血肉、骨骼、羽毛所值不菲，只怕已有天级品相。”
司空玄并未深入多谈，孙掌柜已然明了。
仙都来的灵犀阁修士，拿规矩压着司空家，定要凑齐两位数以上的拍品，才准许开启鉴宝阁五层。
放眼整个修仙界，云梦仙城不过是座三流仙府，哪有那样多的天阶拍品流入此地。司空家自然有些底蕴，可全数由自家填上，家主是万万不可能准许的。
三公子不服气，没开过鉴宝大会，算哪门子的鉴宝阁。
若真如三公子所言，符蕖玉拿来交易的这具妖尸，仔细拆分便足够撑起一次小规模的鉴宝大会了。
“那还等什么，去请这位符修士上来，”司空玄马上叫住孙掌柜，“不，我亲自去请。”
——
大氅哥和孙掌柜努力收敛的热情，让符蕖玉必须对这件事重新做个判断。
乾坤袋里的妖兽尸体只怕不像骗子李庚明嘴里的那样寻常。既然它有让司空家放低姿态的价值，那恐怕就不是她一个筑基期散修所该拥有的。
本来计划一次性清仓甩卖，现在必须细水长流。
即使是眼前这一头，她也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拥有自己守护不了的财富，符蕖玉才不要去赌商人的良心。
大氅哥状似不经意问及妖尸的来历，符蕖玉顺势扮演上一个为大能鞍前马后的跑腿小妹角色。
他不问她不说，他一问她惊讶。
“符修士，还不知道您预备出售这具妖尸的哪些部位？”
听听！
居然用部位算。
看来这具妖尸浑身上下都值不少灵石。
符蕖玉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好似为难说道：“今日只是请三公子和孙掌柜掌掌眼，具体如何，并非我能决定。”
“这是自然，并非要您现在就决定什么，”司空玄暗忖果然如此，笑道，“这具妖尸的素材本身自是不菲，但若是能炼制成同品阶的法器、丹药，价值自然会更上一层楼。”
原生态的素材和千锤百炼后的成品，即使同为天阶，价值也是天差地别。好的法器、丹药需要好的素材，但好的素材未必就能炼制成好的法器、丹药。
这道理，再低微的修士也明白。
符蕖玉有些不解。
司空玄道：“实不相瞒，云梦仙城不日便会举办首场鉴宝大会，鉴宝阁的规矩想必您也听过一二。这头妖兽自然是够格参加的，但若是能借此炼制出天阶的法宝，自然是压轴的存在。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合作。”
孙掌柜听得面无表情，心头却是一跳。
天阶素材就足够了，需要天阶法宝压轴的鉴宝大会，他们云梦仙城什么时候到这种规格了，三公子当真是所图甚大啊。
符蕖玉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大氅哥这是什么意思。她本就是来卖妖兽尸体的，甭管是要整头买、切开买，或者买了以后有何用处都无需向她交代啊。除了灵石交易，他们能有什么合作。
炼制成法宝？
她看起来又不是能随手炼制天阶法宝的修士，那炼制工作肯定是大氅哥那边出工出力。
她能出什么？
符蕖玉脑内警铃大作。
大氅哥该不会是想让她免费贡献这头妖兽来炼制法宝吧。
司空玄正是此意。
“炼器师与炼丹师可以由我来找，练得的法器与灵丹我分毫不取，但有一个条件，必须交由鉴宝阁来交易。鉴宝阁的规矩，每样拍品拍掉，我们会收取百分之十的费用。但您的拍品，我们只收百分之五。符修士意下如何？”
天下没有白吃的早餐、午餐和晚餐。
可这餐费会不会太高了些。
一件天阶法宝的耗材不知凡几，若是整头妖兽投进去都失败，岂是亏大了。不是她不信任堂堂司空家，但放眼云梦仙城，确实不曾听说过有能炼制天阶法器或灵丹的大师。
但免费的高阶炼器师和炼丹师平日里也是她够不到的。也许大师们就缺一个机会，一头完整的素材，万一成功了呢。何况这头妖兽本来她也没有，纵使都没了骗子的乾坤袋里还有不少存货呢。
符蕖玉一边默念平平淡淡才是真，一边想着富贵险中求。
两个念头快打起来了，但面上不露分毫。
司空玄想的是，大能底蕴深厚，手中断不会只有这区区一头妖兽可供炼制，即使成功率不高，总能博一个机会。
符蕖玉的手指轻敲着桌面。
司空玄又道：“若是不喜欢这个提议，那还照原定计划行事。所有拍卖素材我们会登记造册，供您过目。”
对方不愿，司空玄也不敢冒得罪大能的风险。
他个人的财力，吃下这头妖兽已十分困难，若是要填进去更多，他未必支撑得起，大能也未必乐意。
“三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符蕖玉顿了顿，好似下定决定般说道，“容我明天答复您好吗？”
司空玄笑容不变：“这是自然。”
再三请孙掌柜留步，他还是坚持送符蕖玉出了门十几米。
在这做过这么多次生意，头回见孙掌柜这样殷勤。
符蕖玉还是如往常一样礼貌道别。她能感觉到，走出许多步，孙掌柜还在后面张望。符蕖玉假作不知，随手选了个朱雀大街的交叉口拐了进去。
确定看不到符蕖玉的身影，孙掌柜才回去向司空玄复命。
“三公子，符修士已经走了，”孙掌柜小心问道，“需不需要找人跟着她？”
司空玄摆摆手：“切不可触怒那位大能，既然他想要这个散修做他的代言人，我们也假作不知便是。虽然不知道她如何得了大能的青眼，既然她已经得了，你以后也要多上点心。”
孙掌柜连连称是。
“我已经给父亲去了消息，等他老人家过目后，再考虑仙都那边，在我正式宣布之前——”
孙掌柜答道：“符修士今日只是来卖些寻常素材。”
司空玄点点头。
孙掌柜一向知进退，只是他今日下楼与散修商量的姿态，不免还是会落在有心人眼中。在事情落定前，希望不要出现意外。
鉴宝阁和鉴宝大会是由他司空玄全权负责，谁若不长眼，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
符蕖玉回到家，心还在怦怦跳。
上辈子她就知道，李庚明的乾坤袋有不少妖兽的尸体。当时那人说，打扫战场是他的美德，不放过猎物的一针一线，积少成多才能赚灵石，只是可惜打的妖兽品阶一般，卖不上好价。
符蕖玉完全没怀疑，只觉得他俩一拍即合，理念完全一致。
哼，骗她也没关系，反正现在好处都在她手里。
那个骗子还躺在翠屏山呢。
这鼻子不知道还会不会油嘴滑舌骗到个好心人。
想到这里，符蕖玉澎湃的心情平静许多。
大氅哥的提议她想了又想，风险与机会并存。若是不冒风险只按部就班地做个散修，她只怕作古了也修不成金身，那可怎么去玄虚宗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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