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是比较紧张的一年,教学楼的栏杆上挂满了激励学生们学习的横幅,比如:“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等。
筱月因为学校的老师同学、家里的爸爸妈妈、对未来的迷茫、整天精神内耗,以及每天早上五点起,晚上十一点睡的作息时间等多种因素,导致有时情绪失控,在上课时发抖,下课时对班里同学喊话。班主任叶老师怀疑她有心理疾病,于是给薛彩霞发微信,让薛彩霞带着筱月去医院检查。
第一次去医院的心理科,医生安排筱月做了九十道题,和筱月后来每次做题的题目以及顺序都一样。内容是:“1.头痛,2.神经过敏心中不踏实,3.头脑中有不必要的想法或字句盘旋……”
选项:“没有、很轻、中等、偏重、严重”
在医院的电脑上看到第三个问题的时候,筱月心想:“难道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吗?难道这属于抑郁症?”筱月每次会背一首诗或者会唱一首歌之后,背下来的内容就一直在筱月的脑海里重复很长一段时间,最长的时候有一个月,所以筱月在做一些事情时会被干扰。筱月以为所有人都这样,直到这个问题出现在医院的电脑上。
筱月做完了九十项清单并提交了,把头转向右边对医生说:“做完了。”医生起身,来到筱月旁边,换了一份题让筱月继续做。就这样做了几份题后,医生在电脑上点击打印,电脑左边的打印机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医生拿着打印出来的几张测评总结,签了字,订上订书机,递给筱月。筱月拿给妈妈看,妈妈一页一页,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诊断结果是轻度抑郁,医生说:“没什么大事,让心理咨询师给孩子做做心理疏导,平常不要过度批评孩子,与孩子有效沟通。”薛彩霞点头答应。
彩霞听说青蓝少年宫筱月的英语老师汪春雪会一点心理咨询,便把筱月带到少年宫给汪老师说明了情况。汪老师把筱月叫到办公室,她先出去把事情忙完,许久之后,回到办公室。坐在筱月对面,开始询问筱月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筱月把初二到初三两年的经历说了。汪老师:“他们学习怎么样?”筱月:“他们上课不学,经常对我语言暴力。”汪老师:“学习好的忙着学习就不会干这种事情。”汪老师劝了一会筱月,筱月也因为把堵在心里的事情说了出来,所以平静了许多。
彩霞想给筱月请一周假,叶老师没同意。所以在第二天下午三点,筱月回到了东君中学继续上课。
有几个女生见筱月请了一天半的假,下课的时候问筱月去哪了。筱月想起妈妈叮嘱的话,告诉同学:“我感冒了,去医院输液。”
叶老师问筱月:“医生给你说了什么?你给医生说了什么?”医生和妈妈都不让筱月随便乱说,可那是老师。筱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就假装是因为内向所以低头不语。这个方法比较好用,遇见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低头沉默,这样别人会觉得筱月是因为内向所以不说。再说筱月本来就是内向的人。
过了几天,叶老师发现筱月止不住地笑。再一次给筱月妈妈发微信,并且配上了筱月笑的视频。视频里的筱月虽然没有笑出声,但嘴也张的很大。
于是筱月妈妈又又又一次带着筱月去医院,医生问了筱月一些问题,在纸上给筱月开了几种药,其中一种就是盐酸舍曲林胶囊。这种药筱月记得最深刻,因为筱月刚开始喝它的时候每天喉咙都烧的不行,就像有一把火在筱月的喉咙里,又痒又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筱月每天早上都要难受一早上,直到中午吃饭那个时间才不难受。
筱月想请假,可筱月又觉得,她每天早上都要在妈妈的面前喝舍曲林,根本逃不掉。所以每天她都要难受一早上,但她不可能每天都请假,那样不现实。所以就只能每天早上硬忍着,她不说所以所有人都发现不了。
筱月初三因为抑郁,所以住校改成走读了。那种药彩霞不想让筱月在学校喝。
筱月此后每月都要去一次医院,去复查。每次去复查都要在心理科门口排队,在漫长的排队过程中,会听到一些抑郁患者的事情。
抑郁患者不限年龄,有六十岁的、三十岁的,也有青春期的,不过还是青春期的最多。看病的有穷人,也有富人。有边上学边治疗的,也有休学或挂学籍专门治疗心理疾病的患者。
筱月听到一个阿姨说:“为什么吃了药病情会有所缓解?因为吃了药什么都干不了,难受的啥也做不了。听说还有人吃了药不会思考记忆力下降了,想的事情不多了就不会伤心难过了。”筱月听到这里,张大了嘴巴。她从来不愿承认自己是傻子,她更不想变傻。那又能怎样?还不是得继续喝。筱月从那以后,变得更努力了,她不愿让自己记忆力下降,变成一个行尸走肉的麻木的孤魂野鬼。
筱月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背半个小时的语文书上的文言文,她最喜欢语文了,每次语文考试都考得比较高。虽然不是全班第一,但在语文老师蔡丽芬心中的位置也比较高。
筱月比较敏感,尤其是在确诊抑郁症之后,当别人说一句话她能翻译出至少三层意思。
因为走读,所以不用交饭票钱,也不能去学校食堂吃饭了。筱月每天早上把牛奶鸡蛋香肠带到教室吃,筱月妈妈为了不让筱月迟到,每天送筱月上学都很早,所以筱月每天早上都是第一个到教室。可是即使在空荡荡的,没人的教室吃,还是在第一天就被人发现了。偏偏那个人还是嘴快的人,马上就被梅实玕知道了,他走进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得了什么病一样一直重复一句话:“一个鸡蛋,一盒特仑苏,一根香肠。一个鸡蛋,一盒特仑苏,一根香肠……”边说边掰右手大拇指中指食指数数。
梅实玕虽然之前给老师承诺过不再拿镜子照筱月,不再评价筱月的长相了,不再一直在筱月面前掀起上衣了。他也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可他后来变“聪明”了,不明目张胆了。嘲讽筱月的方式变成了另一种,比如经常在筱月面前蹲下身子把自己的鞋带解开重新系,再抬头露出阴险的笑容。或者做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抽象表情,再把头仰到筱月的桌子上。筱月在下课发呆的时候桌子上忽然出现一张表情怪异的脸,筱月无语,觉得梅实玕的病好像比她还要严重,更需要治疗。
筱月办走读前,薛彩霞就在东君中学附近租了两间房,一间是客厅,一间是厕所。客厅里包含厨房、床、电视、桌子。筱月早上把鸡蛋牛奶和香肠带到学校吃,中午回租的房子吃饭,晚上也是下了自习回租的房子吃饭。筱月妈妈:“你跟楼上那个女生一样,自从办走读之后,你每天晚上回家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使劲吃。”筱月内心:“这不是废话么,办了走读以后每天都要在自习下了回家吃,比别人晚几个小时。”
楼上的那个女生叫秦婉玉,和筱月是同一所学校,也是抑郁症病友。她跟筱月一样大,但筱月初三她还在上初二,因为她留了一级。她因为营养不良所以头发黄了,她又白又瘦,身体看着比筱月还弱。她的父母在外地打工,只有奶奶经常陪着她。
听说秦婉玉因为对学校的饭菜过敏,所以办了走读,一直在喝中药。筱月问妈妈:“为什么婉玉会对学校的饭菜过敏?”薛彩霞:“可能是因为学校里的饭菜里加了什么她过敏的东西?每个人过敏源都不一样,你不是对毛桃和葡萄过敏吗?”
筱月觉得婉玉吃不了食堂的饭实在可惜,因为学校食堂的饭是厨师做的,跟饭店的饭一样好吃。而筱月妈妈做饭能把所有菜都做成和白馍白水一个味道,但做的饭没有味道筱月就已经很感激她的厨艺了,因为至少能吃下去。
初三的筱月有时候在空余时间还会读一些名著,一年读了两本:《儒林外史》、《悲惨世界》。
在一天晚上下自习后,孙筱月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陈姝妤喘着气跑到筱月面前,拉着筱月的手,呼吸平静后,问:“筱月,我们相处十多年,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筱月:“你和我是好朋友,我们都遇到了好多事情,不过因为彼此,都挺过来了。谢谢你这么多年在我有时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并给我提供了一些情绪价值。”姝妤:“那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筱月:“什么事情?”姝妤张开嘴,又抿了抿嘴,嘴角有点抽搐,表情比较不自然。筱月:“有什么事吗?我或许可以给你出主意,帮你想办法。”姝妤凑近筱月耳边:“我爱你”,不等筱月反应,转身飞也似地逃跑了。
筱月把这三个字回味了好久,开心地笑了,提着袋子回家了。那一晚,筱月一直在想和姝妤的那些往事,以及姝妤说的:“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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