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留个姓名。有空一起喝酒。”Mark眼珠一转，用蹩脚的中文补了一句，“不打不相识嘛。”
这人的中文十分塑料，塑料到让云渺怀疑可能是现学现卖的。
“王连希。”云渺大大方方报上家门，把左轮抛还给黄毛。
叮叮当当……
六枚子弹从云渺从手心里自由落体，弹奏出一段短暂悦耳的奏鸣曲。
奏鸣终了时，这间VIP包房内只剩下了黄毛一人。
云渺走到门口，发现赌场正门外的罗马柱下踟蹰着一道纤细的人影。是刚才带他去找主管的那个男孩儿。见到云渺，男孩儿那双本就又大又圆的眼睛瞬间又亮了一个度。
“是你啊，今天多亏你了。”云渺微笑着道谢，想到那位地痞流氓相的Mark主管，不免又有些担心，“你帮我忙，你的上司不会为难你吧？”
“不会的，请放心，我有我的办法。”男孩儿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我叫林当。树林的林，当然的当。”
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让云渺有点不知所措。按照工作纪律和原则，他当然要尽可能避免与无关人员建立联系，以防泄露个人信息，哪怕是假身份的信息。
但……云渺还是不放心：“你的办法是什么？”
打破砂锅问到底虽然难免招人讨厌，但也是一种必要的谨慎。如果这个男孩回头因为他而遭遇了责罚或者不测，那他的良心将不得安宁。
林当想了想，摇了摇头：“这您就别问了，总之，我不会有事的。”
“好吧。”云渺无奈地点点头，表示理解，“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到Moona酒店找我，就说是王经理的朋友。”
Moona酒店！整个曼卡城没有不知道Moona酒店的。
“哎。”林当又惊又喜，脆生生应了一声。他很确信，他和眼前的这个男人，还会再次见面。
赌场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除了大大小小风格不一的赌场之外，这里还不乏穷奢极欲的高端酒店及商业。
各类充满想象力的建筑高低错落，步道上的红男绿女带起阵阵香风，绝版帕加尼在主街呼啸而过，副驾上的贵公子疯疯癫癫地大笑，扬手一挥，撒下纷纷扬扬的纸币。
金钱的气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云渺开来的那辆电光蓝色两座敞篷跑车就停在明日赌场附近的一处路灯下。在车的旁边，还立着两人。
王连凯正靠着副驾一侧的车门用手机打游戏。远远望去，那副接近200斤的厚实身板格外醒目。
察觉到有人靠近，王连凯也不过稍稍扭头瞟了一眼。
赌场派来的侍应生将一只猫笼送上：“先生，您的猫和家人都送到了。小猫刚才在宠物乐园玩得很好，后来吃过猫粮睡着了。”
这只小猫是Moona酒店准备送给一位重要客人的礼物，下午刚从某家业内著名的猫舍接出来。如果不是半路收到紧急任务让他来捞人，这会儿早就把它带回到酒店里了。
在赌场等人的时候，小猫暂时寄放在赌场专门设置的贵宾宠物乐园里，由赌场雇佣的宠物专员照看，后来又按照云渺的要求被送到指定地点。
“谢谢，辛苦了。”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欢迎下次光临。再见。”
云渺打开车门，把猫笼放到副驾上。
“你让这小东西坐副驾？”王连凯怒气冲冲地用力拍了拍猫笼，“那你他妈让我坐哪儿？！”
笼内的小猫喵喵叫了两声。被吵醒多少是有些不高兴。
云渺一向工作勤勉，善于攻坚，敢于克难，从不对组织叫苦叫累。但他坚持认为，和王连凯这样的人相处，得算工伤。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还有工作要做，你得自己回家。”
“还有什么工作能比送我回家重要？”王连凯不以为然，“我爸不就是让你来照顾我的？”
这颐指气使的语气真是听得人拳头硬了。
云渺不想再对他多费口舌，径自上了车:“车上没有你的座位，麻烦你自己打车。”
不会有人想要一直围着地主家的傻儿子转，除非有利可图。
“可我没钱，我的卡都被我爸停掉了！”王连凯急眼了。
“哦，我看到那边有人刚才撒了一大把钱，赶紧去吧，能捡多少，就看你本事了。”说完，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王连希我艹你大爷！”
王连凯追着云渺的尾气暴跳如雷，口吐芬芳，全然不顾有路人在窃窃嘲笑他。
——
“在努恩（无限之水）之中，八神创造出一朵荷花，然后，太阳诞生了。”
荧光跃动的屏幕上，一名学者模样的大胡子中年男人在兴致勃勃地讲解:“接下来要向大家隆重介绍的这幅油画，是本次拍卖的镇场拍品——《八神□□列：努恩与瑙涅特》。”
这是一档由某家拍卖行制作的专题节目，每当有珍奇文物或者艺术品的专场拍卖会时，就会在节目上详细介绍拍品的前世今生，以此吸引全世界的买家。
一道细长的水痕，悄然划过乌沉沉的水面，在触碰到泳池壁后销声匿迹。
卡莱尔刷卡进入游泳馆，他的左臂上挎着一条洁白的浴巾。
馆内没有亮灯，电视机里溢出的光影明暗变换不停。皓月的清辉渗透占据半边屋顶的蜂窝式玻璃天窗，像一场月光雨淋漓倾泻下来。
“贝恩？”他轻轻呼唤。
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贝恩，我知道你在。”卡莱尔对着泳池说。
哗啦——
随着水声的起落，卡莱尔在光与暗之间，看到他熟悉的那张脸浮上了水面。
卡莱尔知道，这是贝恩重复过无数次的防溺水训练。
在过去，这只是他在特种部队受训时必修的课程，或称为生存技能。但现在，他学会了享受这个过程，并得以在可控的窒息中使身心得到彻底的放松。
水滴从长长的睫毛跌落。贝恩缓缓睁开眼睛。
“之后，太阳逐渐变成幼年的涅斐尔图姆神。当涅斐尔图姆神睁开眼睛后，世界便有了光明。”电视里的讲解仍在继续。
“卡莱尔叔叔，有什么事吗？”贝恩扒在泳池边上问。
“查拉德先生刚才打电话过来，说他向你预约了一场视频会议，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
“该死，我确实忘记了。”贝恩沿着泳池里的台阶上了池岸，接过卡莱尔递来的浴巾盖在头顶上。
卡莱尔接着又从泳池边的沙滩椅上拿起一套浴袍，帮贝恩披上。
贝恩忍不住感叹：“这个世界上，只有卡莱尔叔叔还会拿我当小孩了。”
卡莱尔慈祥地拍了拍贝恩的肩膀：“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孩子。”
夜已经很深了。
贝恩忍着困意，拨通了查拉德的电话。他想不到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讨论。
贝恩现在人在新加坡，和查拉德差不多处在同一经度上。所以，查拉德那边，应该也是深夜。
但他看起来精神抖擞，整个人洋溢着令人迷惑的异常兴奋。
“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查拉德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贝恩满脸问号。他自问不是那种容易松口对人许下诺言的人，万一做不到的话，就很难收场了。
“你真忘了？”查拉德开始试图唤起贝恩的记忆，“就是上次我们在亚得里亚海上聚会的时候，佩恩喝了很多酒，他举着酒杯说，如果有人能帮他找到巴勃罗·马西亚斯那个无耻的老家伙，他愿意以同等价值的东西作为交换。”
贝恩恍然道：“嗯，是有这么回事……可是等等，那不能叫约定吧。应该说，它更接近于玩笑。巴勃罗退休很多年了，现在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你该不会要说，你找到他了？”
“没错。你猜对了。”查拉德得意地勾起了唇角，“我已经向佩恩通气了，他对我的收获很感兴趣。”
查拉德话音刚落，另一个人也加入了视频会议，正是佩恩。
佩恩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大概是才刚起床。但他目光灼灼，似有一团火焰在眼底燃烧。在他身后，一幅熟悉的双人人像油画只露出下半幅。看来，佩恩正在西半球的家里。
贝恩用浴巾擦拭着头发，想了想，问道：“查拉德，你想让我们用什么来交换？”
于是查拉德概述了一番自己的行动计划，其中也包括怎样诱捕巴勃罗。
“对不起，我并不想把这次的行动搞成一桩生意。以我们之间的交情，我本应该将巴勃罗无条件奉上。”查拉德眼眸微垂，“但我也有我的祖国，我不愿看到那些黑暗的肮脏的东西变成她抹不掉的关联词，否则，这个国家是不会有未来的。而你们，只有你们才有能力帮我。”
“查拉德，无需为此抱歉，我懂你的感受，非常非常地懂。贝恩，我们干票大的吧！”佩恩已然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没想到巴勃罗真的在扎蒂亚。”贝恩没有直接回应。
查拉德：“毕竟扎蒂亚可是世人公认的养老天堂。乐趣众多，治安尚可，非常适合这些舍不得放弃纸醉金迷生活的没牙老虎来安居。如果他还留在里卡或者去往美国，早就被人剁碎喂鲨鱼了。”
“说来说去，只有我得不到报酬。”贝恩似笑非笑。
另外两人都听出了贝恩的弦外之音。
查拉德欣喜不已：“你想买的那座庄园，我忍痛让给你了。从现在开始，我退出竞争，这个条件，怎样？”
“好，成交。”
会议结束了。
贝恩没有立刻去睡觉，而是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
过了一会儿，他用手机拨通一个电话：“贝尔斯托，你和弗雷泽最近有时间吗？”
“我随时接受您的调遣。弗雷泽马上要开始比赛了，您要看看吗？”
贝恩用遥控器打开电视，切换到菲尔兹体育台。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本场拳击比赛！”主持人抑扬顿挫高亢嘹亮的惯例开场白瞬间引爆全场。
爆满的观众席间欢呼四起。
这将是一场轻量级的高水准较量。
弗雷泽披着金灿灿的斗篷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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