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演……”不了。我刚要拒绝,却听到了洪霄导演先我一步的反对。
“她不行,文非这个角色有武打戏份,文戏武戏都是要提前进组训练过的,哪是随便找人来就能上的。”他说。
我拒绝的话便停在了半途。别的角色我可能演不了,但是文非?我或许可以试一下。
“我演。”我说,我太知道这次机会有多么难得,于是向洪导演恳切请求,“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试试。”
洪导演看了看贺群玉又看了看我,没好气道:“你们别闹我,这是闹着玩的吗?”
贺群玉继续对我施压:“你怎么说。”
“给我一个小时,我只试一次。”我争取道,“反正就算联系其他人过来救场也要一段时间,就让我试一下吧。”
“一个小时?”洪导演好似很无语的样子,“没有武术基础,光武打戏就要培训一个月,一个小时还不够你记台词的。”
“我有。”我说。
洪导演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有武术基础。”我说,为了增强说服力,我只能像应聘一样拿出履历来给红导演看,“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话剧《锁妖塔》,我在里面演过剑灵,也进行过武术培训。”
洪导演上下打量我片刻:“《锁妖塔》我看过,没注意演员名字,你是?”
显然他完全没在意我之前的自我介绍。
我便再次郑重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祝白茸,京影2031届毕业生,是秋迎月老师的学生,《锁妖塔》也是秋老师带我演的。”
“哦,老秋。”洪导演终于正眼看我,“能让她亲自带的学生可不多。行,你试试吧,要是不行,我可是会跟老秋笑话你的。”
我松了一口气,转头向贺群玉:“贺群玉,你要说话算话。”
贺群玉不知道盯着我看了多久,目光极具审视的意味:“我不至于这点事都要赖账。”
《霸业》的剧本我已经通读过,因为是男人戏,这里面的女性角色极少,文非更是其中少见的年轻女性角色,虽然出场戏份少,但是台词一点都不敷衍,给到的人物弧光也足够,那位女演员放弃这样一个角色,我甚至有些替她感到可惜。
台词的部分我没有什么困难,对于演员来说,台词速记已经是基本的本领,难的是把台词用活,把人物演活。
而武打部分,我记完台词后就走到了片场,在乔司的指引下找到了武术总指导,想要尽快地学习相关动作。
我的运气并不算差,武术总指竟然是熟人。
他见到我松了口气:“文非这个角色是你来救场?那得嘞,我轻松多了。”
“袁哥好久不见。”我也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顺便卖个惨,“您可得好好帮我,我就只有一次机会,演不好就换人了。”
圈子里专业又好用的武术指导并不多,袁劲出现在这里我并不算意外。毕业前我也曾进到一个大制作电影的训练营中训练了三个月,可惜因为竞争对手的外貌与角色的匹配度更高而错失那个角色,当时训练营中的武术指导就有袁劲,朝夕相处过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多少也算是熟人了。
“刚入行没作品,他们不信任你挺正常的。”袁劲宽慰我,“但是你还是运气好,好歹有一次机会么。加油,说不定文非这个角色就是等着你来演的呢。”
我感激地对袁劲笑笑,拿着从路边捡的树枝戳戳他:“快教我吧,时间紧张。”
除去学动作,记台词,做妆造的时间也算进了一个小时内,好在文非这个角色造型极为简单,我没染过头发,黑长直正好契合角色,省去了戴头套这一个繁琐步骤,只是用一根草绳在脑后简单地束起,一身粗布麻衣,手持一根竹杖,双眼被一根麻布条蒙起,这便是“文非”整个的角色形象。
是的,她是一个盲人。
要拍我的戏份时,秦老师刚完成拍摄,总导演房钦难得在片场,与秦元九一起坐在监视器后面讨论刚刚拍摄完的画面。
洪导演把我带到房钦面前:“文非的戏,让她试一场。”
房钦导演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对演员表演的严苛要求我也有所耳闻,他面无表情,目光犀利地看过洪霄又看过我:“我的戏不等人,别联系那些之前试镜过的演员了,我当时没看上,现在也不会让她们上我的戏,如果这个试过不行,文非这个角色就直接拿掉,剧本现场改。”
贺群玉只给了我一次机会,而房钦导演只给了文非一次机会。
洪导演似乎也完全不信我能一次就让房钦导演满意,叹了口气,回房钦道:“那我让任编剧到现场来。”
说话间,我双手托着麻布条蒙上自己的眼睛,循着记忆走向站点,深吸一口气,竹杖点地:“导演,我准备好了。”
我的第一场戏,是文非这个角色动作难度最高的一场,前情是文非的父亲因与男主在国策上发生分歧,决定重回山中隐居,但在途中遭遇敌国刺客追杀,文非的父亲有跛疾,她为了父亲的安危,将父亲安置好后只身引开刺客,这场拍的就是她与刺客的追逐对抗。
《霸业》几乎为全实景拍摄,今天的拍摄地点是白沙河畔,我所站立的地点是河畔枯萎的芦苇丛中。
伴随着导演的一声“reaction”,追逐开始。
一般视力正常的人一旦落入黑暗之中,就不可避免地会有动作变形,走路都显得畏畏缩缩,更不可能在地势复杂的河畔完成极速的跑步,但是我不行,我不可以把我对黑暗的恐惧表现出来,我是一个演员,我是文非。
寒风迎面吹来,与我奔跑的速度叠加,在我耳畔呼啸出令人紧张的声响,身后刺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知道我跑不掉了。
一个,两个,三个。
刺客背后的主人似乎不认为对付一个跛子和一个瞎子需要费什么力气,我会让他的傲慢付出代价。
兵器的砍过风,那声音,是刀,正冲着我首级而来,我俯身躲过,竹杖打出。
打偏了。
我没有可以犹豫的时间,另一柄刀已经砍向我的腰部,反手,竹杖毫不留情地刺出。
中了。
这触感应该是肩膀,这刺客没比我高多少。
第三柄刀冲我腹部而来,借着竹杖的支点,我翻身躲过,将第二柄刀踢翻在地。
不能让他再站起来,在第一柄刀与第三柄刀同时向我挥来前,我的竹杖迅速点过他的麻筋。
我看不见刀光剑影,但风会告诉我方向。
第二柄刀躲过,第三柄刀砍中了我竹杖。
幸运,幸运,他们不是一流的刺客。
竹杖崩开,杖中剑露出。
棍法在我掌中变为剑法,剑锋与刀刃相撞,轰鸣声震耳欲聋。
我看不到我的剑势,但我感受得到,杖中剑出,我的身体,剑与心合而为一。
双刀来势汹汹,我后跃撤剑,却在收势之时反守为攻。
挑,双刀同时被剑意震开。
扫,势如破竹,无人可近。
劈,雷霆万钧,风急雨骤。
刺,迅如疾雷,直抵要害。
伴随着两人倒地的声响,我的耳畔终于只剩下风声与河水滔滔。
收剑,点地,剑锋正刺入第二柄刀的胸膛。
“卡!”
第一场戏结束。
我循着声音走到导演身边,才摘下眼罩。
我第一时间向对手演员道谢:“我看不见,有没有误伤到你们。”
扮演刺客的是武术指导们,这场戏的完成度其实更仰仗于他们的配合。
武术总指袁劲也在其中,笑着冲我摆了摆手。
我看他轻松的表情,应当是没事,这才去看其余众人的反应。
贺群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与房钦导演,洪霄副导演,秦元九老师一起挤在监视器后面看我表演画面。
“我得给老秋打个电话。”洪霄导演皱着眉说。
我心下一突,这是要找我老师告状?
却又听他继续道:“我选角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把你介绍过来,忒不仗义。”
秦元九老师笑着看我,慢悠悠地说道:“我也算你半个老师,倒也不算给我丢脸了。”说着又拍了拍身边的贺群玉,“也没给群玉丢脸。”
贺群玉不为所动,道:“还有文戏。”
房钦导演脸上也看不出对我满意与否,只道:“继续,第331场戏。”
这一场戏是文非真正意义上的出场戏,也是文非与男主的第一次相遇。
秦元九老师也知道我是被临时抓壮丁,关心地问我:“台词背完了吗?”
还没等我回答,就听房钦导演冷哼:“那点台词都记不下来,干脆也别当演员了。”
“您放心。”我说。
这次,我的对手戏演员,是贺群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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