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到淮隅已经有两周，这里的温度也终于不再像前阵子那样忽高忽低的。
班上很多人都规矩地换上了秋季校服，唯独某个嘴欠的人，依旧穿着一件短袖。
经过期中考紧张的学习之后。
一中总算给了学生们一些喘息的机会。
秋季运动会的消息早就被班上同学们打听清楚，等郑国安在讲台上说时。
台下几乎是一片唏嘘。
纪竹行在后排打趣：“老郑！这种消息你都不积极点告诉大家，对得起咱们班的总分第一吗？”
郑国安笑骂他：“就你仗义，运动会也给我拿个第一回来就奖励你们。”
纪竹行笑得更开心，很多人都以为七班就是一群书呆子，头脑发达，四肢简单。
而他只是看了眼身旁的裴灼，已经预料到如果这少爷上场能把多少人虐到吐血了。
然而在班长过来问报什么项目时，裴灼摇摇头，没犹豫：“我不报。”
纪竹行：？
陶之窈：？
纪竹行没崩住，扯过他来，神色里都是疑惑：“好不容易有个运动会，你咋不报啊，展现你个人魅力地机会你就这样不要了？！”
期中考完之后郑国安就换了位置，但也只是把陶之窈和周谊换到了纪竹行他们前面，陶之窈也以为裴灼起码会报个短跑。
只听当事人毫不在意地说：“最近忙。”
忙？
忙什么？物竞初赛早就过了，两天前刚公布结果，他又忙，家里的事吗？
昨天去吃饭也没听林阿姨说啊。
思绪混乱间，班长已经带着报名表到周谊身边。
周谊指着报名表问：“窈窈，你准备报什么呀？我报跳远好了，到时候你要来给我加油哦！”
陶之窈回神，看着有些空的报名表，拿起笔在女子一千五后面打了个勾，神色毫无波澜。
班长惊呆：“卧槽！窈窈姐你人太好了，一千五问了一圈没有一个人想报的，我正愁呢！”
纪竹行也凑上前来：“没看出来啊，窈窈姐，这是准备一鸣惊人啊！”
裴灼也有些惊讶，停下手中的笔，抬眸问她：“最近天天窝在家，体能跟得上吗？”
那语气，是明晃晃的不信。
当然，他只是担心，若是真的不幸，她跑完就倒了，他赶不回来怎么办？
运动会那几天，他压根没准备来。
陶之窈气不打一处来：“你小瞧谁呢？”
她的字典里，就没有“不行”两个字！
裴灼笑笑，依着她：“行行行，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陶老师加油。”
他怎么……
变脸这么快的。
还顶着一张让人犯罪的脸说出这种话，又像是在阴阳她，又像是在乖乖听话的。
*
运动会当天，艳阳高照。
陶之窈临出门前才知道这两天运动会裴灼不去学校，要她自己走。
以至于刚到学校，周谊就凑上来问：“窈窈你今天怎么没跟裴灼一块儿来呀？”
周谊不解：“运动会还请假啊？”
陶之窈摆摆手，明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运动会第一天都是些爆发力强的项目，周谊的跳远安排在上午十点。
上场前，陶之窈帮她打气：“别紧张阿谊，一会儿正常发挥就行。”
纪竹行也跟着，笑着暖场：“对啊对啊，我们会在旁边给你加油助威的！”
许多选手都热身得差不多了，周谊看着站在一旁喝彩的陶之窈和纪竹行。
不知是不是陶之窈太过招摇，现场很多人听到周谊的名字，也都纷纷替她加油。
众多视线下，摆臂、起跳、收腿、落地一气呵成！
两米三七！
周谊跳了两米三七！
在场无一不为她欢呼。
“我去！破记录了！”
“这位小姐姐好厉害，有谁知道哪个班的吗？刚刚介绍我没听啊！”
“……”
毫无悬念，周谊是这次女子立定跳远的冠军。
第一天激情的运动项目过后，剩下的就是一些长跑。
这样热的天，几乎没有人来看这些乏味的比赛。
女子一千五百米是今天第一个比赛项目，陶之窈为了这比赛，特地穿了条黑色短裤。
笔直细长的腿在阳光下极具杀伤力，她规矩地扎着个马尾，五官出众的脸大杀四方，原本对长跑一点儿不感兴趣的同学也都围到操场外来。
陶之窈看见了大声欢呼的周谊和纪竹行，还有很多她不认识的同学，都在为她加油。
但她没法见到那个远在北都的人。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枪声一响，陶之窈起跑，她自幼就有锻炼的习惯，跑完一千五对她来说并不难，只是这阵子又是物竞又是期中考的，她还真不一定能跑得好。
跑到一半，一片嘈杂中，陶之窈似乎听见了某个熟悉的声音。
“陶之窈，加油，我在！”
她分了些神，就见裴灼已经在场外开始陪她一起跑。
不知是不是因为裴灼这个傻子，陪她跑她又不能减轻负担，还累的自己一身汗，让她开心了不少，脚步也轻快的多。
和她一起跑一千五的还有两个校队的，跑前面几圈的时候，她都挺佛系，前面两个校队的一直领先。
最后那一圈，裴灼先跑到终点，朝她挥手似乎给了她力量，她加速一点点缩小和终点的距离。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惯性让她踉跄一下，离开一道，她被裴灼拉过去。
两个人都在喘。
“第二，跑得不错。”
陶之窈浑身似乎都充血，跑完一千五她险些虚脱，整个人的重量都要压在裴灼身上。
操场上人太多，这样暧昧的接触没引起什么关注。
周谊和纪竹行这时候也赶过来，显然比她激动多了。
“窈窈！你太棒了，跑了第二名，你们这一组还有俩校队的呢！”
纪竹行摁住周谊：“你消停点，窈窈姐刚跑完累死了都。”
周谊难得听话，瞥了眼陶之窈搭在裴灼臂弯上的手，唇角弯了下，把人另一只手接过，扶着她到台阶上坐着。
早上阳光依旧热烈。
裴灼跟着陶之窈到台阶上，主动退出一步，替她挡太阳。
一片阴影投下，陶之窈抬眼看他，少年高大颀长的身影逆着光，神情懒倦。
陶之窈缓过神问他：“你怎么来了？”
裴灼垂眸看她，压下心底那点波澜，平静道：“平时哪里有机会看陶老师在跑道上到飒爽英姿，再忙也得赶回来啊。”
陶之窈：……
站在一旁的纪竹行气不过：“阿灼，那我昨天跑一百米的时候你怎么不回来？”
裴灼分了个眼神过去：“一百米还嫌累？”
周谊笑出声：“让你皮！”
几个人结伴回去，周谊和纪竹行半路又拌起嘴，落了两人好一段距离。
裴灼腿长，步子也大，走在前面一点，陶之窈也不急着追上去，在后头踩他的影子，玩的起劲。
“我影子这么好玩？”
陶之窈背着手，被他发现也不怯，两步走上前，狡辩：“我那是正常走路。”
裴灼笑笑：“行，我不正常。”
显然陶之窈没料到裴灼这么好说话，狐疑地看他一眼，一对视上莫名地心虚。
她换了个话题：“那你一会儿还走吗？你去北都忙什么啊？”
裴灼轻点下头：“下午三点的飞机，北都那边还有些手续要办，公司那边我也想去学习一下，有个项目。”
所以他费劲巴拉从北都飞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看她跑个一千五吧？
这样太不值了，而且……
陶之窈心底有点恼：“你不是晕机吗？来回这一趟多麻烦，干嘛要回来一趟？”
别告诉她真是因为看比赛。
她都能想到他来这一趟有多难受。
裴灼当然不会傻到听不出来陶之窈问这些的意图，没想让她担心：“来这边拿资料，顺便，看看我们陶老师会不会出糗。”
因为对陶之窈足够了解，裴灼知道，只有这样说，她才不会时不时惦记一下，影响心情。
果然见陶之窈皮笑肉不笑，却像是松了一口气：“那你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走，还要请一周的假吗？”
裴灼想了想，干脆把接下来的计划全盘托出：“下周一回来上课，上到十二月底得回北都一段时间，这次期末我应该不参加。”
陶之窈眨眨眼：“过年也在北都吗？”
她原本以为都是邻居了，过年也应该会一起的。她也挺想和他一起过的。
男生脚步慢了几分，侧头看着她那双精致的桃花眼，声音压的有些低：“不确定。”
陶之窈：……？
这还能不确定啊。
又听裴灼继续道：“如果陶老师想和我一起过年，我可能会赶回来。”
一想到他会晕机，陶之窈赶紧摆摆手：“那你还是在北都好好呆着吧。”
裴灼嘴角扬起，开口说：“这段时间，还劳烦陶老师多做一份笔记，我回来，满足你一个愿望，成不？”
其实就算裴灼不说，陶之窈也会这么做，既然他主动提了，那她当然要坑他一把。
陶之窈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那行吧。”
中午刚到十二点，裴灼就说要走，陶之窈拦着了，说要等等她。
还没等裴灼说话她就转身跑走，也不知是不是真傻了，裴灼竟然真的乖乖在原地等。
“阿谊，想不想喝奶茶？”
周谊坐在教室里拿外套，闻言抬头看她：“想啊，我们下午去买吧。”
陶之窈笑着摇了摇头，“我给你买我们家附近的那家，下午，你帮我兜底。”
说着，她眨巴下眼睛，扯了扯她的衣袖，在撒娇的样子。
周谊一直都受不了她顶着一张大美女的脸给她撒娇，三两句就点头答应，刚想问她为什么要翘运动会，人就一溜烟跑走了。
周谊：……
这丫头，啥时候这么毛毛躁躁的了？
几分钟后，陶之窈跑回来，看着呆愣愣站在原地的裴灼，招呼他：“走啊，不是要回去拿资料？”
裴灼突然笑了：“陶老师这是，准备翘运动会？”
翘运动会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几天老师管的不严，陶之窈小心一点自然不会被发现。
陶之窈撇撇嘴：“接下来也没什么项目好看的了，还不如跟你回去一趟。”
裴灼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答应她这无理的要求，明明知道她最讨厌麻烦，不想让她来回跑，却私心地默许她跟着。
没有人来接，陶之窈嫌公交太慢在路边拦下一辆车，裴灼就安静地跟在身后。
他似乎，很享受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为自己担忧的样子。
上了车，司机也没主动搭话。
“陶之窈，就这么着急？”裴灼侧头看她，就发现陶之窈视线紧盯着前方的路，一有点堵车就不开心。
陶之窈终于分出些注意力，侧头就对上裴灼的视线，赶紧别过头：“这不是怕你误机。”
裴灼笑的更开心：“我三点的飞机，你是觉得我一个资料能拿俩小时？”
陶之窈瞪他一眼：“去早点不好吗？”
裴灼却没应：“你歇会儿，别累着。”
陶之窈：……
她干什么了，就累着？
回到蒲棠街，陶之窈想跟着一起上楼，裴灼摁住他：“我很快，你在楼下等就好。”
他们家住七楼，裴灼又要翻资料，应该也不会快到哪儿去，要不先去给周谊买奶茶？
陶之窈想了半晌，几乎是刚走出大门，裴灼就跟上来，“陶老师准备始乱终弃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始乱终弃。
她什么时候始乱终弃了？
陶之窈回头：“我哪有？”
裴灼握紧手里的文件袋，声音有点喘：“你这不是就准备走？”
刚准备反驳，又自觉理亏，陶之窈没接话：“那先去机场吧。”
裴灼拉住她：“先陪你去买奶茶。”
陶之窈：“？”
他怎么知道？！
见她呆了一瞬，裴灼拿手在她眼前挥：“还不走？不是着急吗？”
陶之窈回神，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还要买奶茶的？”
闻言，裴灼轻挑眉梢，他其实不知道陶之窈要买，刚刚他就是单纯想请她喝。
既然她自己说了，裴灼就想逗她：“你灼哥我，聪明。”
什么啊。
哪有人靠聪明能猜到人心里在想什么啊。
陶之窈皮笑肉不笑：“懒得理你。”
给周谊买完奶茶，陶之窈就没再点，裴灼特意问：“就点一杯？你不喝珍珠奶茶的吧。”
陶之窈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喝珍珠奶茶？”
裴灼淡道：“你那嘴挑的很，珍珠奶茶太甜了。”
真是……还不忘数落她一顿。
陶之窈像是免疫了他的嘴欠，继续说：“没胃口喝，”说着，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换了个意思：“要不你帮我点一杯吧？”
裴灼眉梢微挑，没弄懂她这个逻辑。
没胃口喝，还要他帮她点？
“我点的你就喝吗？”裴灼有点期待她的答案。
陶之窈当然不如他意：“这不是要有几天都没办法讹你了嘛。”
裴灼：……
他就知道。
虽然她这样说，裴灼还是乖乖给她点了一杯多肉葡萄。
不多时，裴灼的车已经到了，没等陶之窈问，他就解释：“送去机场的车，你跟着一块吗？”
陶之窈点点头。
车开到一半，陶之窈才觉得奇怪：“路不是去学校的吗？”
裴灼语气淡淡：“嗯，先回学校。”
陶之窈不解：“你还回学校干什么？”
头上突然有个很轻的触感，裴灼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送你回去啊。”
陶之窈明显的不满：“我不是跟你一块去机场吗？”
裴灼耐下心解释：“把我送去机场，你再一个人回去，路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跟唐阿姨交代？”
又让他怎么跟自己交代？
陶之窈那堆话全卡在喉咙里，最后什么也没说，只嗫嚅道：“我自己回来不会有事的。”
裴灼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听话。”
理说裴灼又是弹她脑瓜蹦又是揉她头发的，陶之窈现在都该炸毛了，偏偏现在她怎么也气不起来。
沉默半晌，她只当是裴灼一会儿要去坐飞机了，他晕机，作为他的好邻居，关心一下正常。
车开到一中附近就停下，陶之窈下了车，又半蹲在车窗前，明明很多话想说，最后犹豫半天也只憋出一句：
“你，注意安全啊。”
*
裴灼请假的那几天，学校里还是偶尔会听到讨论他的声音。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阴魂不散。
晚上放学回家，陶之窈也是一个人走，车上少了个人，小王司机平常也不爱搭话，车里就分外安静。
陶之窈拿出手机翻了翻。
才发现，她和裴灼的聊天记录就停在那天裴灼走之后，陶之窈关心问他到北都了没，他言简意赅回了个到了。
就没了后文。
一直到今天，周五了，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有。
陶之窈蹙了蹙眉。
没消息就没消息呗，她盯着聊天框看什么，裴灼忙，她就不忙了吗？回去就写两套竞赛卷，卷死他得了。
晚上，陶之窈翻书包的时候，翻到了晚上竞赛课老师讲的一些题，又拿出手机。
依旧是没有消息。
她把笔记拍了照，在聊天框前犹豫两秒，最后摁灭了手机。
她好像是说等裴灼回来再把笔记给他来着。而且，人家现在应该也忙。
陶之窈赌气地笑了一声，把笔记收回去。
忙！忙点好！
晚上十二点，陶之窈还没入睡。睁眼闭眼都是裴灼那个嘴欠的样子。她不会得病了吧？
很快陶之窈就把这个念头挥开，问题归咎于裴灼一点消息不发太气人了，她气的睡不着！
过两天她也不理他不就行了？
可她从来不生隔夜气的。
为什么这么些天老是想到裴灼这个混蛋啊？
好像自从去北都竞赛开始，她就怪怪的。
不对，可能更早。
越想越睡不着，陶之窈干脆起床洗了把脸，又坐到书桌前，写完两套卷子才有了困意。
彼时，已经凌晨两点。
整个周末，陶之窈都泡在卷子里，周谊喊她出去放松一下，她也没听。
周一早上，她刚出门，看见裴灼在门口等的时候，还愣了神。
一见到这个让她几天睡不好觉的坏蛋，陶之窈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也不等他，就快步往外走。
裴灼更懵，刚回来就把人惹生气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能耐？
他腿长，走快两步就跟上陶之窈，小心翼翼从身后走过去，话还是和从前一样漫不经心，语气却像是哄小孩。
“陶老师，几天不见，不想我就算了，怎么还生我气？”
来晚了（滑跪）！其实本来想直接写到新年，结果发现已经写了五千，太多了就留到下章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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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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