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当背起背包正要出门，忽的听到门外传来指纹锁解锁的声音。
紧接着，一对醉醺醺的男女打打闹闹摸摸掐掐地进了客厅，是室友Jason和他的第7任女朋友。
这姑娘穿的特别清凉，林当不敢细看，但余光仍然能瞥见她衣裙上那些银闪闪晃悠悠的流苏穗子，在水晶吊灯散落的清辉下熠熠流光，十分炫目。
女孩倒是大大方方地朝林当做了一个飞吻，Jason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叫她先进卧室等着。
Jason脸红的像猴屁股，走路踉踉跄跄的，在他被地毯绊倒之前，林当及时上手扶了一把。
倒不是怕他伤到，客厅里的地毯比林当的床垫还软，完全可以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睡一觉。只是平时林当要上课还要勤工俭学，Jason又一天到晚花天酒地不着家，两人不常照面，偶尔撞见了，怎么也得展示一番他的热情和关切。
毕竟算是来这里蹭住的，林当很能认得清自己的地位和处境。
“林，又要去打工？”Jason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林当身上。
“是的，我在厨房给你留了夜宵。”想到家里又多了一口人，林当吃力地支撑着他，改口道，“给你们。”
Jason在外面吃了大餐才回来的，压根不在意什么宵夜不宵夜，更不在乎留了几人份，但还是口齿不清地道了谢，还说要给林当介绍不用熬夜的轻松工作。林当婉拒了。
“维蒙让我关照你，你，不要跟我客气。”Jason老成地摆了摆手。
“我知道，如果没有你和维蒙，我现在只能住在又腥又臭的水边棚户区。”此时，林当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
上班真的要迟到了。
把Jason扔到沙发上，林当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
“你背叛了我们的爱情，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妮娜，不要走！你听我解释！危险！小心……”
“砰……”是肉与铁碰撞的声音。
“妮娜！”男主在倾盆暴雨中望着逃之夭夭的肇事车辆，悔恨的泪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原来永远不原谅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物理上的。
很难相信这居然是扎蒂亚时下最火爆的偶像大戏。
很难相信男主居然真的是个渣男。
到底是谁在看这种剧，难道现实生活还不够虐吗？
云渺百无聊赖地离开等候室。
他推门而出的时候，男主仍旧在电视里嚎啕大哭。
一名穿着黑色西服马甲打着领结的侍应生正靠在附近的墙上吞云吐雾，见他出来，赶紧掐灭手里的烟，迎上来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云渺越过侍应生油光发亮的头顶往走廊尽头看了看，微笑着问：“你们主管，还在忙吗？”
——
林当蹬着一辆满是磕碰痕迹的自行车，吭哧吭哧向城郊而去，抡腿的速度快得像风火轮。
这辆自行车是从某个跳蚤市场淘来的，他付钱的时候前车主还有些许惊讶，大概是没想到竟然真有人愿意买下这破烂玩意儿，后来实在过意不去，还送了他一些贴纸用来遮挡车上的伤痕。
在曼卡这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城郊并不是什么荒凉之地，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销金窟。
远处连绵的霓虹灯群中间，那块最熟悉最醒目的门头招牌已然近在眼前。
他从车座上立了起来，猛地冲刺了一百米。
领班乍仑正在“明日”赌场门口焦急地等他，左左右右地望了又望。
一见到林当，乍仑立刻急哄哄地拉住他三步并两步往赌场里走，进门之前还不忘一脸嫌弃地嘱咐门童把林当那辆几乎要散架的古董自行车收到谁都看不到的地方。
跟马路两边自成风景的一辆辆豪车相比，这破车实在有碍观瞻。
乍仑拖着林当，一边冲路过的客人们甜美假笑，一边急匆匆推着他去换衣服:“快点快点啦，玛妮小姐和她的朋友们等你很久了，你再不来她要掀桌了。”
这话倒也不算夸张，虽然玛妮小姐单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她随身的那些保镖可都是地狱三头犬一般的凶神恶煞。
林当叹气。这位玛妮小姐哪里是来赌钱的，分明是来找他麻烦的。虽然她自己可能认为这该被称为追求。
在更衣室飞速换完衣服，林当和乍仑抄近路赶往赌场中心。
步入明日赌场深处，仿佛置身于一座古罗马的斗兽场。
如果要说这份工作哪里最值得期待，应该就是每天都可以欣赏到气势磅礴的内部装修，以及来来往往的衣香鬓影。
路过西侧第二条走廊的时候，林当从门洞里看到有名侍应生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貌似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两手张开挡在一位拎着黑色皮箱的客人身前努力阻拦，但又不便真的发生肢体触碰。
“请你告诉那位Mark主管，我是不会加钱的，但我今天必须把人带走。”
林当听到那位客人这样说。
明明是在讨论不愉快的事情，从他的语气中却听不出愤怒或是烦躁，反倒如潺潺溶溶的流水，不缓不急。
好奇心驱使他凑了过去。
乍仑没有反应过来，来不及拽住他，只好跟上。
从背影看，这位客人身形高大修长，窄腰宽肩，一副考究的西装革履打扮。在他口中听到Mark的名字，再联想到Mark的为人，竟觉有些格格不入。
“哇，这个款式，是Brioni的高级定制！”乍仑没正经读过书，十几岁起就混迹于各种**，脑子里没装什么有用的东西，唯独对奢侈品可以说是门儿清，拍了拍林当的肩膀，捂着嘴压着嗓音道，“亲爱的，看过007《皇家赌场》吗？Brioni可是邦德穿过的牌子！”
林当只有1米7，藏在人堆里根本显不出来，所以一直很羡慕能把西装穿得好看得体的衣服架子。
“先生，您好。”林当鼓起勇气，用中文问，“冒昧打扰一下，您是中国人吧。或者说，是华人？”
云渺循声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十足学生气的脸。
从长相来看，他似乎应该端端正正坐在教室或者图书馆里，而不是走进这一团醉生梦死的浊气当中。
想到这一层，云渺的表情不觉就有些严肃。
在这个中国面孔浓度超标的国度，见到个把中国人实在不值得稀奇纳罕，更没什么好紧张的。
只是，当林当正面对上那双略带幽芒的漂亮眼睛，心脏却不由自主地砰砰跳动起来。
“有事吗？”云渺淡淡地问。
“我刚才听到，您要找Mark主管，是吗？”
“没错，我跟他约好了九点钟见面，可是现在，已经快要十一点了。我的一位家人因为暂时无法付清赌资而被扣押在这里。”云渺眉头微蹙，同样用中文与林当交谈，“刚才拜托这位小哥去问了，但那位名叫Mark的主管回答说，要我再加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才能放人。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是敲竹杠，对吧？”
林当一个头三个大，连忙鞠躬致歉道：“真不好意思，我这就带您去找他。”
乍仑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也跟着弯下了腰。
——
“来来来，下底下底下底！”黄头发男人嘴角叼着一根香烟，招呼众人把花花绿绿的筹码丢到赌桌上。
这是一片中式古典园林风格的下跃式区域，位于赌场第七层，雕梁画栋，花木扶疏，目前还未彻底完工，中间长长的过道两侧，共有6间VIP室。这些VIP室并不是全封闭的，而是半开放式的，VIP室之间以曲曲折折的连廊相接。听说等正式营业之后，还会安排艺人来表演。
在黄毛的背后，一座巨型白虎石雕呈跳跃状，肥嘟嘟的前爪高高举起，像要上天揽月。
荷官将这些筹码拢作一堆推到赌桌中央。他的表情和动作都懒懒散散的，因为知道这桌的客人不会付给他任何小费，这成堆的筹码也不具有任何实际的价值。不过是供某人和他的酒肉朋友们过过干瘾罢了。想到别的同事今晚可能会赚得盆满钵满，他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就在他暗自不平时，一只皮箱突然重重砸了过来，堆积成山的筹码哗啦啦倾倒四散开去。
皮箱的卡扣在撞击到桌面的瞬间弹开，成垛的钞票抖落到赌桌上。
赌桌周围瞬间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所有人像惊弓之鸟一样四散开。
“要死啊！”黄毛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下意识掏出别在腰间的手枪，冲着空气瞄了又瞄。
然而连鬼影都没有一个。
“柯尔特蟒蛇？”
这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黄毛心头猛地一震，正要扭头去看个究竟，忽觉膀上吃痛。下一秒他手中的那把柯尔特蟒蛇左轮手枪就从他手中飞了出去。
再下一秒，枪口已经抵住了他的眉心。
云渺握着柯尔特蟒蛇的胡桃木手柄，沉声问：“王连凯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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