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百叶窗漏进细碎阳光，程野第三次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某种清冷的雪松香，来自对面那个正在冰敷额角的男生。
"同学，你确定不用拍CT？"程野转着指尖的篮球，皮革表面还沾着对方琴谱的碎屑。两小时前这个三分球砸中琴谱架时，他没想到会精准命中转学生的额头。
林疏白将冰袋换到左手，腕骨在冷雾里白得透明。"比起脑震荡，"他翻开膝头的《和声学教程》，"我更担心巴赫平均律被你的抛物线毁了。"
程野挑眉打量这个昼伏夜出的转学生。音乐学院的人说他总在午夜练琴，白天永远裹着黑色连帽衫。此刻帽檐在他鼻梁投下阴影，睫毛上凝着冰袋的水珠，像某种畏光的夜行动物。
"程野！你的外卖！"走廊传来喊声。林疏白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程野注意到他正在慌乱地扣上卫衣帽子，指节撞到金属椅背发出脆响。
"关上窗。"林疏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程野反手拉严百叶窗的瞬间，看见对方锁骨处浮现出细小的红疹。外卖塑料袋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阳光过敏？"程野拆开海鲜粥的包装，热气在昏暗里蒸腾。他舀起一勺递过去，"试试这个，总比晕倒强。"
林疏白偏头躲开，后颈碎发被冷汗黏在皮肤上。"多管闲事。"
"我砸伤的人，当然要负责到底。"程野突然逼近，运动后的热度扑面而来。他扯开自己的衬衫领口，锁骨下方赫然有道狰狞的疤痕，"看到没？去年被坠落的天文望远镜砸的，比你严重多了。"
林疏白的瞳孔微微收缩。程野趁机把勺子塞进他手里，金属柄还带着体温。"知道量子隧穿效应吗？有些概率就算只有亿万分之一..."他转着篮球退到门口，"也会在某个平行宇宙发生。"
月光漫过琴房的气窗时，程野正对着钢琴键发愣。他指尖还残留着实验室的低温，却在触到黑键的瞬间想起林疏白冷白的手腕。三天前的午夜，他跟着咳嗽声找到这里，看见转学生正在月光下弹奏德彪西。
"升F大调音阶不是这样弹的。"林疏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程野猛地回头，看见他裹着黑色大衣站在门口，围巾遮住半张脸，像个苍白的幽灵。
"我在验证琴声对果蝇趋光性的影响。"程野举起培养皿，果蝇正朝着月光聚集。林疏白摘掉手套按下一个和弦，昆虫突然四散逃开。"看，这就是不协和音程的驱逐效果。"
程野看着他解开围巾，月光在脖颈的红疹上流淌。"为什么要夜间行动？"
"那你为什么总穿高领毛衣？"林疏白的手指划过他遮住疤痕的衣领。两人的呼吸在冷空气中交织，程野闻到雪松香里混进了实验室的硫酸铜味道。
培养皿突然跌落，果蝇振翅的声音填满寂静。林疏白弯腰时露出后颈的医用胶布，程野瞥见下面藏着电子监控器的绿光。他想起教授说的那个被家族操控的天才少年，突然理解了月光下的琴声为何总是支离破碎。
"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程野抓住他冰凉的手腕，"物理系的光学实验室，可以模拟任何波长的光。"
林疏白触电般抽回手，琴谱在风中翻到《月光》第三乐章。狂乱的音符即将倾泻时，程野用篮球卡住琴盖。"怕我破解你音乐里的加密信息？"他指腹擦过对方手背的针孔，"还是怕我发现你在用十二音序列记录心跳频率？"
月光在两人之间流淌成河，量子纠缠般的心跳声中，程野终于看清林疏白眼里的星光。那是由无数个平行宇宙折射而来的微光，在概率云的缝隙里，他们注定要在此刻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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