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群玉要去的剧组离燕城并不远，是近几年新建的一个影视基地，近海，北方近海的环境，在这大冬天的，北风里都像带着盐粒子。
这里几乎不通公共交通，好在人方法总比困难多，凌晨我去租了辆车开过来，竟然比贺群玉他们还要早到。
贺群玉他们开过来的是房车，可比我舒适太多。
今日天气比较好，阳光普照，但是早上的太阳还是跟没温度一样，给乔司打过电话后，我打着寒颤上了贺群玉的房车。
贺影帝照旧没给我一个眼神，倒是乔司往我手里塞了一杯热可可，闷笑着在我耳边说：“出发前贺哥让买的。”
我瞥了一眼贺群玉的方向，对这个说法存疑。
但贺群玉团队的好意我还是收到了，于是对他们道谢。
贺群玉今天拍的戏份比较靠后，妆造不赶，妆造团队九点钟才来喊贺老师化妆。
“跟上来。”他这才对我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古装剧的妆造总是更繁琐些，现在开始的妆造，估计要到中午或者下午才能开拍。
贺群玉的古装造型不少，我也有些好奇他这次会是什么样的风格。
昨天我已经把今天要拍的这部剧的剧本通读了一遍，剧名暂定为《霸业》，是一个类诸侯争霸题材的历史剧，讲的是男主从弱国质子到一统天下的故事，典型的男人戏，剧本扎实，台词考究，服化道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贺群玉的角色是年轻时的男主，基本只存在于回忆期间，戏份不算多只有三十几场但是极为重要，剧组为他准备的衣服也有十多套。
《霸业》的几个主演共用一个化妆室，真正的男主秦元九老师已经完成今天的造型坐在化妆间沙发里喝水。
这位已经是不需要向别人介绍的老戏骨了，20岁从业至今已有近四十年的行业经验，拿奖无数，也有很高的国民度，是那种只要出门一趟，就能被观众们喊出很多个角色来的老演员，学生时代，我也有幸上过他的一节课。
“秦老师，您今天几场戏？”贺群玉对前辈倒是很有礼貌地走上前去打招呼。
秦元九老师没什么前辈架子，开玩笑似的说：“就两场，拍完也不打算走，得看看年轻时的我是什么样子，怎么能帅成这样。”
“您在的话那我可太有压力了。”贺群玉说。
秦元九哈哈大笑，视线偏移，与站在贺群玉身后的我对上，我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忙挺胸抬头拘谨地问好：“秦老师好。”
“诶，小祝，你是过来拍哪个角色？”秦元九慈爱地看着我，“我今天能看到吗？”
我一时间突感惭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贺群玉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的意外一闪而过，再转回头时竟然替我解围道：“今天没她的戏份，她就是跟着我过来学习一下。”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但与事实的出入太大，但让我解释，我当下也无法开口，便点着头默认了。
“群玉做你的老师也算够格。”秦元九点头道，“你有样貌有天赋，好好学，扎扎实实地，以后并不愁没戏拍。”
秦老师的这段话带着鼓励也带着对遭遇挫折的年轻一代的宽慰，我更说不出话来了，只道：“谢谢秦老师。”
这时候场务过来喊秦老师，他拍了拍我和贺群玉的肩膀，就带着一群人走出了化妆间，整个房间一下子空了下来，只剩下贺群玉团队的人。
贺群玉在化妆椅里落座，分给我一个眼神：“你有样貌有天赋……”
我哪听不出他语气里的讽刺，热气一下子上了脸，悄悄攥紧了衣袖等他的后文。
果然，他接着说：“但是不好好学，不扎扎实实地，当经纪人，还异想天开想走捷径。”
说完他似乎已经懒得看我，把分给我的那个眼神都收了回去：“不当演员，却钻空子来当我的经纪人。你自己说实话吧，目标是我还是宋益？”
我本来以为他是要讽刺我演员做不下去来当经纪人，但没想到他的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
也不等我回答，贺群玉就像已经看透了我一样继续说道：“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我妈一直在给我张罗对象，你觉得自己近水楼台可能有机会？还是觉得打入我们团队，从做临时经纪开始曲线救国，觉得从宋益手里漏出点资源来给你也够你用的？”
“小小年纪，不思进取，净想些邪门歪道！”说着说着他似乎恨铁不成钢起来，“秦老师都对你有印象说明你的戏也不是多差，动这些歪心思你对得起前辈们的青眼相看吗？给你一个机会，去跟我妈说做不了我的经纪人，回去好好做你的演员，作为补偿，宋益那儿多的是本子，你随便挑一个。”
贺群玉劝退的话语有理有据，很大一部分我也认可，但是……
但是他可能想不到，我已经做不了演员了。
可我依然想要留在这个圈子里，摸摸剧本，看着别人演戏就好。
“你人其实挺好的嘛。”我无法解释，只能插科打诨，“但是现阶段我的工作就是你的临时经纪人嘛，在其位谋其政，食君俸禄为君解忧，我拿的是娄苓女士的工资，总得干到最后一刻吧，贺影帝你也不用太排斥我，等宋经纪回来我也就走了。”
贺群玉身边的气压又低了几分，瞪我：“娄女士到底许诺给你了什么资源，怎么赶都赶不走。”
哪有许诺什么资源呢，能让我找了很久工作的我还有一份活干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我叹了口气，去给贺群玉接了杯热水放到他的桌子上：“总之，我是不会被赶走的，为了我们双方的心情着想，还是和睦相处吧。”
贺群玉拒绝与我和睦相处，他选择继续无视我。
化妆师阿松与助理乔司目睹全程，不约而同地摊了摊手，给了我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化妆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阿松给贺群玉做造型的簌簌声响。
宋益给我的剧本我还没有看完，今天一并带过来了，贺群玉不愿意搭理我，我也落得清静，直接坐到一边继续看本子。
许是化妆间里太过安静，没一会儿阿松就开始跟乔司聊八卦，我略听了两耳朵，没什么意思，注意力很快就又集中到剧本上面去了。
贺群玉正在粘头套做头发的造型时，剧组的副导演洪霄火急火燎地进了化妆间，脸上带着怒色，一屁股坐到了我身边。
洪霄在业界也算有名，也是出了名的脾气好，也不知道什么事让他也控制不住脾气。
我起身给洪霄倒了杯水，开始履行自己作为经纪人的工作责任，对洪导演自我介绍：“宋经纪最近不在，我是群玉的临时经纪祝白茸，您这是怎么了？”
洪霄顾不得和我寒暄，接了水猛灌一口对贺群玉抱怨：“群玉你的戏份可能要再晚些，你搭档的那个女演员今天来不来了，得临时去薅一个过来救场。”
贺群玉皱眉：“怎么回事。”
我也觉得奇怪，《霸业》这样的资源，连贺群玉这样的咖位都愿意来演配角，怎么会有人说不来就不来了。
洪导演回道：“说的是在剧组里意外受伤进医院了。”
我刚想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却听洪导演冷哼一声：“屁，她那就破了个皮！不就是前段时间突然火了接触到了女主的资源，轧戏轧不过来了么，看不上这个不露脸的配角了。急功近利，也火不了多久了！”
乔司凑到阿松身边小声，但也没那么小声地八卦：“谁啊，这么狂。”
阿松也装作很小声地回答：“房川川，前两个月爆火，围脖热搜包年那个。”
“现在找人，来得及？”贺群玉问。
“她这个角色当时也有很多人试戏，挨个儿联系呗。”洪导演兼任选角导演，出这种事最烦的就是他。
“不用了。”贺群玉微妙地笑了下，“有现成的。”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谁啊？”洪霄问道。
我不祥的预感成真。
果然贺群玉转向我，抬了抬下巴对我说：“我们来做个交易。”
我盯着他，大概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如果能一次性把这个角色演好，我就无条件地去上我妈安排的那个综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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